晚上,我在林子裡逛了一會兒,又回到了懸崖邊的桃樹,翻了個身很快入睡。
夢裡,我恍惚間又回到了南天門外,桃園子裡。
紫霞上次被我拒絕教她盪鞦韆,好像生氣了,已經三天沒來過了。
我擡頭看了看天空,朝着紫紅的夕陽撇了撇嘴。
看來今天仙子又不回來了。
然而,從我身後卻忽然伸來一隻手,手上拿着個桃子。
“猴子,你都沒看見我,想什麼呢。”紫霞一邊遞給我桃子,一邊嬌嗔道。
我嘿嘿笑笑,接過桃子吃起來。
紫霞蹲下身子,拄着腮看着我,很是可愛,眨着眼問道:“吃了桃子,你能教我盪鞦韆了嗎?”
聲音中滿是渴求。
我搖了搖頭,“你沒尾巴。”
紫霞眼中滿是遺憾,嘆了口氣垂着腦袋。
我忽然嘿嘿笑了,伸手指了指最角落的一棵桃樹。
“所以我給你做了個鞦韆。”
桃樹上,一個鞦韆緩緩搖晃。
…………
“猴子,猴子,你醒醒。”我感覺有人在輕輕推我。
打了個哈欠,懶懶的直起身子,看天色已是半夜,星辰漫天。低頭卻看到一個小丫頭正站在桃樹下,手裡打着燈籠,輕輕地推着我。
“小玉?你幹啥?”
我一臉朦朧的擦乾嘴邊的口水。
“來找你啊。”
我撓撓頭,坐在桃樹上,我說大姐,你這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幹啥啊,咱倆下午不是剛見過?
“我算是發現了,我只要一在這棵樹上睡覺,你就把我吵起來。不行,下次一定要換棵樹。”我一邊說着,一邊在樹上用尾巴蕩起了鞦韆。
小丫頭看着我在她面前盪來盪去的樣子,似乎感覺很有趣一般,噗呲一笑。
“那你爲什麼非得睡在這棵樹上啊?”小玉梗着脖子問我。
我說,因爲這裡的晚霞,是整個山裡最美的啊。
“真的?”小玉眼中冒出小星星。
我點點頭,帶着一股迷之得意:“那是當然。”
“那我以後每天傍晚陪你一起看吧,好不好嘛。”小丫頭晃着身子,朝我撒嬌,激起我一身雞皮疙瘩。
我心裡暗罵自己多嘴,說這些幹嘛?這下倒好,以後這樹上的桃子就得分給別人了。
我趕緊撓撓頭,轉移話題。我說小玉,你媽媽喝藥了嗎?
小玉點點頭,嘻嘻朝我笑着:“喝了喝了。本來我說有個妖怪要給我靈芝,我媽媽還不信。昨天回去,我媽媽看着那株百年靈芝呆住了好久。只是……”
小玉有些支支吾吾。
我撓撓頭,我說只是什麼?
“只是……我媽媽以後要我少來,還不要我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小玉聲音中帶着濃濃的不解。
我想起今天下午她來的時候,紅着的眼圈,想必是她媽媽原本不讓她來,她偷偷溜了出來。
我嘆了口氣,故作輕鬆的說:“那你以後還來嗎?”
“你要是不來,就沒人搶我的桃子了。”
我說完,自顧自的輕鬆笑笑。
只是不知爲何,我心裡卻隱隱有絲遺憾。
小玉嘻嘻笑着,指了指腳下。
“我這不是來了嗎。”
唔……我撓了撓頭。卻隱隱鬆了口氣。
“我說,你大晚上的跑來,不會就爲了說這些吧?”我蕩夠了鞦韆,從樹上跳下來,倚着樹問小玉。
小玉伸出小腳提了提地上的一個飯盒,我這才注意到她還帶了個飯盒來。
“媽媽睡了之後,我睡不着,給你做了點兒包子帶了過來,豬肉餡兒的,你嚐嚐。”
我嘿嘿笑笑,彎腰提起食盒,走到了懸崖邊上,坐了下去,兩條腿在空中晃悠着。
小玉也學着我的樣子,坐在懸崖邊上,兩條蔥白的小腿不斷晃悠着。
我取出一個包子,掰成兩半,和小玉一人一半吃了起來。
…………
眼前,滿天星河。
懸崖,微風吹拂。
很是安靜。
“猴子,謝謝你。”小玉捧着手裡的包子,看着滿天星河低聲說道。
我說應該的,誰讓我扔桃核的時候砸到你這丫頭了呢。
小玉嘻嘻笑着,低頭安靜的吃着包子。
那天晚上,星光璀璨,滿天星辰之下,一隻猴子和一個衣着寒酸的小姑娘,坐在懸崖邊,靜靜地吃了一籠包子。
吃完,小玉把飯盒收拾好了,又說,明天下午她和媽媽帶着包子,再來謝謝我。
我點點頭,沒再客氣。
因爲我還欠巨蛇一屜包子呢。
……………
第二天下午,我正打着盹,卻又感覺有人推我。
“妮子,你別……”一個像是中年婦女的聲音出現。
我都不用想,肯定是這小玉又來打擾我睡覺了。
翻身下桃樹,卻見小玉一改之前的暴脾氣,在樹下乖乖的站着看着我,身後跟着一箇中年婦女。
那中年婦女衣服上也是補丁,身形有些消瘦,似是大病初癒,精神氣色卻是很好。
小玉臉上甚至還帶着歉意,似乎爲把我戳醒而抱歉。
要不是看她憋着笑的臉,我差點就信了。
“猴大哥,這就是我媽媽,今天我倆來謝謝你。”小玉規規矩矩的說道。
我心說你還真能裝,這演技可以,整的跟真的似的。
我也配合着做了個揖,我說二位客氣了。
“哎呀,應該的應該的,要不是你啊,我這條命就沒了。我帶我家的小玉來謝謝你啊。”婦女快步山前,將一籃子包子放在我面前的地上,卻又退了回去。
我見她看我的眼中,有些恐懼。
我好像懂了什麼。
我拾起地上的竹籃子,呵呵笑笑:“大姨你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婦女直點頭,嘴裡說着多謝多謝,拉着小玉走了。
小玉擔心的回頭看我一眼,我朝她笑着點了點頭。
小玉這才鬆了口氣。
我知道,我……始終是個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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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娘和小玉走了,我去了巨蛇洞口,把那屜包子放下。
“蛇大哥,我給你放這兒了啊。”我朝裡面喊道。
大蛇在裡面回了聲可以,便沒了聲響。
我等了一會兒,便轉身要走,裡面卻又忽然傳出一聲嘆息。
“猴子,你特別像一個妖怪。”
我撓撓頭,我說我像誰?
“那個,五十年前,舞着棍子,沖天而起的身影……罷了,你走吧,估計是我想多了。”
巨蛇說完,便陷入了沉默。
我莫名其妙的撓了撓頭,哦了一聲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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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小玉又偷偷找來。
這次我倒沒在睡覺,只是坐在樹上啃着桃子。
“下午我娘那樣子……真是對不起了啊。”小玉看着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心說真是破天荒,這丫頭竟然主動給我道歉。
我連忙點點頭,說聲沒事兒。
小玉給我解釋說,她媽信佛,十分信。所以那些寺廟說妖怪如何如何可惡,她也信。要不是這次是你救了她,她怕是都不敢來呢。
我想起小玉第一次見我時,那嚇得差點從懸崖摔下去的樣子,點了點頭,說聲理解。
然後,小玉又陪着我坐在懸崖邊,看了許久的紅霞,直到天黑了,才遲遲離去。
……………
之後的幾天,每天傍晚小玉都陪着我看夕陽,我也漸漸習慣了每次都被她叫醒。
崖邊,桃樹下,甚至我御用的樹枝子上,她都陪我坐過。
還吃了我不少桃子。
可是……我卻一點也不心疼。
我一直以爲日子會這麼過下去,直到半個月後,小玉對我說了一句話。
“猴子,我娘說你整天在這林子裡混當着也不好,想讓你去給我家的包子鋪打個下手。你願意嗎?”
小玉眼中似乎有些期待的看着我。
“你要是去了,就能天天和我玩了。”小玉朝我眨眨眼。
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