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這都丑時了,還是早些歇息吧。”店小二笑着,搓着手道。這客官再這麼耗着,燈油可是費了不少啊,而且這客官點的那杯熱酒早就涼透了也沒見他喝上一口。真老闆也是,那麼勢利,看這客官出手大手筆就任由着他坐着,這酒不動一口自然是重新倒進酒缸中,重新給那些要喝酒的人。
男子看也不看桌上的酒,扶着額頭道:“知道了。”
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的樣子,這頭髮全是銀色的。這眼珠也是像獅子一般的金色,店小二打量着這位奇怪的客人。這人幾乎近幾日都住在客棧中,雖然房間挺平常的,但每次一到亥時就會到樓下點上一壺最貴的酒,卻一口都不喝。小二曾近問過,男子卻神神秘秘地說在等人。這都等了好幾日了,這一等就是好幾個時辰,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可以讓他這般的等待。
男子邊將掉落在眼前的碎髮攏到腦後,邊走上樓去。
客棧的所有燈火被熄滅,黑暗中似乎有什麼在窺探着誰。
“銀爍……”
“銀爍……”
男子看起做着一個噩夢。
“哇!”男子大汗淋漓地驚坐起身來,棉被滑落到腰際。
男子揉着眼眸,嘆息着點燃油燈,道:“怎麼回事,這些天……唉……“
“怎麼了?”一個紅髮男子靠着敞開的窗邊笑着道。
“焱胤?”男子像是不想見到焱胤一般,“你怎麼來了?”
“我看某妖十分痛苦,就來看看了。”
“當初就不應該收下你的雨碎石的,現在搞得好像在被監視一樣的。”
“我那是關心你,好嗎?”焱胤生氣地環抱着雙手。
男子不理會,爲自己倒了一杯涼水,坐到牀邊,自顧自喝了起來。
焱胤坐到男子旁邊,看着男子難看的臉色道:“銀爍,你最近怎麼了?怎麼我每次都看到你臉色那麼差。”
銀爍把茶杯放在焱胤的手上,“噗通”一下仰面倒在牀上,看着天花板道:“我最近總是夢到有一個女的壓在我身上,就像是……”
“矮油,”焱胤邪笑着“你不會是思春吧……”
銀爍鄙夷着一腳重重地踹在焱胤的小腿骨上,痛得他哇哇直叫。
“那女的誰啊?”焱胤揉着小腿道。
“不知道是誰,挺恐怖的。好像又聽眼熟的……有點像……”
“像誰?”
“我父親……”
焱胤一巴掌拍在銀爍腹部,道:“那找你父親問問不就得了?”
銀爍被這一掌拍得跳了起來,他揉着肚子道:“要是找得到早就去找了!我還犯得着這樣日日害怕着睡着嗎?”
“也是啊……”
“也是你個大頭鬼!”
談話間,一陣寒風吹進房內,將擺放在窗旁桌子上的油燈給吹滅了。
“怎麼回事?”焱胤摸着黑道。
“你怕黑?”銀爍開着玩笑。
“……”一不小心被戳中了死穴的焱胤無話可說。
“銀爍……”
“銀爍……”
一個森森的聲音迴盪在房內。
“誰!”習慣了黑暗的焱胤站了起來,朝着空蕩蕩的屋子吼道。
銀爍一巴掌打在焱胤的後腦勺上,道:“你這麼大聲,它就是想出來都被你嚇回去了!”
“銀爍……”
“銀爍……”
吵鬧間,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銀爍回望着房間的各個角落,覺得好像有一陣青煙飄過眼前。
“這裡……”焱胤的身後,那道聲音漸漸變得清楚起來。
焱胤一回頭,差點沒有叫出聲來。
牀頭坐着一個白衣女子。慘白的臉頰一對無神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銀爍,髮絲凌亂着,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中,眼角發着青,發紫的脣滴落着黑色的血液。
“你……不是……”銀爍語錄倫次地指着女子。
女子苦笑起來,道:“不認得了?”
焱胤撫着胸口,道:“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啊!”
女子飄着坐在銀爍剛剛坐的椅凳上,從袖中拿出一把牛角的髮梳,整理着凌亂的髮絲。
“你到底是誰?我記得……”銀爍看着女子。
女子道:“我是你姑姑,名曰‘舞樂’。”
“舞樂……好像覺得挺耳熟的……”焱胤思考着。
銀爍愣愣地望着舞樂,但還不忘給焱胤解釋道:“我父親名叫‘舞鯉’,這是和他相差了十幾年的妹妹。”
“哦,不對!我說的耳熟不是指這個!”焱胤聽着解釋反應了過來,“我記得在黃泉路上見過她啊,應該是陽壽沒有盡吧……”
“對,我是枉死的。”舞樂收起那把髮梳,看着面前生機勃勃的兩“人”。
銀爍記起了,那夜夜出現在自己夢中的不就是她嗎?
舞樂笑着拭去嘴角不知不覺淌下的液體,道:“想聽故事嗎?我講給你這個侄子聽。”
一座山,那是一座沒有一個人類敢接近的山。那上邊有一座城池。
“哥哥!”一個小女孩捧着很多蘑菇朝着一個少年跑來。
少年着急地跑過去,道:“舞樂,你不要跑這麼快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看!我摘到好多小傘,這是什麼?能吃嗎?”舞樂打量着捧着的蘑菇道。
少年拿起一個蘑菇,研究了好一陣子,笑着摸着舞樂銀色的頭髮道:“看來,今天中午我們可以吃蘑菇了。”
“蘑菇?”
“就是這些啊,走吧,我叫琪姐煮了它們!”
少年牽着舞樂的小手,走向了那座浩瀚的城池。
“琪姐,午膳準備好了嗎?”少年脫了鞋,赤腳走在木地板上。
“還差一個湯。”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擦着手從裡面走出來。
“那正好,拿這些熬湯吧。”少年亮出舞樂懷裡的蘑菇。
琪姐眼睛一亮,道:“好呀好呀!我真愁着怎麼煮湯呢!”
“走吧,該吃藥了。”少年牽起舞樂的手,打算給她去喝苦澀的藥湯。
琪姐拿出一碗騰着熱氣藥湯道:“舞鯉大人,我來吧。”
“你去忙吧,想必舞樂也餓了。”
“行吧。”琪姐將藥湯放在舞鯉的手中,走進了膳房。
“哥哥,”舞樂淚眼汪汪的,“我不想喝……好苦的……”
舞鯉帶着舞樂走進她的房間,道:“喝完了才能吃糖。”
“唔……”
“好啦。”被舞鯉連哄帶騙地,舞樂終於喝下了那碗湯藥,連渣渣都沒有剩下。
舞樂苦着一張臉道:“哥哥……我要吃糖……”
“當心着你的牙齒生蟲子啊。”舞鯉給舞樂一塊桂花糖,笑着道。
“哥哥……”
“怎麼了?”
“心口……好痛……”那塊桂花糖掉落在地上,黏黏的糖漿粘在地板上。
舞樂還沒有吃一口糖,就捂着心口倒在地板上。舞鯉速速喚來了大夫,着急地看着被扶上牀的妹妹。
舞樂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沒有醒來,舞鯉坐在牀邊也是一天一夜沒有閤眼。
琪姐從外面進來,爲舞鯉披上了一條毯子,心疼道:“舞鯉大人,您可不能累着了。那些老不死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啊。這裡我看着就行了。”
“不行,”舞鯉捏着眉心道,“我放心不下啊。”
“那我陪着你。”
“不,你去把我桌上的卷軸拿去給那些老不死的。他們都快煩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