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具屍體往假山堆裡一扔,肖宋提起那奄奄一息抖成一條麻花的漢子,尋了個麻繩捆成了糉子,直接吊在了藥室的密室裡頭,不顧他哀求的眼神,掉頭便去了賬房,砸了鎖取了銀票帶在身上之後,直奔山下——她沒有當場殺了他,給了他一個活命的機會,已經算是善良過了頭的。若是那人真的活了下去,跑到胡盟主前面告上那麼一狀,接下來的日子她必然不會好過。
不過,她其實也不是太在乎,畢竟如今也就剩下兩個月多那麼一點點的時間,她便可以徹底脫離這個世界,迴歸正常。
而在這剩下的兩個月的時間裡,紫清派既然已經沒了,她以後便也不用有這樣那樣的顧慮了。
萬源客棧是這小小吉香鎮裡最大的客棧,最大的特色便是吉祥醉雞以及紅燒糖醋魚。那兩道菜一出鍋,半個小鎮都能從這風中聞到香味,是以前來打尖的人極多,生意興隆至極。當初於瀾在山下采購的時候某一次曾爲肖宋買過這兩道菜,肖宋一吃之後便難以忘懷,日後於瀾每每下山,那兩道菜都成了必買之物。如此吃了兩年有餘,直到最近才感覺有些發厭,想要換個新鮮。
是以,這萬源客棧肖宋雖未親自去過,但是在印象之中並不算陌生。
不過再不陌生,也僅僅止步於印象之中,她只知道那客棧在鎮中,卻不知具體究竟是在哪個方位。
爲了節約時間,甫一下山,她便抓過一個過路的男人問了路。
現在天色已黑,有些錢的大戶人家都在門口掛上了燈籠,稍微窮一些的也點上了油燈,是華燈初上之時。這個時候的人們在這個時候已經用了晚膳,準備上牀睡覺了。平日裡熱鬧的街道上一下子空曠了起來,顯得越發寂靜。
那男人也是爲了生計奔走的販卒走夫,爲了多賺一點錢纔會在外頭逗留到這樣晚,如今也想着回去吃點飯,抱着自家婆娘睡覺去了。沒料想竟然會被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一個玄衣人一把抓住了衣襟,硬生生地拽到了那人面前。他原本還想罵兩句,待看到那人披頭散髮,一張臉在那陰影之下看不清楚,手上還提了一把帶血的菜刀之後,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便嚇得夾起尾巴,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了。
“萬源客棧怎麼走?”
那聲音冷冷的,雖是夏末,還不算太冷,此時卻讓他覺得渾身發寒。
男人嚇得腦袋發懵,哆哆嗦嗦,連謊都不敢說一句,道:“在……在這條街的街尾,掛着兩盞大紅燈籠的地方,就……就是了。”
那人聽罷,冷冷地道了一句:“謝謝。”便放開了他,越過他便離開了。男人失了支撐,腿一軟,順勢跪在了地上。半晌緩了過來,擡頭一看,這街上還哪來的人啊!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人哪來這麼快的速度!
還真是見鬼了!
男人嚇得差點沒有再次撲倒在地上,屁股尿流地擔起自己的貨擔,像被鬼追了一樣往自己家裡跑!完全沒有想起那人還向他道了謝……還有,那分明是個女子的聲音!
……
這個時候,萬源客棧已經準備打烊了。
粗布麻衣卻長了張聰明面孔的小夥計淚眼迷濛地打了個呵欠,打算去關門,突然覺得耳邊吹過一陣涼風,似有什麼黑色的人影越過他入了屋內。他猛地清醒了過來,條件反射地往屋裡一看,除了櫃檯上還在結賬的掌櫃,哪裡還有什麼其他人。
“佟掌櫃,你方纔看到什麼人進來了麼?”
鬍子拉碴的肥胖掌櫃從賬本里擡起一張很有福相的臉來,眯着本來就只有綠豆大小的眼睛,順手撥弄了幾下算盤,完成了最後一筆賬:“你小子忙得眼花了吧!”
小夥計拿起肩頭的抹布擦了一下臉,搖搖頭,大概是真的眼花了吧。
“這天是越來越冷了!”胖掌櫃收起了賬本,“晚上風涼,快點打烊!該回去洗洗睡了!”
“哎……好咧!”
……
肖宋一路直飄向天字號房。
她安分守己了兩年多,呆在山上一步都沒下來,儘量與主線劇情支線劇情以及一切潛在的麻煩斷絕關係,最終卻還是被逼到了這個份上。
別人既見不得她安生,她便也讓那人不得安寧!她本就不是什麼善良正直的人。
離回去原來的世界還有兩個月有餘的時間,她還是趁着這時間報了該報的仇吧!
當然,她還沒有失去理智,被這山上的冷風吹了一路,她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開始籌謀着這未來的兩個月究竟該如何過了。雖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她還是不打算再呆在紫清派裡了,那裡基本沒什麼藏人的地方,蕭秋對派中比她可熟悉得多,風險太大。況且,想到那滿地的血跡,心裡總是膈應得慌。哪怕是東逃西竄,她也打算冒這個險,去別的地方走一走。
客棧裡的每間房門口都標有牌子,要找到天字號房並不難。肖宋裡裡外外仔細查探了一番,房間四周並沒有埋伏的人馬,讓她鬆了口氣的同時也隱隱擔心了起來。按照明面上的,胡鈴鐺帶的四大保鏢如今少了兩個,那她現在身邊應當還剩下兩個保鏢跟隨着。至於原著裡胡鈴鐺身後潛藏的那個不死煞神,據蕭秋所說,應當已經是死了的——蕭秋這貨雖然惡毒了一些,但實在不像是那種會說大話的人。
那麼,換句話說,除蕭秋外,在胡鈴鐺身邊的,她目前最大的威脅已經消失了。
按原著裡的安排,胡鈴鐺身邊應當是沒人了的。可是如今劇情已經如此面目全非,肖宋一時也就吃不準自己這回找上門來究竟算不算是羊入虎口送死來的?
不過既然來了,她也並不打算就這麼回去,只能萬事以小心爲上。
肖宋無聲無息地飄到天字號房間門口,湊在朱窗外側耳一聽,便聽到了裡頭傳來粗重的喘息聲,與呻吟聲交雜在一起,譜成了讓人頭皮發麻的樂章。肖宋眉頭微微一蹙——莫非那個保鏢還真是個忠心護主的,寧死也不肯出賣胡鈴鐺,什麼天字號房都是騙她的?胡鈴鐺其實並不在這裡?
肖宋姑娘頓時有種殺回去活剮了那貨的衝動了。
樓梯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是店小二來端着燭臺來夜巡了。肖宋黑着線打算從臨近大街的那扇窗口離開,那天字號屋裡的人似乎到了緊要關頭,“噗噗”的聲音越發地響,突然傳來一個激盪的女聲,“裴大哥~用力!喔~用力!”
肖宋的大腦瞬間當機,雷在原地動彈不能。
話說……那個嬌媚得可以讓所有雄性動物骨頭酥掉連步子都邁不開走不動路的聲音……是胡鈴鐺發出來的吧?
是吧是吧?
店小二慢吞吞地走上了樓梯口,只草草看了一眼那空空蕩蕩的走廊,沒發現什麼異常的情況,打了個呵欠便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去了。等確定那腳步聲走遠了,肖宋緊貼在天花板上的身體一鬆,像一片毫無重量的落葉,輕飄飄地落了地,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她眼神複雜又詭異地看了一眼那哼哼唧唧雜聲不斷的房間,轉身打開那扇直通外頭的窗戶,直接躍了出去,腳尖一點,上了屋頂。
等飄到那間屋子的上頭,肖宋慎之又慎地揭起一片瓦……嗯,運氣不好,這天字號房間佔地真的不小,瓦下頭是一張喝茶的桌子,牀離這裡還有些距離,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並不怎麼清晰……何況,牀和桌之間還隔着屏風,她只能看到被燭光投射在繡春夏秋冬四景圖的四扇落地屏風上交錯的人影。
肖宋無奈地放下那瓦片,這回找準了位置再揭開了一片。
結果人品突然爆發得厲害,反讓她有些不習慣。她所在的位置恰恰是在那大牀的正上頭。
肖宋伏低身子,將眼睛湊了上去。
不看還好……這一看,卻是嚇了肖宋一跳,差點沒有一個趔趄直接從這屋頂上栽下去摔它個半身不遂。
好重口啊有木有?!
這下頭真真可謂是春色無邊畔,春光無限漏。地上男人的衣衫女人的衣衫被扔得到處都是,胡鈴鐺不着寸縷地躺在牀上,白嫩的皮膚上到處都是吻痕,在這燭光下更襯得斑斑點點,分外斑駁。她原本穿着的那件大紅長裙如今已被撕成了碎布片,散了一牀,被她壓在身下,很有一種破碎的美感。
一個精壯的男人跪坐在她的身下,將她細細的雙腿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奮力衝刺着……不得不說這姑娘的身材真的是極好的,不愧是正牌女主的料,蜂腰巨乳,曲線完美至極,在男人瘋狂的衝刺下,這細腰幾乎要被堪堪折斷。
那男人因爲角度問題,肖宋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是看他扔在牀邊的衣褲,也能知道這是個什麼人——話說,那衣襟上繡着黃燦燦的大菊花的,除了她家的保鏢還能有誰?!
肖宋有種風中凌亂之感,這一段原著中沒有提啊?!難道這姑娘竟是個私生活如此糜爛之人?這四個保鏢名爲家丁實爲情人?!
不應該啊!
原著中胡鈴鐺胡姑娘的初次可是交給了蕭秋的!所以如今,這是怎麼一回事?
——果然劇情君其實已經跟她一樣凌亂了吧?
所以這文的男主悲劇了,好好的竟然戴上了一頂這般碩大的綠帽子!
肖宋想起那個極有可能還困在密室裡的男主少年,爲他流下了一滴傷心的淚水。話說她在出了陣後特意好心地改動了一下那陣法的排列位置,直接把生門給藏了起來,只留下死門給他玩蛋。如果這位仁兄還按着進來的方法妄圖走出去,那就真的是註定會發生一場悲劇了——雖說廢柴的肖宋姑娘沒辦法獨立創建出一個十二都天門陣來陰人,但是在原有的基礎上改動一下讓這陣法變得更加陰人,那還是沒有問題的。怎麼說她也花了兩年的時間來研究這個陣法,也只研究了這麼個陣法,要是真的一點點都沒學會,那她也可以滾去吃白飯了。
而如今蕭秋少年很有可能在那陣中孤獨地自己玩自己的,而他內定的正派老婆已經跟別的野男人一起玩得正歡……雖說如此,但當今武林盟主之女的婚約又豈是那麼好解除的——他只要還想在這江湖上混下去,也只有忍氣吞聲的份。
果然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啊!
肖宋都要忍不住同情他了。
→_→這姑娘絕壁不是在幸災樂禍!
……
而正在肖宋姑娘神遊九天之際,下面牀上的戰局已經改變了。
一戰結束,女人慵懶無力,柔若無骨地躺在柔軟的被衾裡,像是被弄壞了的布娃娃,黑壯的男人卻不打算這麼放過她,將她強硬地拉起來抱入懷中,從她身後伸出手臂攬住她,玩弄着她的兩團綿軟……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身前還有一個男人啊啊啊啊!
兩個男人在兩邊,一個女人夾中間的格局就此形成。
肖宋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實在是太柔弱了,心裡忍不住暴走——話說,誰能告訴她,這另一個男的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她剛纔怎麼沒有看到他?話說,這究竟是個怎麼回事啊?
有種累覺不愛之感。
撇開那些有的沒的,如今細細想來,便可以發現不對了。她原本以爲這胡鈴鐺胡姑娘只是行事作風特別豪放,所以纔會跟自己的手下廝混在一起……可是,再大方再豪放的姑娘那也有個限度——好吧,作爲一部肉文小說,限度神馬的都是浮雲!有限度纔不正常。
可是,這是男主種馬肉文小說啊有木有!
→_→或許那作者是個女漢紙……畢竟從種種跡象顯示,主角雖然是個男的,但怎麼都不像是個男作者塑造出來的。
當然,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當前的問題是——胡大姑娘也許是被人給陰了。
她就說覺得不對,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現在這麼一看,這姑娘身體雖然情動,但是眼神卻極其呆滯,簡直像是被下了藥控制了行爲似的。這倒也解釋了她現在這麼放浪形骸的原因——她明明那麼喜歡蕭秋,怎麼會願意跟別的男人那個什麼的。尤其是這兩個男人還長得很不怎麼樣←_←!
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
她想要害她,結果她還活着,她自己反倒是清白不保了——這個世界雖然是沒節操沒下限了一點,但是對於女子的貞潔還是一如既往地看重的。闖蕩江湖的雖有女子,總歸還是男子佔了多數。
這姑娘就算以後能夠如願嫁給蕭秋,恐怕也不可能得到想要的幸福了。蕭秋那貨就算是忍氣吞聲娶了她,以他那種性格,幾番猜忌下來,只會將這原本就糟糕的事情弄得更糟糕——尤其,這姑娘再怎麼惡毒霸道,也不過是個還未長成的女孩子,等她清醒過來之後,首先要面對的便是自己清白不保……且還是葬送在兩個男人身下的殘忍的現實。
肖宋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菜刀,突然便放棄了宰了她爲派中老小報仇的念頭。
她這麼善良的姑娘,怎麼能夠一直去做那些個打打殺殺的糟心事呢!
她殺人時的感覺雖不算太差,切豆腐般也沒什麼異樣,但是事後回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的——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姑娘,在那種法制健全的時代活的這二十多年並不是白活的,現在想想,她都有點隱隱可以稱之爲內疚的情緒——總感覺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犯了錯,要被捕快叔叔們抓起來了。
喔,忘記了。
在這個純江湖時代是不存在捕快這種職業的,唯一有的也不過是盟主旗下的一支飛鷹小隊,個個都是武林高手,爲的便是捕捉那些個罪大惡極之人,爲江湖除害。
尼瑪差點忘記了在這個時代她殺人是不犯法的——只要她武功夠高,或者逃得夠快,不被報復就完全沒問題了有木有!
……
至於胡鈴鐺胡大姑娘,她現在這副模樣,這樣一刀殺了她反倒是太便宜她了,她要她好好活下去,清醒地面對這些不堪回首之事,一生都難以釋懷!
……
翌日,天矇矇亮時,街上已經很是熱鬧了。
古人們一向睡得早,起得更早。如今天雖還未亮,但是早點鋪子裡已經傳出了各種香味,吃包子啃饅頭的人不在少數,大街上熱鬧了起來,吆喝聲叫賣聲從大街上的各個角落裡響起,譜成了一曲古代清晨的樂章。
而正在此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着火了!着火了!萬源客棧着火了!”
有熱鬧誰不愛看,大家紛紛站起身來望向街尾的客棧,只見那裡確實是着了火,客人們住的房間裡冒出了一大片濃煙,隱隱夾着火光。
這可真真是了不得了!
大夥兒競相奔走,大清早起來的人們紛紛涌向客棧,連粥喝了一半的都捨下了那半碗粥,跑去看熱鬧了……
在一片喧鬧之中,一個穿着普通灰色衣衫束了個髮髻的年輕男人低着頭,反其道而行之,離人羣漸行漸遠,走向了鎮外的段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