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肖宋一點都不懷疑此時她若是表現出一點點後悔的意思來,他就會毫不留情地弄死她。

“沒有後悔。”肖宋坦然地回視他,她從來沒想過要真的嫁給他,這不過是個權宜之計罷了,又哪來的後悔?

“師傅……”他突然翻身過來,牢牢地抱住她,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上,低低地說道:“你答應了的,不許反悔……就永遠,都不要反悔。”

蕭秋少年,你覺得吧……對她撒嬌真的沒問題麼?

不要突然這麼表現得這麼幼稚好不好!請大意不要客氣地繼續朝着你的反叛陰狠道路走到黑吧!純潔什麼的不適合你啊!

……

蕭秋說她體內還有餘毒,並未消乾淨,對此肖宋很快便深有了體會。

蕭秋作爲她這殼子的死敵,有他在自己身邊百米以內,她的精神就會一直緊繃。如今蕭秋在她的房裡……還共臥一榻,且是怎麼趕都趕不走的架勢!於是可憐的肖宋姑娘只好緊繃着神經睡死了過去……翌日再次醒來時簡直就是神清氣爽,這回是真的睡爽了——再睡下去就要睡死了。

讓肖宋心情無比愉快的是,蕭秋少年不見了——不管他昨夜有沒有在這裡過夜,不用一大早就見到他就是極好的事情了。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高興呢?

……

門外的天色看起來有些朦朧,肖宋隨意理了理薄薄的衣衫,飄到門邊,推門而出,便看到外頭起了一層薄霧——是個略帶涼意的清晨。

她住的這間廂房比較偏僻,佔地很大,屋前自帶了一大片院子。沒有佈置得很刻意,院前的土地上之開闢了一片花圃,花圃裡一些顏色很繽紛但花朵細碎的小花佔了多數,感覺很像紫清派後山的那些個碎花地毯一般的絨草。

此時四下裡無人,薄霧中傳來遠處的陣陣鳥鳴。肖宋伸了個懶腰,難得的心情大好,這幾日的壓抑與不愉快消散了個乾淨,腳下一點,便跑進了那片薄霧之中……

裴榮一早起來洗漱完畢,用好早膳之後看時候不算早了,便帶着一個丫鬟取了些補身體的藥品來了肖宋住的別院。昨日發生那樣的事情,身爲兄長,他有必要去看望一下這未來的弟媳。

今早起了霧,天還沒亮時霧色很濃,不過等陽光一出來,霧氣已經散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淺淺的朦朧之感。

裴榮一路走來,越走越偏,初始還能看到一些過路的僕役,到後來基本就看不到人了。

是以他是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肖宋的院子。

等到了院門口,他站住腳步,停在那道圓形拱門之前,本想叫丫鬟前去通報,卻在那一瞬聽到了裡頭的輕微響動——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好似是踩在草上的聲音。習武之人聽力極好,那聲音雖然不大,換作一般人基本就是忽略不計,但還是逃不過他的耳朵。

這種清晨,有什麼人會踩上那院前的草地?

莫不是什麼毛賊吧?!

→_→裴榮漢子完全沒有考慮一下是哪位神勇的毛賊大晚上的不來偷東西,偏偏選擇這萬物復甦的早晨?還選了個這麼偏僻的院子?!

他示意丫鬟等在門口不許亂動,自己跨過拱門走了進去,藉着樹木的掩護屏息觀察那草叢之上究竟來的是何方神聖?

那聲音越發地近了,身影也漸漸從薄霧之中顯現出輪廓來……來人一襲淺色衣衫,融在霧裡看不分明。他全身肌肉緊繃起來,打算等那人現形之時縱身跳過去,將他一舉擒住!

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終於!

從霧裡頭脫出一個窈窕的身影來……

裴榮硬生生將那躍出去的勢頭給壓抑了下來,差點沒壓出內傷。心裡暗道:真是好險!方纔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撲過去了!到時候恐怕得安上一個登徒子的罪名!

——萬萬沒想到那霧中的神秘人竟又是他的弟媳!

→_→這個“又”字……學問很深呢!

肖宋的個性雖然以陰沉爲主體,但是也有灑脫的一部分存在,不該灑脫時,那是相當的灑脫——脫繮的野馬都沒有她灑脫!

說好聽點,那是瀟灑;說難聽點,那就是任性!

她在紫清派因爲一己之私獨自佔了一整個後山,就是愛那後山之中滿山碎花毯子一樣的絨草,興致來了,赤着腳在裡頭走來走去的感覺實在太好,讓她很是喜歡。如今這薄霧下的院子倒也有那麼幾分自然的美感,她不是個自然的人,但她喜歡自然,便就這麼連衣服都沒添一件,鞋子都沒穿,硬是頂着清晨的寒意去踩了一通。

晨露溼了腳,也潤溼了衣襬。

她都不管,只覺得沒有不相干的人打擾,這樣隨性的日子其實也不錯。

不管當事人是個什麼心情,對裴榮而言,除了一開始的詫異與鬱悶,待再看過去之時,便也覺得,這樣的景色其實挺漂亮的。

赤着腳踩着露珠的白衣姑娘,窈窕有致的身影若隱若現在霧色之中,倒有些像是世外的仙子……等等!赤腳?赤腳?!

裴榮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凝視在了那兩隻白嫩的腳丫上,又做賊心虛似的馬上移開……略有些粗獷的面孔一下子便紅了起來,連着耳朵根都紅了個通透。

這個弟媳……這個弟媳!實在是……實在是!

作風略豪放!

→_→這漢子也不想想,人家在自己院子裡光個腳怎麼了?!誰讓你來看的啊?!

裴榮漢子現在很糾結,你說他是來慰問一下的吧,本也沒打算多做停留,是打算一慰問完就走的。現在可好,慰問……恐怕有點麻煩;不慰問,總覺得也說不過去。現在杵在這裡做不了決定,那就更糟糕了——人家還有個小丫鬟在外頭等着呢!這時間一長,保不準傳出什麼風言風語的。他臉皮厚人還遲鈍倒是沒事,可人家弟媳可是個姑娘家!

裴榮左思右想一番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雙拳一握便打算從樹後走出去。

方纔走了一步,便見着自家二弟穿着一襲同樣單薄的衣衫,不知從哪裡走了出來,徑自走向了還在悠然散步的蕭姑娘。

於是已經邁出去的腳步又下意識地瑟縮了回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方纔那一瞬間,他家二弟似乎不經意地朝他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心裡頭亂糟糟的,總覺得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話說,他不會被二弟給誤會了吧?!

好吧,一定是被誤會了。

怪不得他怎麼想怎麼覺得方纔那一眼涼颼颼的……傳說中的殺氣有木有?!

……

那廂,蕭秋不顧肖宋的掙扎將她抱了起來,硬是把她放在了欄杆上,自己則蹲在了地上,擡起肖宋的一隻白嫩小腳放在手心裡,掏出素白的手帕細細擦拭……

“蕭秋!你……”一張素臉憋到通紅的肖宋姑娘。

“晨起露涼,師傅這般糟踐自己的身子,我會心疼。”這平淡的語調底下怎麼隱隱帶了點怒氣呢?

錯覺……吧?!

肖宋努力鎮定下來,只是臉頰還在發燒:“你先放開我,我自己來擦。”努力將爪子往後頭抽了抽,卻怎麼都抽不出來,委實尷尬。

蕭秋不語,只輕輕拉了一把,肖宋瞬間失去平衡,短促地驚呼一聲,便向前倒去……緊急之下只好扶着他的肩膀,這纔沒有釀成慘劇。

蕭秋依然淡然,細細擦乾淨她的一隻腳丫,從懷中取出一隻繡着鴛鴦藤的繡花鞋替她穿上,一切穩妥之後才慢慢放下。肖宋緊繃着身體打算等他一放開就往外頭逃……

“師傅,你若敢跑,我便立刻要了你。”蕭秋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面無表情言簡意賅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語調一點起伏都沒有,似乎這話根本沒什麼不妥之處。

肖宋立時僵住身體一下都不敢動彈,只是滿臉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不要臉!沒下限!這個世界沒法活了!

她這師傅怎麼就當得這麼窩囊呢?!

……

因着蕭秋的婚事,整個裴家堡都開始忙碌了起來,每個僕從都忙着爲婚禮做準備,裴氏雖然不喜肖宋,但是因是自己疼愛的兒子的婚事,也不會一點都不重視,各個環節都是自己親自監督,就怕那些個下人們偷工減料,陽奉陰違。裴榮也忙,忙着發請帖,招待客人……連裴老爺子每日都要迎個老客,敘敘舊什麼的。

甚至連蕭秋似乎都有事,前幾日晚上還時常會摸上她的牀榻,到後來這幾日,基本也不怎麼來了。

白天更是難得見到人影。

裴家堡裡唯一一個大閒人,大概就是身爲準新娘子的肖宋姑娘了。

她是真的沒事幹,除了前兩日被叫過去量了三圍之後,後面基本就沒她什麼事了。

肖宋也不是沒事找抽的人,自然是樂得清閒自在。

裴家堡的內院裡的大花園風景極好,採光又足,十分不錯,肖宋這兩日沒事了就愛往那裡溜達,累了便隨性地躺下來睡上一覺。後來有靈巧一些的下人知道了她的習慣,非常貼心地在那裡的八角亭中給她添了一把貴妃椅……肖宋不勝感激。

婚禮前三天,肖宋照舊在那裡躺着吹風小憩,結果卻聽到了陌生的腳步聲從園外傳來。

“胡大哥,這是人家的內院,興許有女眷在裡頭,未經主人家允許便進來,不太好吧?”溫潤的少年聲音,很是熟悉。

“無事,這個時候人都在前院,誰會來這內園?不會有人知曉。便是知曉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以胡家與裴家的交情,裴伯伯不會怪罪。”輕浮的男聲響起,“這裴家堡最好的景緻都在這內院裡了,若是不來欣賞欣賞,那便是枉走這一趟了。”

“胡大哥說得不錯,美景人人都愛。安陵,你就是太守規矩了,都不懂得享受人生,及時行樂,這得改!”清脆的女聲。

……

肖宋:“……”

劇情君果然王道啊!

怎麼跑到哪裡都能見到這個三人行小組呢?

真真是極不科學的啊!

聽這聲音,可真不巧,恰是朝着肖宋在的方向來的。

肖宋猶豫了一秒,話說,她到底要不要挪個窩避開這幾個麻煩的人?可是,懶得動啊有木有?!糾結間,他們三人已經轉過了轉角處,只一眼便瞧見了躺在亭外貴妃椅上相當醒目的肖宋,先是一呆,等看清肖宋的面容,又是一呆——這張面孔如今恐怕很多人都是識得的。

“胡大哥……是她!”女人低聲驚呼。

“真的是她。”

肖宋眼尾一掃,看她們一個個驚詫的表情,扁了扁嘴——既然都被看見了,那就沒什麼好避開的。

總歸,她纔是佔了理的那一方,要避也該是他們避開纔對!

肖宋閉上眼睛,直接當作沒看見,只望這幾個貨能夠自覺點,速度離開。沒料到他們竟然如此不識好歹,她都擺明了當作沒瞧見了,他們卻不領情,徑自朝着肖宋走了過來。那溫潤的少年很是爲難:“胡大哥,卿卿,這樣不好吧,我們還是不要過去了,快些離開吧。”

“怕什麼……難得見到這月下仙子,不去見一見,不會太失禮了麼?”

……

腳步聲越來越近,眼前的陽光被一大片陰影遮住,那輕浮男人打開摺扇,擺了個騷包至極的姿勢:“姑娘……”

“走開。”

三人俱是一愣,以爲聽錯。

那輕浮男子笑容一僵,馬上又恢復原狀:“姑娘,我們並無惡意……”

肖宋眸子微睜,斜睨了他們一眼,復又緩緩閉上:“走開。”她的聲音很輕,也很涼,“你們打擾到我……曬太陽了。”

那輕浮男人勉強維持着笑臉,幾乎掛不住。倒是慕容卿卿首先沉不住氣,拔高聲音指責她:“你這女人怎麼這般無禮?胡大哥好聲好氣地同你說話,你這態度是什麼意思?!道歉!快向胡大哥道歉!”

果然很有俠女的風範啊——這麼快就把閒事管上了←_←!

“卿卿,你不要這樣。”叫安陵的少年一臉侷促,“姑娘對不住!卿卿只是性子直爽了些,其實並沒有惡意,你不要在意。”

“安陵你做什麼?明明是她的不對,爲什麼你還要向她道歉!”

“卿卿,別鬧了……”

……

肖宋眉頭抽搐不已,夠了啊!這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剛想發作,看到少年哀求的眼光……好吧,她忍!

惹不起她還躲不起麼?肖宋站起身來便想離開。

慕容卿卿眼尖,下意識地去拉她的肩膀,“你還沒道歉呢!別想跑!”

肖宋身子向一側一滑,輕巧地躲開,讓慕容卿卿抓了個空。她心裡不耐煩,臉色極爲冷凝:“道歉?道什麼歉?”

“你這女人還想裝傻……”

肖宋眉頭蹙起,冷冷地打斷她:“其一,這是私人後園,不是客人該來的地方,你們越界了;其二,見到女眷非但不避讓,還主動迎上來說些輕薄的言辭,輕佻無禮沒教養,我沒必要同你們客氣;其三,你們打擾到我了,我不歡迎你們,請你們離開,沒什麼不對。”

→_→確實沒什麼不對……但是肖宋姑娘,你的語氣和神情不對啊啊啊!雖然你自己沒覺得有什麼不正常,但是這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配上這張天生高貴冷清的臉,着實有種時時刻刻在鄙視別人的趕腳啊!換作任何人看到你這副“目空一切”的樣子,心裡都會不爽的好不好?!

慕容卿卿姑娘在“任何人”的範疇裡,果斷不爽了:“你以爲你是誰?這又不是你家的?你憑什麼讓我們走?!”

安陵少年表示阻止不及,累覺不愛。

真幼稚……

這副德性,真的是傳說中的俠女?怎麼感覺對不上號啊?

肖宋撇撇嘴:“那你又以爲你又是誰?這更不是你家。”

“你……”慕容卿卿姑娘二話不說就要上來拼命,兩男人死命拉住她,肖宋在一邊閒閒作壁上觀,完全沒有一點緊張感。

“姑娘……”兩個一身粉衫的小丫鬟從另一頭走來,看到這副亂糟糟的情形,頓時嚇得櫻脣微張。雖說有些害怕,但還是勇敢地擋在了肖宋的面前——若是沒有保護好姑娘,她們拿什麼去見二少爺!

“你們是什麼人?怎敢私闖我裴家堡的後園?!”年紀看起來稍大一些的姑娘厲聲喝道。

慕容卿卿在見到那兩個丫鬟的時候就鎮定下來了,也知道自己放肆過頭了。

輕浮男人將慕容卿卿護在身後,微微一笑,略一抱拳:“在下是天下山莊胡歸風,這位公子是昭陽城城主之子徐安陵,這位姑娘是藥谷老藥王的關門弟子慕容卿卿。我們只是無意之間誤入此間,與這位姑娘起了些誤會,並無惡意。”

肖宋在聽到胡歸風這三個字之後,眉頭蹙得越發緊——話說,沒有記錯的話,胡歸風什麼的,不是胡鈴鐺她那個毫無存在感的大哥麼?

話說,這個路人甲大哥什麼時候跟蕭秋的小老婆扯在一起了?

這世界果然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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