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雨沒想到拓跋燾再一次突如其來地直接求娶,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嘴裡的一口茶險些噴出去。同在圍帳內的棠溪和墨曜又驚訝又害羞,立刻就紅了臉。始終隱在一旁的子墨當下就要發作,卻被邀雨一個眼神制止了。
邀雨將口裡的茶嚥下去,不失禮貌地笑道,“陛下說笑了。難道陛下沒聽過強扭的瓜不甜?”
拓跋燾毫不退縮,“朕聽人說,夫妻二人過日子都是蜜裡調油。日後朕定會多多寵愛於你,只要裹着糖,合着蜜,莫說是瓜,便是石頭,舔一口也該是甜的。”
邀雨的笑容漸漸收斂,“自古嫁娶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陛下怎好直接同本宮提這個?”
拓跋燾雙眼放光,“你若同意,朕這就派人去你劉宋的家中提親。”
邀雨的手指在茶杯的口沿上打着轉,“本宮同不同意,陛下真的在乎嗎?”
“這是自然。”拓跋燾本心只覺得,自己喜歡的東西,就該直接搶過來。可他又貪心的希望,檀邀雨是真心願意嫁他。
邀雨頷首,“那好。本宮曾經立過誓,想娶本宮,便要先打贏本宮。魏皇可想現在就試試?”
拓跋燾短暫的喜悅被邀雨瞬間澆滅,他氣惱地一腳將面前的案桌踹翻,轉頭對邀雨怒道,“你說的沒錯,娶親這種事兒,朕自會差人去同你父親說。”他放完狠話,便頭也不回地帶人走了。
子墨冷冷地看着拓跋燾離開的背影,強壓着怒火纔沒有衝上去一劍結果了他。
棠溪有些擔憂,“仙姬。您說這魏皇不會真的派人去跟將軍提親吧?”
邀雨冷哼,“他當然會。在他眼裡,但凡是他看上的,哪個能說個‘不’字?”
墨曜急了,“那怎麼辦!萬一將軍……”墨曜說道這兒,突然明白了過來。
若邀雨是別家的女郎,那魏皇可能真的可以以權勢相逼。可偏偏邀雨姓檀,是最憎恨魏人的南宋大將檀道濟的掌珠。想讓檀道濟答應把女兒嫁給魏賊,簡直是癡人說夢。
墨曜想明白了這一點,忍不住捂嘴直樂,“仙姬您這招可真狠,怕是那求親的使者還沒進門,就要被大郎君和二郎君給打出去。”
想到拓跋燾的權勢,棠溪依舊不放心,“可如今南邊的朝局混亂。難保魏皇不會派人去收買那些求和派的小人。若是這幫子奸佞說動了皇上,降下旨意,怕是將軍也不得違抗。”
此時子墨卻開了口,“雨兒已經不是檀家人了。便是陛下降旨,將軍也不能將死了的女兒嫁到魏朝去。”
棠溪和墨曜同時睜大雙眼,不明白子墨所言是什麼意思。仙姬不是好好地坐在這兒嗎?怎麼叫已經死了呢?
邀雨悠哉地又吃了一口茶,“當初拓跋破軍爲了挑撥爹爹和朝廷的關係,搞了兩具假屍體冒充我和子墨。爹爹當時雖察覺到屍體是假的,卻依舊以我的名義下了葬。而且還上報了戶籍司。所以檀家女郎確實已經‘死了’。而且還是魏人幫我‘死的’。”
墨曜恍然大悟,“所以說,即便皇帝下旨,將軍府也沒有可嫁的女郎!可您這樣誑魏皇,他日後怕是會來找您的麻煩。”
邀雨狡黠一笑,“本宮可沒誑他。本宮說父母之命,又沒說是檀府。本宮在南宋的身份已死,可仇池的仙姬卻是有師傅的。師同父。他若想找,就去找本宮的師傅求親吧!只是本宮尚且不知師傅雲遊何處,他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嘍。”
邀雨心情大好地舉起茶盞,
藉着日光的反射,欣賞茶盞上的花紋,“怕只怕魏皇等得,魏朝的臣子們也等不得。中宮未立,就不會有嫡子,那便是國運不穩之相。魏皇連攻打柔然都要親征,宮中沒有太子坐鎮,總不是長久之策。瞧着吧,魏朝的朝臣們很快就會爲魏皇尋一位皇后,用不着咱們操心這麻煩事兒。”
自打陰山歸來,拓跋燾突如其來的求娶,邀雨就一直在思考對策。眼下不能同魏朝翻臉,可她也沒打算真拿自己的後半生換富貴。
棠溪和墨曜聞言都如釋重負。子墨卻依舊面沉如水。子墨知道,邀雨是想一個“拖字訣”,耗到魏皇自己妥協。可若此次在柔然真的尋得了師傅,而師傅也同意她嫁給魏皇呢?
師傅一直在尋找“天下明主”。以拓跋燾的文才武略,很有可能就是師傅要找的明君。若真是如此,師傅讓邀雨嫁給拓跋燾就是極有可能的事兒。
要是師傅點了頭,邀雨會怎麼做?她會不會真的就按師傅說的嫁過去?
子墨越想心裡越慌。不行,事情沒有查清楚前,絕對不能讓拓跋燾和師傅見面!
邀雨不知道子墨心中的慌亂,還自鳴得意地覺得自己想了個天衣無縫的好主意。 她欣賞完茶盞,又將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擡眼便看到棠溪正盯着她瞧。
“你作何這麼看我?”邀雨問。
棠溪忙低下頭,又忍不住擡起來,有些不好意思道,“婢子之前給仙姬添了不少麻煩。這次爲魏軍摸索新的操練招式,婢子又險些誤會了仙姬,心中實在有愧。”
墨曜怕邀雨真的怪罪棠溪,忙替姐姐解釋,“實在是仙姬您的心思太巧。估計魏皇如何也想不到,仙姬交給他的招式雖然能剋制柔然人,卻會留下隱患。”
邀雨淺笑,“魏軍若要南下,必會同爹爹的水師交戰。閃避和橫掃最易讓人下盤不穩。魏人不善水性。到了船上怕是站都站不穩,若是能讓他們自己摔倒,那就是露給宋軍最大的破綻。”
邀雨尤不放心,對子墨道,“這幾日你過去幫着他們操練,一定要讓魏人信服,反覆練習這套招式,讓這套招式成爲魏人對敵時的本能反應。”
子墨心中還未平靜,面上卻未露分毫,他點點頭,“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此後幾日,子墨果然早早都到校場陪同各營操練。拓跋燾也極其重視此事,雖然有些不願見到子墨,可他也知道讓邀雨親自來督練是不可能的。因此特意吩咐了陸真,要着人好好盯着子墨,以防他從中耍什麼花樣。
子墨也不在意被人一步不錯地看着。他從各軍營挑了幾個看上去不起眼兒的人,親自訓練他們閃避的角度和橫掃的力度。
幾日之後,子墨請陸真帶幾個柔然的俘虜來,試試操練的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