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宮女皆噤聲,只有浣溪依然抽抽搭搭,守在容德妃身旁。
這時,太醫也匆匆來了,沈淑妃讓衆人都出去,然後放下亭子四周的紗簾,只自己和浣溪留下。
太醫匆匆進來,剛要行禮,就被沈淑妃伸手攔下:“徐太醫不必多禮,救人要緊!”
徐太醫一進來便看到這裡的情形,眉頭緊皺,也不敢怠慢,忙忙的打開藥箱,蹲下身爲容德妃診脈。
“怎麼樣?”
徐太醫嘆了口氣,收回手,面色凝重:“這……德妃娘娘心脈虛弱,這半天功夫,下身血流不止,看樣子有血崩的可能,腹中胎兒……臣也不敢斷定能否順利生產啊!”
沈淑妃剛想答話,卻見容德妃慢慢睜開了眼睛,一看到她,就伸手抓住她的衣領,將她一下抓倒,再伸出另一隻手抓散她的頭髮。一時間,珠釵掉落,原本高貴的流雲髻此刻被容德妃瘋狂的揪着,已然亂的不成樣子。
也不知她是真的一時瘋了還是藉機報復,頭皮像要被她扯掉,沈淑妃目光一冷,剛想反擊,卻見亭外不知何時站了許多人,其中,太后和皇上竟也聞訊趕來。
雖然四周有紗幔遮擋,看不清楚裡面,可浣溪和太醫的尖叫,和容德妃拼了命的揪打怒罵,就算不能親眼看見裡面的情形,起碼會讓外面的人明白,這裡面發生了什麼。
於是,沈淑妃眼一閉,雙手緊緊扯住自己的衣服,任由她瘋狂的扯打。
終於,容德妃因爲下身失血過多,力乏的停了下來,一邊粗喘着氣一邊由浣溪扶着重新躺好。
太醫額頭急得滿是汗,倒不是被容德妃的潑辣嚇得,而是剛剛她不顧一切的撕打沈淑妃,完全不顧及自己是有身孕的人。
劇烈的運動喘息,導致她下身血流不止,此刻想要止血已是很難!
沈淑妃淡淡的看了一眼,“本宮在這裡會影響德妃,本宮出去叫人來幫忙。”
容德妃還想起身說什麼,就聽徐太醫道:“德妃娘娘,您不能再動了,最好連話都不要說,否則帶動體內血液,對孩子不利啊!”
容德妃一臉憤憤,心知太醫並非危言聳聽,自己剛剛就是趁機好好的教訓教訓她,平時總是一副高高在上冰清玉潔的樣子,今日她就要殺殺她的威風,讓她以後見到自己都能想起今日恥辱。
可是因爲太過虛弱,所以不得不使了十二分的力氣去抓她扯她,因此下身血流成河,她也是清楚的!
沈淑妃踉蹌走出亭子,立刻將守在亭外的人嚇了一跳。尤其是太后和皇帝,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沈淑妃匆忙命令幾個宮女進去幫忙,又命令幾個宮女去打熱水過來,便似力不能支倒在了地上。
太后驚呼一聲,站在她身邊的皇帝已經幾步衝了過去,將她抱了起來,看着她狼狽的樣子,不禁很心疼,輕喚了一句“淑妃……”
沈淑妃慢慢睜開眼睛,一見是皇上,作勢起來行禮,卻被皇帝用眼神攔住,於是靠在他的胸前,安穩的閉上了眼睛。
太后向來心疼淑妃,
一見她弄得這幅樣子,臉色很難看:“這德妃也太過分了。”
淑妃睜開眼,虛弱的伸手,“太后。”
太后眼神一軟,不由自主的伸過手去,緊緊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哀家在這裡。”
淑妃淺淺一笑:“德妃妹妹不慎摔倒,心裡恐懼,才魔怔了,臣妾懇請太后,不要責怪她!”
太后眼中露出欣慰之色,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哀家心裡有數,你快去歇着吧!”
正這時,紗幔一掀,亭子裡面匆匆跑出來一個宮女,面色蒼白稟報:“德妃……德妃娘娘她……怕是要生了!”
衆人面色皆凝重起來,沈淑妃柔聲對皇帝道:“皇上,放臣妾下來吧,臣妾就在這裡等着德妃妹妹的孩子出生。”
亭內,容德妃忍不住一聲尖叫,“啊~本宮,本宮不行了。太醫,太醫救救本宮。”
太醫也是急得滿頭大汗,“娘娘,您別緊張,用力……”
容德妃的手緊緊抓着浣溪的手,幾乎要將她的手掰斷,浣溪早就被嚇得三魂丟了兩魂,只能下意識的抓着容德妃,讓她那雙利爪可以離自己遠一些,殊不知,自己的手腕都要被她掐斷了!
“娘娘……用力啊……”
容德妃擡起上半身,用過力後再次重重的倒在錦毯上。
此刻,她已被重重痛苦攪碎,整個人如同在經受五馬分屍,身體的每一寸都在慢慢撕裂,所有的感覺離她越來越遠。
可她仍在堅持,牙齒死死的咬住嘴脣,頭髮已被打溼,脣上血珠涌出。
“啊~”一聲尖叫,她實在是無法忍受這種痛苦了,開始拒絕,“不,不,太醫,本宮不要生了,你幫幫本宮,幫本宮將他拽出來!”
太醫一臉驚駭,亭外,太后聽了這話,臉色陰沉,沈淑妃悄悄看向皇帝,他的臉色也不比太后好到哪裡去。
聽着亭子裡傳來的尖叫,太后皺眉道:“這說的都是什麼話?莫不是爲了保全自己,連哀家的孫兒都不顧客?”
皇帝冷哼道:“徐太醫,務必將朕的孩兒完整的救出,不然~哼……”
話沒說完,可那一聲冷哼卻嚇得徐太醫不輕,容德妃聽了這才知道皇帝也在外面,再不敢亂說話,只得忍着不停地用力,渴望快些將腹中折磨自己的死孩子擠出來。
終於,容德妃的聲音漸漸小了去,此時已是黑夜,亭中燭火搖曳,人影晃動。
因爲沒聽到孩子的啼哭,太后和皇上都不禁心裡一沉,就在要派人進去看看的時候,就見一名宮女掀簾走了出來,懷中抱着一個襁褓,衆人不禁鬆了一口氣。
“恭喜皇上,太后,德妃娘娘生了個漂亮的小公主!”
皇帝剛想伸手接過,聽見後面小公主三個字,不由頓了頓,最終伸手接過,淡淡的看了一眼,並沒有半點喜悅。
因爲對容德妃的厭惡,所以太后連帶着也不太待見她的孩子,原本還希望能從她肚子裡爬出個白白胖胖的孫子來,卻不想竟是個閨女,因此更不待見了!
沈淑妃也起身湊近,逗弄着皇帝懷中的嬰孩,卻見她只是睜着一雙眼睛,看上去不怎麼精明,倒有幾分木訥呆滯,不由愣了愣。
這時,徐太醫已經做好後續工作,拎着藥箱走了出來,“臣參見皇上太后,皇后。”
太后忙道:“徐太醫不必多禮,辛苦你了!”
沈淑妃問出心中疑惑:“徐太醫,本宮曾見過其他妃嬪生產,嬰兒落地都會哇哇啼哭,卻不知爲何這孩子神情呆滯,不會哭也不會笑呢?”
徐太醫一陣沉吟,“小公主尚未足月,且在腹中多時,想來是憋了氣了,一時沒有緩過來,加之過早生產,還沒有完全長好,所以要比普通孩子小很多。”
“哦~”沈淑妃淡淡的哦了一聲,見皇帝太后都沒有要問容德妃的情況,便開口問:“德妃娘娘怎麼樣?”
徐太醫又是一陣沉吟,“德妃娘娘失血過多,生產過程中又心情暴躁,不願放鬆,所以導致生產時間過長,幸而止血及時,除了氣血虧虛,並無大礙。只待他日好好靜養,方可慢慢恢復。不過……”
見他欲言又止,皇帝忍不住皺眉:“不過什麼?”
“德妃娘娘生產時震破了子宮,以後,怕是不能再懷孕了!”
“什麼?”沈淑妃驚呼。
皇上卻是淡淡的,揮了揮手:“將容德妃送回寢宮,好好休養。徐愛卿勞苦了,回去歇着吧!”
這時,已有宮女擡來竹藤擔架,將容德妃自亭中擡出。
“你,等等。”皇帝忽然喚住尾隨其後的浣溪,將懷中襁褓遞給她,“好生照顧小公主,朕改日來探望德妃!”
浣溪一張臉頓時蒼白的毫無血色,接過襁褓,諾諾的走了。
一行人剛走,就見沈淑妃暈了過去,幸而皇帝及時攬住了她,將她打橫抱起,眸中盡顯溫柔。
一旁的太后道:“這孩子,可算強撐不下去了!”
皇帝轉身對太后道:“母后,兒臣送淑妃回寢宮。”
“嗯,去吧。”
目送着皇帝離開,太后便也在衆人的攙扶下回了寢宮。
此時的花園中,除了留下來清理涼亭的宮女們,還有孫賢妃。因爲她一直站在角落裡,所以基本沒人注意到她,此刻,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和自己帶來的幾個宮女。
貼身宮女冬雪上前一步,輕聲道:“娘娘,咱們回去吧?”
孫賢妃卻仍是呆愣愣的,似乎還沒有從下午的一場鬧劇中走出來。
她記得,明明是她踩了容德妃的裙襬,導致她失足摔倒,然後容德妃惡狠狠的看着自己,不過短短三秒,卻又看向了沈淑妃,而且在她暈過去之前,還明確的表達了是沈淑妃害的她!
直覺告訴她,容德妃明明知道是自己害她摔倒的,可是她爲什麼把矛頭指向沈淑妃?
可她纔不管這些,當時容德妃的下身流了很多血,明眼人都知道她會有危險。既然她要以此對付沈淑妃,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坐山觀虎鬥,說不定還能坐收漁人之利,她又何樂而不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