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了，誰走了。
誰走了又來，誰來了又走。
戚汐不在乎，也懶得理會。
只是，隨着那些人的來來回回，洋溢在戚汐臉上的笑容卻是愈加溫柔，更顯平和。
一陣細瑣而又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來人似乎躊躇了一會，緊挨着戚汐身邊坐下，然後，一雙冰冷的手，輕輕的覆上戚汐同樣沒有太多溫度的手，冷曜韹沉沉的聲音響起，“……戚汐，對不起，……”
懶懶的睜開眼睛，挑眉，說道，“怎麼？不躲我了？”
“對不起，……”宛如做錯事的小孩似的，冷曜韹低着頭，盯着兩人交握的手小聲的說着，同時，緊緊的抓住戚汐的手。
“……看來，我還真是惹人厭了，連看都不想看……我這人很大度的，如果你還沒躲夠，那麼，你就繼續去躲，想躲多久就多久，想躲多遠就多遠，我沒意見……”戚汐無所謂的說道。明知道冷曜韹是爲了什麼而百般推搪躲避，但是，戚汐就是忍不住要欺負一下。
“不是！”冷曜韹擡頭，看着戚汐，急急的說道，“不是！我不是討厭你！我是怕你討厭我！我是怕你不要我！我不是討厭你！我……”心裡一急，話，說得有點顛三倒四，銀色的眼裡閃耀着濃濃的慌亂，緊抓着戚汐的雙手力度大得就連戚汐這樣的怪物也覺得隱隱作痛。
“不躲了？”
“不躲。”
“你確定？這樣的夜晚……”意有所指的看向天上的月亮，“就不怕我狼性大發，把你吃幹抹淨？”說完，看着冷曜韹，想知道他會有何反應。
冷曜韹一僵，臉上露出一抹哀慼，靜靜的看着戚汐，輕輕的說道，“戚汐，你有時候，真的很惡劣，……”有些事情，能夠瞞得住嵬雒，但能夠瞞住你嗎？冷曜韹的眼睛如是說着，“你，不是明知故問嗎？”
“哼哼，好說好說，多謝褒獎。”反手握住冷曜韹意欲抽離的手，“換了一般人，我還懶得管呢，……況且，我不喜歡我的人，有事瞞着我，……既然想留在我身邊，那麼，就不要對我有所隱瞞，……”瞪了冷曜韹一眼，充分表達了對於他這段時間避而不見的不滿，“我就是明知故問怎樣？我知道了是我自己的事，你不主動對我坦誠，那就是你的不是了，……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你這樣，也太霸道了，……”既然知道了，還非要我自己說出來，這不是，……
“我就是霸道！怎樣？不喜歡也要喜歡，誰讓你已經把你自己的下半輩子都無條件許給我了。”把玩着手裡的青蔥玉手，戚汐眯着眼睛，盯着冷曜韹，無賴的說道。
藏在一旁偷聽的嵬雒，聽到戚汐這鴨霸得幾乎無賴的說辭，如果不是自制力強，只怕他會受不了跑出去將自家堂兄帶走，……難以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人，……而這個人，偏偏還強得天怒人怨！否則，他早就，……心裡在狠狠的誹謗着。只是，嵬雒也不想想，爲了滿足他自己的八卦之心，他都能惘顧他一界之尊的身份蹲在這裡聽牆腳了，戚汐這樣的性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冷曜韹看着大言不慚的戚汐，一時無言，心裡一聲低嘆，不是早就已經知道這人的劣質性格了嗎？怎麼還能指望在這件事上他會有不同的反應呢？況且，好不容易纔能走到他身邊，怎麼自己一時犯傻卻想着要躲開呢？這人，如果自己躲開了，怕是永遠都不會主動來找自己的，……
緩緩的俯下身子，趴在戚汐身上，“不是不想跟你說，而是，真的無法開口，……”說着，一串晶瑩的淚珠，從冷曜韹的眼裡滾落。打溼了戚汐的衣襟。冷曜韹用手一抹，一臉迷惘的看着被淚水打溼的手指，……這，怎麼哭了呢？
望着天空的明月，戚汐將所有的嘆息都鎖在肚子裡，只是，眼裡的冷咧，卻毫不遮掩，難得的是，明明雙眼已經凍結成萬年不化的冰川，但聲音仍然是柔和的，乃至於身上的氣息都沒有任何的變化，“有什麼好哭的？傻瓜……”
看着這極不協調的一幕，嵬雒心裡一寒，身上寒毛聳立，這樣的人，自家堂兄怎麼有膽子招惹？換了是他，早就有多遠躲多遠了。雖然心裡怕怕，但是，八卦還是要聽的……
感覺到戚汐的手溫柔的在自己的發上輕撫着，冷曜韹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落得更兇了，這一刻的溫柔，這一刻的溫柔，他願意，用生命來換取，……哪怕，戚汐在知道一切之後，會嫌棄他，……他只要有這一刻的溫柔作爲回憶，就足夠了，……張口欲言，只是，來之前想好的千言萬語，甚至是嵬雒的千叮萬囑，此刻都哽在喉嚨裡，無法說出。雖然心裡一再跟自己說，只要能偷得這片刻的溫柔，就足夠了，但是，人心始終是不足的，……他騙不了自己，騙不了自己，……早就做不回以前那個只關心學問的冷曜韹了，……他想要更多，他想，永遠留在戚汐身邊，……
“……戚汐，我的身體，已經爛掉了，……”千言萬語，百轉千回，最後，說出來的，就只有這短短的一句。
先莫說戚汐聽了會有什麼反應。但是，這句話，聽得一旁的嵬雒差點就要蹦達出來，抓住冷曜韹的衣領狠狠的搖幾下，怎麼一下子就說出這最後的重點了？？！這幾天，他反覆思考，反覆斟酌，反覆錘鍊的解釋，堪稱鬼界史上最感人、最質樸、最偉大的“當年往事”居然被縮減成這短短的九個字？！
來之前都已經演練過好幾次了，怎麼，怎麼，怎麼……什麼身體已經爛掉了！？即使要縮減也不要用這種形容詞啊！！不就是失身而已，需要說得這麼嚴重嗎？他戚汐自己也不是什麼好鳥！！他敢嫌你，我把他打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他！！！況且，這事，歸根結底，還要算到戚汐頭上，堂兄你犯得着嗎？？！你，還真是——
還真是無藥可救了！！！
聽到冷曜韹的話，戚汐望着月亮的眼睛無聲的閉上，因此，無人能看到，在那一瞬間，變得柔和而纏綿的眼神——
冷曜韹，……謝謝你沒有騙我。
不着跡痕的向冷曜韹施了一個安神咒，讓他沉入夢想，“安心的睡一下吧，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成爲過去的，……”抱起冷曜韹，瞟了嵬雒藏身處一眼，“跟上來。”翩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