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這丫頭!”曲醉嵐無可奈何,任由洛安拖着離開了。
再次出現在男子面前的時候,她已經恢復原來的清麗容顏,身上着一襲煙青色的宮裝,身形纖瘦,仿若江南巷子裡走出的一抹秀色,溫婉可人。
“您真的是母妃?”男子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明明已至中年卻依然貌美如花的女子,不確定道。
“是我,孩子。”曲醉嵐淡然一笑,當真溫婉大方,骨子裡透着一股大家閨秀的高雅氣質。
“瑾瑜你可別不信,乾孃若不是美人,能生出你這麼個俊兒子麼?”洛安走至男子跟前,比對了一下他和曲醉嵐的眉眼,發現還真有幾分相似,就連臉型也大致一樣,只不過男子的線條更硬朗些。
“也是,也是。”男子慚愧,連忙走上前對曲醉嵐拘了一禮,“是孩兒眼拙,請母妃恕罪。”若說之前,他已經信了,那此時,他更是深信不疑,打心底裡接受眼前這個女子便是十月辛苦生下他賦予他血脈和樣貌的母親,他該敬之孝之,而非爲了他人而做此事。
“母妃怎會怪你?”曲醉嵐連忙上前一步攙起男子,很自豪自己能有這樣一個懂事的孩子,再看看男子身邊的洛安,她愈加滿足,心想自己這樣算不算老來得福,不僅和自己兒子相認,而且還發現自己打心底裡喜愛的丫頭跟自家兒子是相愛的一對,若日後兩人能再爲她添個孫兒或孫女的,那所謂的天倫之樂也不過如此了,此生足矣!
這般想着,她連忙執過洛安的手疊在男子手上,讓兩人的手緊緊相握,由衷的欣慰。她分別看了眼兩人,認真而又期盼,“我這輩子也沒什麼想求的,只求你們倆能一直幸福下去。”頓了頓,她又瞥了眼洛安,眸光微顫,脣畔的笑意消弭了幾分,“就算日後因種種無奈不能在一起,也希望彼此鄭重,各自安好。”
她並不知洛安嫁給滄瀾瑾瑜的真正內幕,只知洛安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才潛入的滄瀾皇宮並嫁入了後宮,不料滄瀾瑾瑜對她動了真感情以致於就算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依舊飛蛾撲火般繼續陷下去,而洛安對他應該也是有些許好感的。
但她明白,洛安對男子的情感永遠都不會超過男子對她的,因爲洛安心中早已住進了其他男子,所以這場情感中,男子永遠是弱勢的一方,容易遭到傷害。
“母妃,您這是什麼話?我跟沐麟真心相愛,我便永遠不會對她放手。”聽得曲醉嵐的話,男子心裡莫名一慌,連忙出聲表態,手上緊緊握住女子的手,只是握得越緊,他心裡便越怕,彷彿掉入了一個無底洞,一直在墜落,沒有盡頭。
洛安感受到男子的惶恐,便回握住他的手,雙眸堅定地回視着曲醉嵐,道:“乾孃放心,我跟瑾瑜會長久下去的。”
那一瞬,男子不安的內心才漸漸平定下來,甚至溢出難言的喜悅,暗自竊喜中。
“但願如此。”曲醉嵐鬆了手,想給小兩口留單獨相處的空間,“我乏了,先回去休息了。”說罷,她就轉身離開,面上流露出釋然的笑意。她該信任這兩個孩子,既然真心相愛,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母妃慢走。”滄瀾瑾瑜眸中流露出一絲感激,見曲醉嵐的身影消失於視野,他才轉眸看向身邊的女子,邀請道:“愛妃,該就寢了。”
“臣妾遵命。”洛安對男子矜持地福了福身子,一臉嬌羞。
“走起!”只是才矜持了一瞬,她就暴露強悍的本性,趁着男子不注意一把將他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往裡屋走去,霸氣十足。
男子被嚇一跳,待他反應過來之時,發現自己已經離地三尺,他堂堂七尺男兒卻被一個女人打橫抱起,而且被抱得穩穩的,這要是傳出去簡直丟死人。這般想着,他連忙掙扎,“快放我下去,我不用你抱,唔——”
還未說完,他的後背已經貼在牀板上,脣被女子緊緊封住,一番激烈的啃咬後,才鬆開,他血液有點沸騰,喉骨上下滑動了一下,發出響亮的咽口水聲。
“去沐浴吧。”洛安起身,順道想拉男子一把,卻不料又被他拉回了懷裡,她疑惑,“怎麼了?”
“你難道沒什麼想跟我要的?”男子挑了挑英氣的眉梢,眸中暈染開溫暖的笑意。
“什麼?”洛安一愣,忽然她反應過來,以爲自己猜對了,嘴角勾起壞笑,一隻手直接曖昧地摸上男子的鎖骨,試探道:“你的意思是……讓我要你?”
“你不是說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女子的答案與心中所想有出入,男子眨眨眼,也不直接點破,心裡甚至生出了幾許希冀。
“當然沒有,我就想試探試探你的定力。”洛安暗自鄙夷自己剛纔差點被男色誘惑,面上一本正經,淡定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你往我衣襟裡摸一下,看看有沒有令你好奇的東西?”男子失落,卻也無奈。這個女人難道不知她每次對他的挑逗對他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你有東西要送我?!”洛安驚喜,手連忙不害臊地往男子衣襟裡探去,果然摸到一個小巧的木盒,一邊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總覺得你胸膛這邊硌得慌。”
“打開看看。”男子對那木盒努了努嘴。
“你不說我也會!”洛安開心道,當即坐起身,欲將盒子打開,發現盒子封得十分緊密,廢了好大勁纔打開,打開
了好大勁纔打開,打開才發現裡面的東西還包着一層厚厚的油紙。將油紙小心翼翼地撥開,她纔看清裡面東西的廬山真面目,是一種淺粉色澤的膏狀物,經營剔透,如同果凍,關鍵還散發着一股濃郁的香味,類似幾種花香混雜而成的氣味。
她研究了半晌,都不知這是什麼鬼,於是問向男子,“這是什麼?”
“本以爲一個月過去了你會沉不住氣主動跟我索要,卻不想你竟找了皇貴妃當中間人。”男子也坐起身,從女子身後將她摟入自己寬闊的懷裡,有點苦澀,“沐麟,你什麼時候開始學會跟我生分了?”
“這就是媚顏?!”洛安終於反應過來,又驚又喜,研究得更加起勁,來不及搭理男子最後帶着怨氣的問話。
“嗯,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媚顏。”男子點頭,見女子注意力全放在了媚顏上,像尋到新玩具正玩個不停的小奶貓,忍俊不禁。
“這怎麼做出來的?”洛安隨口好奇地問了一句。
“這秘方是我們祖先傳下來的,你聽了也別見怪。”男子有些猶豫,但見女子目光殷切,只好開口道:“我曾與你提過,滄瀾有一處仙樂湖,而那片湖底生長着一種極爲珍貴的草藥,名喚涅槃之淚,具有極佳的養顏功效。”
“曾有祖先爲了永葆青春和討好後宮的妃子,派出大量人力物力採摘這種草藥,想養在宮中隨時供應需求。”
“只是,一旦養在別處,就算用上仙樂湖的湖水,這種草藥都會當夜枯萎。後來,祖先發現這種草藥之所以只能在仙樂湖的湖底存活,全靠那湖底一種名喚血鯉的小魚能給它供給養分。”
“後來,祖先養涅槃之淚的時候會在水中放上幾條血鯉,而血鯉的飼料便是鮮血,鮮血的質量越優秀,它產出的飼料便越豐富,涅槃之淚才能長到最好的狀態,用其製出的媚顏纔能有上佳的功效。”
“怎樣的鮮血纔算優秀?”聽着製出媚顏背後充滿血淚的龐大工程,洛安有些不可思議。
“自然是平日裡養尊處優的人的鮮血,而且必須是純陽之血。所以,歷代身爲帝王的祖先爲保證媚顏上佳的功效,飼養血鯉的時候往往貢獻的是自己的鮮血。”
“由於養成一株成熟的涅槃之淚起碼耗時一月,十分損耗精力,所以,每製出一份媚顏,帝王除了給自己用,其餘只分享給自己身邊最重要之人,後來漸漸演變成了後宮只有貴妃級別以上的女子纔有資格擁有這份秘藥的不成文慣例。”
男子陷入回憶,“我曾出於好奇心理制過一份,一半給了現在冷宮那位廢后,一半給了皇貴妃,但她沒要,我便給了母后,效果的確甚佳。只是這些女人在我心裡終歸不夠分量,所以從那以後我未再製第二份出來,直到你出現。”他用腦袋親暱地抵了抵女子的,笑得寵溺,“沐麟,現在你應該明白當初問我要的時候我爲何要讓你等一個月了吧。”
洛安沉浸在男子話語帶給她的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木盒,頓覺得它重如千金。她聲音微微發顫,“告訴我,飼養血鯉每日需喂多少鮮血?”
“一小碗足矣。”男子握了握拳頭,才答。
“哪隻手?”洛安連忙轉向男子,放下手中的木盒,欲查看他的手腕,眸中盈滿了心疼和愧疚的淚。
“別看,我沒事。”男子下意識地將左手往身後一避。
女子眼尖,連忙強硬地將他的左手拉了出來,掀起袖子一看,果然發現那手腕處纏着繃帶。
那一瞬,她眸中的淚洶涌而出,淚珠正好落在男子手臂上,燙得男子瑟縮了一下手臂,不知所措。
他連忙從女子手中用力抽回手臂,重新用袖子遮掩住繃帶,焦急解釋,卻透着一絲心虛,“不就放了一點血,真的沒什麼,歷代祖先都能這樣做,我爲何不能?”
洛安歉意地看向男子,“瑾瑜,這次真的謝謝你。”她此刻一直在問自己,可後悔?但一想到那個深陷心牢的可憐男子,她的答案是不悔,就算提前預知製成一份媚顏會讓眼前這個男人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她相信自己還是會向他索要。有些殘忍,可她不得不如此!
“若真想報恩,只需履行你剛纔與母妃許下的承諾便可。”男子並不知洛安的複雜情緒,純粹以爲她在心疼他。
“好,以後什麼都聽你的。”洛安撲入男子懷裡,難得乖巧。
幸好,她還能待在這個男人身邊好好彌補他……
第二日一大早,兩人便早早起牀向曲醉嵐告辭離開宗廟,一個去上早朝,一個則出了宮。
因爲滄瀾瑾瑜遵遵守曾與女子之間的約定許了她絕對的自由,所以女子出宮並未受到阻礙,一到宮外,她就在一個據點與江恨離會面。
江恨離並不知洛安來滄瀾潛入皇宮目的之一便是爲了給他尋藥,所以此次洛安出宮單獨見他在他意料之外,因此一坐定,他就出聲疑惑地詢問,“洛兒,你這次出宮尋我所爲何事?”
“自然是正經事。”洛安從袖內掏出那個裝着媚顏的小木盒從桌面上劃過送至男子手邊,“這個給你。”
男子詫異,拿起木盒端詳了起來,“這是什麼?”
“能除你臉上的疤痕。每晚只需挖一小塊抹於殘缺處,早上用熱水洗淨,堅持三個月,你的臉就能恢復。”洛安解釋道。
道。
男子一愣,怔怔地看着手中的木盒,未立即出聲,而是沉默了一瞬,才平靜道:“這東西你怎麼得來的?”
“還能怎麼得來的?”洛安故作輕鬆的笑意,“自然是皇宮那位送我的,我現在好歹是他的妃子,怎能不跟他要些好東西?”
“你這次潛入皇宮是不是也爲了得到這樣東西?”男子沒將女子的話聽進耳裡,徑自猜測道,語氣篤定。
“你想多了。”洛安好笑道,一臉對男子天馬行空想象的佩服。
“洛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是否在說謊,我還是辨得出的?”男子無奈,心裡暗歎自己的無能,竟然到此時才察覺這另一層內幕。
洛安撇撇嘴,不裝了,如實承認,甚至帶着賭氣的成分,“是,你手裡的東西名喚媚顏,是滄瀾皇室特有的秘藥,一般人都得不到。我這次潛入皇宮的目的之一就是爲了得到它,然後將它送到你手裡,讓你的臉及時得到治療。容顏恢復後,我希望你能鼓起勇氣走出自己爲自己建造的心牢,主動投入我懷抱。怎麼樣?這個答案可滿意?有沒有滿足你洞察探索的心理?”
“洛兒!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被誤會的男子有點委屈。
“那這份禮,你到底收還是不收?”洛安就想要男子一個態度,見其總問些無關緊要的,自然氣不打一處來。
男子觀察着女子忽明忽暗的臉色,聽得此問,當即不假思索道:“當然收!若不收豈不辜負了洛兒的一番心意?”說着,他就將木盒鄭重地收入自己懷裡。
“能收下就好。”洛安欣慰一笑。想起滄瀾瑾瑜昨夜與她說的注意事項,她微微蹙眉,猶豫了片刻,她纔出聲提醒,“離,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這蛻變的過程會比常人痛苦,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我明白。”男子點頭應下。接着他目光漸漸深邃,談起了正事,“洛兒,我近日收到消息稱赤月有異動,鳳天毗鄰赤月的地界常有賊寇入境搶劫殺人,導致人心惶惶,不得安寧。”
“這件事我已有所耳聞。”洛安面色嚴肅了起來,眸中閃動着凌厲的寒芒,冷笑,“那個不安分的女人既然敢挑釁我,我怎能不回敬她點顏色瞧瞧?”
“難道洛兒已經採取行動?”男子面具後的容色染了興味。
“我已派人過去剿殺那幫賊寇,順便潛入赤月的皇宮製造一些事端,相信不用多久,那個女人就被一堆瑣事整得焦頭爛額,無暇再給我境惹事。”洛安站起身,優哉遊哉地走至窗邊看向了外面的雪景。暖陽灑下,覆在萬物上的冰雪正在漸漸消融,乾枯的枝椏和鬆軟的泥土漸漸露出,梅花開得正豔,幽幽冷香摻雜着冰冷的氣息,沁人心脾,配上手中已經暖好的梅子酒,真別有一番情調。
“看來我還是晚了一步。”男子自愧不如,也站起身踱到洛安身邊,笑看向她的側臉。
“你難道也已經採取行動?”洛安詫異地看向男子。
“只制定了一個刺殺赤月各大將領的方案,尚未付諸實踐。”男子望向外面的雪景,眸底隱着淡淡的憧憬和懷念。兒時遇上下雪天,他常常一個人去到外面恣意玩雪,奶奶關切的叮囑聲不絕於耳,後來遇上洛兒,發生諸多變故,他便漸漸遠離了這些樂趣,龜縮進冰冷堅硬的殼內,再無法體會那份歡快暢然。
“付諸實踐吧。”洛安並未注意男子的神情,僅很滿意他的主意,便批准了。
“定不讓你失望。”男子眼睛一亮,欣喜之餘,他忍不住問出一句,“洛兒,你打算什麼時候從滄瀾的皇宮出來?婁公子已經救出,曲前輩已尋到蹤跡確認無礙,安插進去的暗樁也都就位,你該出來了,儘快歸位,穩定鳳天的朝局。”
聽得男子的話,洛安沉默了,垂眸飲了一口杯中的梅子酒,咂咂嘴,纔出聲,“今年釀的梅子酒真不錯,夠醇,夠香,入口即入心,回味無窮。”
“你在轉移話題。”男子一語中的,看向洛安的寒眸中多了幾分探索和失落,很是複雜。
“離,我還需要點時間。”洛安委婉出聲。
“爲何?”男子不解。
洛安糾結了一下,索性鼓足勇氣,開口,“算了,跟你坦白吧。”她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笑得欠扁,“宮中那位未來可能會成爲你兄弟!”
男子被驚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氣,“滄瀾瑾瑜?”
“嗯。”洛安鄭重地點點頭。
“洛兒,你腦子是不是燒壞了?”男子感覺女子極其不正常,連忙伸手探了探她的腦門。
“我沒有。”洛安一臉鬱悶,“這兩日瑞兒難道一點都沒與你透露?”
男子搖了搖頭,“沒有。”隨即咬牙切齒,“這麼重要的事他竟沒跟我說。”接着他又將視線轉向洛安,目光灼灼,“究竟怎麼回事?”
洛安目光定格在了窗外枝椏上的一對麻雀上,言簡意賅,“日久生情。”語氣很平靜。關於她與滄瀾瑾瑜前世今生的糾葛,她當然——
不能說!打死也不能說!
“僅此?”男子目光懷疑。
“僅此。”洛安回視他,淡定回道。
“可是,他跟你包括我們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你確信自己能將他拉入我們的世界麼?”男子依舊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