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偵查大隊的所有新兵再一次從山坳之中走出來的時候,每個人的身上的氣質好像都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大概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他們身上有了戰場的血腥味,有了一種沒有說出來但是卻可以感覺到的驕傲和自傲。
雖然很多人的臉色依然看起來很蒼白,有些人的身上甚至包紮着白色的繃帶,上面還隱隱有血跡滲出,可是他們卻在笑着,因爲他們的人生在剛纔經歷了一次重大的蛻變。
其實很多時候,蛻變就是這麼簡單。他們生在這個時代,並不知道什麼聖母婊,什麼白左,什麼皇漢之類的標籤,更不知道什麼種族平等,什麼自由和權力。
他們只知道的是他們之前一直是爲了生存而活着,現在除了生存之外,他們還多了一樣要捍衛的東西——尊嚴。
一個作爲一名真正的新一軍戰士,秦軍戰士的尊嚴。
而這種尊嚴是需要用勇敢無畏來獲得,然後在以後的日子裡用生命和鮮血去捍衛的。
偵查大隊的老兵們列隊站在山坳的出口,對着每一個走過身邊的新兵舉手—一個莊嚴的軍禮,這是老兵對於勇敢者的認可,對於新兵們真正的接納。
新兵們高挺着胸膛,臉色漲紅,認真的舉手還禮。
當所有人在山坳外面重新列隊集合,看着最前面的中尉大隊長的時候,臉色都帶着一種激動期盼的神情。
“恭喜你們,現在,你們是一名合格的新一軍的士兵了!”
整個隊伍沉默了一瞬間,然後便是熱烈如潮的掌聲響起,每個新兵都拼命的拍着巴掌,每個人的手掌都拍的通紅,有的人激動的眼淚都涌出來了。
剛剛經歷的一幕,真的是生死相搏。
那些獲得允諾,有了活命希望的土匪俘虜們一瞬間從一個束手待斃的羔羊變成了一隻垂死掙扎的困獸。
俘虜們得到武器,他們之前丟掉的武器。
一對一,土匪敗了,則丟命。
新兵敗,丟掉的不僅有命,還有作爲一名戰士的榮譽,以及他們背後家人的顏面和利益。
金鐵交鳴,以命相搏,拼的就是求生的意志和無畏的勇氣。
血花四濺,悶哼之聲迭起,一個個倒下,一個個撲上去。
搏命的雙方眼中只有一片紅色,那是鮮血的顏色。
當一方全部倒下變成屍體的時候,另一方的眼睛才逐漸恢復了清明,看見了蒼翠的山,綠色的樹,以及灰色的軍裝。
雖然有人被刺穿了胳膊,有人被捅傷了大腿,但是他們卻都活了下來,贏得了生命,贏得了自己作爲一名新一軍戰士的榮譽。
………………
看着重新帶回來的隊伍,那些陳家莊的百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也能從那些士兵們開始變得凌厲的眼神,以及他們身上的帶血的繃帶之中意識到什麼,看着他們的眼神更加敬畏了。
陳佳影站在紛亂的人羣最前面,如一株枯枝敗葉之中挺立的翠竹一般看着纖弱,但是卻讓人無法忽視它的堅強和高潔。
“將軍今日爲民除害,受小女子一拜!”
看着走過來的中尉,陳佳影盈盈一拜,身後的百姓們也跟着下跪拜倒在地。
一場對於新一軍戰士來說只是一次考覈的戰鬥,但是對於這些未曾見過世面的莊戶人家來說卻是驚心動魄,此生難忘。
偵查大隊展現出來的超強戰鬥力讓他們徹底敬畏和信服。
“陳姑娘請起。我可不敢當姑娘將軍之稱,只不過是一個小小中尉而已。要想成爲將軍,還需戰場磨礪。”
中尉虛扶,沉聲道。
陳佳影重新起身,好奇的道:“中尉?民女只聽說過自古到今,軍制上有過昭武校尉昭武副尉振威副尉致果校尉致果副尉等等軍爵,卻未曾聽說中尉,還請大人解惑?”
中尉心中更是好奇,沉聲道:“想不到陳姑娘居於山村,卻也知曉古代軍爵,真是難能可貴。”
陳佳影倒也不避諱,大大方方的道:“昔日家兄在時,時長對民女說及這些,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一些,倒是讓中尉大人見笑了。”
“哦?卻不知令兄如今身在何處,想必也是一個熱血兒郎,不知能否有幸相見?”中尉心中更是疑惑,在村中打聽了一番也沒聽說陳老財有個兒子啊。
陳佳影輕嘆一聲,神色直接浮現愁容,低聲道:“家兄三年前出外遊學,迄今未歸,不知生死。”
“提起姑娘傷心往事,莫怪。想必令兄一定會吉人天相的。”中尉隨口安慰道。
陳佳影卻是灑然一笑道:“多謝大人寬慰。亂世之中,人命如草。民女雖然心中仍有期望,但是也早有最壞的打算。”
中尉默然不語,陳佳影卻看了一眼中尉,道:“其實民女知道中尉大人心中對民女身份多有存疑,只是未曾發難而已。”
中尉有些驚訝,但是面色卻依然平靜的道:“的確有些疑惑。以姑娘的風度氣質,並非是這窮鄉僻壤之中能夠養出來的。”
“請大人恕罪在先。民女並非有意欺瞞大人,只是有些苦衷不便相告。莊中已經備好飯食,請大人和所有將士將就一番,也算是民女和爹爹以及諸位鄉親酬謝大人和諸位將士除惡的一番心意。”
陳佳影表情依然很從容,只是看得出神情之中顯然有些惆悵。
中尉便不再追問,這些事情並非必須知道。只要陳佳影沒有歹意,她的身份究竟是什麼中尉並不關心。
等到安排所有士兵都用過晚飯之後,安排了哨兵警戒,又巡查了一番各小隊的宿營情況之後,中尉纔回到陳佳影安排給自己小院之中。
只是他剛走到小院門口的時候,就看見陳佳影站在小院門口。
“民女冒昧前來,唐突之處還請大人多多包涵。”陳佳影見了中尉,迎上來輕聲道,並行了一禮。
中尉虛扶,沉聲道:“陳姑娘夙夜來訪,必有事情要對我說,還請屋內說話。”
說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陳佳影也不矯情,跟着中尉一起進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