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宗人府這邊,此時正熱鬧着呢。小兵去皇宮裡報信,那是見駕,一來一回可耽誤了不少時間。寧纖碧哪有不抓緊機會的道理?雖然那副將一個勁兒哀求她等小兵回來得了信兒再說,不要爲難人家,可她纔不會傻得照辦呢。自己今兒也算是做了一回悍婦,讓皇帝知道,八成要訓斥的,不趁着這難得機會趕緊把該說的信兒傳完,難道等着被御林軍抓走才後悔?
因就站在外面,一遍遍的大嚷着家裡一切都好,讓沈千山安心。那宗人府雖然佔地廣闊,然而畢竟不是監牢重重,她這反覆一叫,大冬天的,四周寂靜,這聲音漸漸便越過高牆,向着內院傳播開去。
沈千山那是什麼人?多好的功夫啊?人家可是內外兼修,不僅僅是馬背上無敵而已。
此時正坐在牀邊出神呢,長福長琴小哥倆則坐在炭盆邊竊竊私語,忽然就見爺一個高兒跳了起來,只嚇得哥倆一個激靈,連忙跑過來叫道:“爺……爺您怎麼了?可是又做了噩夢?爺啊您聽奴才一句勸……”
不等說完,便聽沈千山大吼一聲“閉嘴。”哥倆嚇得不敢再說,卻見沈千山側耳傾聽着,忽然道:“是……是阿碧的聲音,你們聽見了嗎?是阿碧的聲音,她讓我放心,說家裡一切都好……”
“爺啊,您這……不會是被魘住了吧?”
長福長琴面面相覷,心裡只尋思着爺定然是太過擔憂家裡的情況,所以出現幻覺了。下一刻,屁股上捱了兩腳,只聽沈千山怒氣衝衝道:“什麼魘住了?爺聽得真量,快……快去把門打開,是阿碧。一定是她。”
長福長琴不敢違拗,只好去把厚重房門打開,這一下兩人也聽清楚了,那聲音隱隱約約,的確像是自家奶奶,嚷着什麼一切安好,放心之類的話。
“是阿碧,真的是她。”
沈千山耳力好,這門一打開,立刻就聽的更清楚了。他激動的要跑出來,然而腳上鎖鏈不夠長,還不等到門邊。就沒辦法再往前一步了。
“阿碧,阿碧,我聽到了,阿碧……”
饒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在這一刻。沈千山的眼淚也禁不住奪眶而出。他看着門外湛藍的晴空,將手卷成喇叭狀放在嘴邊,用盡所有力氣大聲叫道:“阿碧,別擔心我,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家裡人。等我回去,我一定會回去的……阿碧……”
比起寧纖碧這個先天弱的女人,沈千山那是什麼音量?再用上內力這麼一嚎。不但是高牆之外的寧纖碧,就是宗人府內關押的其他人也都聽見了,紛紛把頭探出門來,心想怎麼回事兒這是?敢情受不了,瘋了這是?嘖嘖。太脆弱了吧?既然當時犯下罪行,就該想到這一天啊。
這是在宗人府裡關押了許久的皇親國戚的心思。然而沈茂和沈蔚哥倆卻當然不會這麼想,他們又怎麼會聽不出沈千山的聲音?此時出了院子,哥倆相互扶持着,一邊小聲議論,沈蔚道:“怎麼回事啊二弟?從進來後還沒看見過千山,他……皇上這是要放他出去了?這可太好了……”
沈茂仔細聽了聽,搖頭道:“不對,若是放他出去,千山要嚷嚷,也該對着咱們嚷嚷,沒有喊他媳婦名字的道理。何況皇上要放,也該放了大哥,我和千山是萬萬不能這時候就放出去的。”
沈蔚點頭道:“是了,我竟沒慮到這一層,那這是……千山媳婦進來探他了?哎呀這也好啊,總算知道知道家裡的信兒,心也就放下來了。”
沈茂又沉吟了一會兒,側耳傾聽,然而他和沈蔚畢竟上了年歲,又是書生,哪裡能聽得到寧纖碧的聲音?不過聽不到沒關係,沈閣老半輩子可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沒有點聰明才智,能有這樣的風光嗎?因此仔細想了想,也就明白其中原委,不由哭笑不得道:“這兩個孩子,也忒胡鬧了些,他們竟然……竟然一裡一外的隔空喊話,這……這成什麼樣子?讓皇上知道,非氣歪鼻子不可。”
“氣歪鼻子麼?”沈蔚想了想那個妹夫氣歪鼻子的模樣,不得不說,心裡還是有點小小快意的。他也不笨,聽了沈茂的話,自然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也忍不住笑道:“虧這兩個孩子聰明,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不管如何,聽千山這話的意思,家裡好像還好,這就好,這就好啊。”
沈茂微微一笑道:“嗯,千山媳婦別看素日裡不顯山不露水,那真正是個有主意的,不然當年也不會弄出一個百草閣,更不會跟着千山在邊關吃了那兩年多的苦頭,家裡有她在,我還是放心的。她又會醫術,懂藥材,就是母親和嫂嫂還有碧蘭上火着急,有個頭痛腦熱的,也不怕。”
沈蔚點頭,哥倆在這裡說話的時候,沈千山早和寧纖碧隔空又對了幾句話,雖然懷疑妻子是在安慰自己,然而想一想,只要妻子還能想到過來用這種辦法給自己傳話,那麼家裡應該不至於到人仰馬翻不堪收拾的地步,更何況他也相信寧纖碧的能力。這焦躁了多日的心,總算是略微有了些安慰。
這一幕可以說是從有了宗人府這麼個機構以來,前所未有的場面。那副將官小位卑,又從心裡不想對寧纖碧動手,這會兒說不服人家,早認命了。在一邊抱着腦袋心想罷了罷了,反正我沒接到皇命,就先當什麼也沒聽見好了。
而那小兵一溜煙兒跑回來的時候,已是累得氣都喘不勻了,副將早已等的望眼欲穿,一見他回來,連忙就迎上去細問,聽完後也是良久無語。
“怎麼着?不喊了?”
小兵看着不遠處好整以暇站着的寧纖碧,悄悄兒問了一句,卻被頭兒狠狠瞪了一眼,聽他沒好氣道:“還喊什麼?該喊的早喊完了,沈夫人那嗓子都喊啞了。好了,你過去傳皇上的話,她可夠了吧,這雖是沒進門,可也等於是和裡面的說了好幾句話呢。”
小兵都聽傻了,好半天才忍不住咕噥了一句:“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真沒想到,原來沈夫人是這樣的悍婦。”話音未落,屁股上就捱了一腳,聽那副將小聲道:“你懂什麼?要不是被逼無奈,誰願意這樣做?狗急了還跳牆呢,何況是人?”
小兵吐了吐舌頭,知道自家頭兒平時那是最崇拜沈千山的。因連忙來到寧纖碧面前,把皇上的話原封不動傳達了一遍,讓寧纖碧“有多遠滾多遠。”卻見對方一吐舌頭,忽然衝他笑了笑。
還不滿十八的小兵頓時就讓這一笑給弄了個大紅臉,心想怎麼人人都說寧府六姑娘不如她姐妹們好看呢?這一笑起來也很迷人啊。正出神呢,下一刻,就聽面前的人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句:“千山,我走了,皇上攆人呢。我再想辦法進來探你,你要好好兒的。”
“喂喂喂!”
小兵一下子就急了,伸開雙臂攔着寧纖碧,彷彿這樣就可以把她剛纔那句話攔住似的,一面急道:“你……你這女人怎麼這麼無恥啊?皇上都下命令讓你有多遠滾多遠了。”
寧纖碧正揮手和副將打招呼,說“走了,多謝剛剛的通融。”聽見這小兵的話,便轉過頭來,嘻嘻笑道:“小兄弟,我這裡還有給我們那口子寫的家書,你幫我遞進去好不好?”
“啊?”
小兵嚇了一大跳,連忙向後蹦了兩步,大叫道:“你……你休想,我是絕不會給你傳遞這種東西的,你……你不要得寸進尺。”
寧纖碧收了笑容,攤手淡然道:“我是開玩笑,不用這麼緊張,我就是想告訴你,其實我還可以更無恥一些的。”說完一轉身,對身後呆了的蘆花和玉兒道:“走了,總算今兒還有點收穫,回去告訴老祖宗和太太,讓她們也高興高興。”
直等到馬車都消失了,那小兵纔回過味兒來,委屈的癟了嘴巴,他指着馬車向頭兒告狀:“頭兒,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啊?你……你看,這……這什麼女人啊這是……”
“但人家給裡面的人遞了話,也大致知道了裡面的情況。”副將幽幽看着自己的下屬,一拍對方腦袋:“行了,別想了。你也長長腦子想一想,素日裡都說沈將軍對他的妻子是如何鍾情愛護,如今明白了吧?那要是尋常的閨秀,能得沈將軍這樣英雄蓋世人物的情愛嗎?就是這樣與衆不同的紅粉佳人,那才配得上沈將軍這樣的少年英雄啊。”
紅粉佳人?是紅粉悍婦吧。小兵心裡默默吐着槽,卻是爲了照顧自家頭兒的情緒,沒有做聲。
這裡寧纖碧回了大院子,多日裡心頭的憂慮一朝去了大半,連臉上都透出些精神和光彩來。一進門,就見鄭黎正在院中精神抖擻的打拳,看見她忙上前行禮,寧纖碧便皺眉道:“你先前病得厲害,怎麼不躺一躺?又出來做什麼?貼對子福字又不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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