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燭夜,延期
面對林瓏不解、驚訝甚至質問的眼神,龍泉沉默了,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解釋來安撫自己的新婚妻子。
原本他預想的是這幾天能有空休假,可以先陪林瓏逛一逛,再過四天就是春節了,正好在年三十當天交通不擁堵的時候跟她一起回家,拜見雙方父母。
哪知,突然一個任務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差點趕不上結婚、新婚夜取消、回家也不可能了,幸好結婚證已經辦好,如果先說了這情況,說不定快到手的媳婦兒都會給弄丟。可就算老婆搞到手了,這會兒也不好跟對方交待啊!
就在這時,周隊長走過來把車鑰匙和一個錢包往龍泉手上一塞,給他小小解圍道:“先上車吧,路上慢慢說。”
“嗯,謝了,”龍泉牽着愛妻的手,將她推到了獵豹的副駕駛位置,然後在緩緩開動汽車的同時向她解釋說,“我還有事,馬上得趕回去。這一段時間都不會有空了,大概要到三、四個月之後才能休假。”
林瓏聽罷簡直無語了,瞪着眼追問:“你就一晚上都不能空出來?!”不就是個中校嘛,忙成這樣?!又不是缺你一個這國家就不能運轉了!
“對不起。”龍泉輕聲低語。除了這三個字,他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心虛、愧疚得甚至只能藉由開車一直盯着前方路面,都不敢看對方一眼。
就怕看到林瓏失望、傷心的模樣,方纔第一眼瞧着她那哭紅的雙眼,龍泉就已經難受得要死,很是努力才繃出了燦爛笑容,這會兒要再親眼看着她流淚,還不知該怎麼個難受法。
萬幸的是,她只是長長喘了口氣,儘量保持着平和的語氣問:“那我怎麼辦?”
“我讓小板凳陪你玩兩天,等春運最緊張的這茬過了,他送你去昆明機場,然後我這邊通知哥哥接機。”龍泉慢慢講了他的提議,或者說是已經確定的方案,他甚至已經說到了請林瓏代他向岳父岳母問好。
聽到這裡,林瓏氣不打一處來,嘴脣哆嗦着直接拔高了音調吼道:“誰稀罕他陪呀?那是不是還準備讓你哥代替你陪我回門見我爸媽?!”我想要的是洞房花燭夜和蜜月,我想要的是新婚丈夫跟我一起喜氣洋洋的回家,不是由丈夫他那二十四孝的哥當替代品!
林瓏話音未落,中校同志就小小的囧了一下,他確實是這麼打算的,想讓自己哥哥陪着她回孃家。原來,這樣做也有錯?他想了想,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不能讓我哥陪嗎?”
“行啊,他能陪!”林瓏一口答應下來,但在龍泉還沒來得及慶幸之前,又說了句反話,“你還可以讓大哥也行使一下身爲‘丈夫’應得到的其他權利呢!”
短短一句話,頓時就把面對敵人心比鐵硬、身比鋼強的龍中校噎個半死。
“對不起……”他又重複了一遍已經被說了無數次的那三個字,然後將車停靠在路邊,一把攬住林瓏的肩頭,無奈道,“算我剛纔沒說,好吧?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可確實是沒時間!小板凳留下,這三天任你差遣,我必須得歸隊了。”
望着丈夫那自責、痛苦的眼神,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語氣陡然軟了下來,期期艾艾的問:“不能,就不能馬上打報告,申請讓我到你隊上去住嗎?”
龍泉無奈的搖了搖頭:“等報告批下來,我都已經不在基地裡了。”
“真不能留下?”林瓏又試探性的問了一次,卻只得到對方一個無奈而確定的答覆,不知怎的,淚水“唰”一下就滾了出來,幾乎瞬間就已是淚流滿面,然後她就這麼雙眼迷濛,語調悽哀的繼續追問,“哪怕就只一個晚上?”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伸出粗糙的大手,胡亂幫妻子抹着淚水,不想看到她的淚顏,可偏偏那鹹溼的熱淚卻在手裡越積越多,才彷彿有些燙人又瞬間變得冰涼,就像是對方那火熱中被傷透了的心。
沉默中,龍泉將林瓏摟進懷裡,輕輕撫拍着她的背。任憑窗外車水馬龍,兩人只緊緊相擁,恨不得與世隔絕只留一個小小的二人空間。
林瓏埋在他懷裡,努力調整着自己的心情,吞嚥那滿腹的委屈和不滿,半晌之後,淚水流盡的她終於擡起頭來,鎮定地擦擦臉,然後直視丈夫的眼眸,輕聲道:“說吧,還有什麼要交待的?”
看到她情緒恢復正常,龍泉終於鬆了口氣,淺笑着拿出周隊長遞給他的那個沒有一分錢的錢包。
指着裡面的幾張卡說:“這是我的工資卡,錢幾乎從來沒用過,應該足夠買些大件東西;這是我哥給的零花錢的卡,他每個月都會撥錢進去,年底還有他公司的分紅,很多,隨便刷啊;我沒定期存摺,只有這個股票帳戶的卡,是父母給的,我爸在操作你不用管,偶爾有結餘在裡面可以取來用;還有信用卡,這兩張都是我哥的副卡,也可以隨便用,刷了由他還。密碼全部改成你的生日末尾數了,收好,別丟了。”
捏着那硬塞到自己手裡的錢包,林瓏忍不住吐槽道:“你這是要用糖衣炮彈來安慰我受傷的心靈嗎?”
“都是夫妻了,當然要給你家用!”龍泉如此理所當然的說。
“都給我了你用什麼?”林瓏有些疑惑。
“我自己還有點額外的積蓄,再說,平時又用不了什麼錢,吃住行都國家管着。你看,找我這樣的男人多划算,所謂家用其實就是由你一個人用。我能省掉所有置裝費、伙食費、理髮費等等,長年關在山溝裡也不需要買時尚生活用品。還有……”龍泉趕緊連連表示他是個很省很節約的好丈夫,除了見面時間少一點之外,其實相當經濟實用。
他那一連串的剖析,弄得林瓏哭笑不得,憂傷的分離氣氛,被他刻意用這種輕鬆語調給慢慢消磨了。
林瓏忍不住給了他一個白眼:“你給的家用裡面起碼有一半都是大哥貢獻的吧?真是不害臊!”
話說,我怎麼會是獨生女呀?我怎麼沒個這樣的親哥啊?每個月居然還給已經年過三十的弟弟發零花錢!還給信用卡副卡!這是在關心弟弟還是在養兒子、養情人啊?
“我家情況特殊!”講話的同時,他愛憐地摸着林瓏的長髮,在她臉龐落下一個淺淺親吻,然後一面開車門一面說道,“那我就走了啊,晚點給你電話!”
話音剛落,他人就倏地跳下車,一溜煙跑到了隔壁,飛速騰空躍上戰友的猛士,然後就此揚塵而去。
一連串的動作,壓根就沒給林瓏留下拉住他反覆話別的機會,或者說,他就是怕被妻子拉住,才跑得如此突兀、迅速。
只剩下憋了一肚子火的林瓏,望着疾馳而去的汽車咬牙切齒。
據說人生四大悲事有:久旱逢甘露,一滴;他鄉遇故知,仇敵;金榜提名時,落第;洞房花燭夜,隔壁。
自己這種洞房花燭夜延期,也很悲劇有木有!
片刻後,她揪住身邊“小板凳”乾弟弟的衣襟,極其不爽地逼問道:“他必須走,可爲什麼你能留下來閒逛?”
“剛出任務回來有個兩三天的放鬆、修整、休息時間,可以不用參加日常訓練,”小板凳伸手遙指龍泉和周隊長那早已遠去的汽車背影,“隊長簽字批准後就可以進縣城閒逛。”
“你可以請假,他爲什麼不可以?”新媳婦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年輕小夥子則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用弱弱的語氣說道:“因爲他是隊長啊。”
聽了他的回答,林瓏愈加暴躁:“我說,你們那兒鬼地方,中隊長就不能找他上面的大隊長批假?!”
“不是這意思,”小板凳搖搖頭,苦口婆心的解釋說,“他是指揮官,要趕回去寫報告、開會!而且我們這任務是個連環扣,還沒真正結束,龍少他還得去推演接下來的行動計劃。乾姐,你就消消氣吧,隊長他是真的沒辦法。他不僅要對我們行動人員的生命負責,還要爲即將被牽連進來的其他普通羣衆的安全負責。一天的假期或許能擠出來,可如果任務出了紕漏……”
接下來的話,不用他說出口,林瓏都能理解能體會,如果因爲這一時的分心使任務出了紕漏,自己男人絕對會愧疚欲死。
既然決定了要嫁這麼個人,也就只能認命,除了支持他之外,還有什麼好說的?想到這裡她無奈長嘆一聲,悶悶的坐上了汽車,任由小板凳載着她回招待所去投宿。
過了半晌,林瓏又忍不住奇怪道:“《勞動法》都規定了有婚假、晚婚假,你們部隊就不歸勞動法管?”
“有3天婚假,7天晚婚假,加上路途假,差不多能有個15天,還可以再加上二十來天的年假,”小板凳很認真負責的解釋着,前半句話儘量不給自己部隊抹黑,後半句話則有些爲難的補充道,“可婚假、年假得有閒了才能休,有任務的時候不可能放人。”
“那你們周隊長是吃閒飯的啊?非得讓新婚的龍泉去扛大樑?”林瓏有些不滿的皺眉嘀咕。
“周扒皮他升官了,馬上就會被調走,最近個把月都在處理交接事情,不參與任何新的事務,”說着,他語氣裡除了遺憾之外又帶上了興奮的情緒,得意道,“其實,龍少已經是我們實質上的正隊長,也就命令還沒正式下來而已。三十歲的中校正團——太牛了,偶像啊!”
“是三十一,下個月就生日了,”林瓏看了一眼滿臉迷彩油還能流露出絕對豔羨表情的小司機,不恥下問,“不懂你興奮什麼。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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