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碎玉！
果然是她！
只能是她！
餘拂心中微顫，當初他在偷偷潛入南國皇庭的時候偶遇靈犀老人，並被靈犀一指所傷，夙夜說的很對，若非他的幽府與衆不同長在了右側胸腔之內，若非當時靈犀老人似有所圖來去匆匆，怕是早就在那時候他就已經魂歸星海了。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受了極重的傷，左胸之中的全部經脈都被靈犀老人的狂暴的真元所震斷，這些真元殘留在他的體內，一直至今都無法全部清除。
隨後，他被潛伏在大都的魔族救回了魔域，可魔君縱然修爲深厚，但對於他的傷勢也是無可奈何，那時候的他似乎只能在孤獨中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就在他失去希望的時候，唯有碎玉，唯有碎玉硬是拼着十日未眠，用了不知多少手段，不知耗費了多少真元，纔將他的命救了回來。
他的命保住了，可卻就此落下了一輩子都無法祛除的病根！
從此，那個意氣風發的魔靈餘拂，那個曾經最有天賦的餘拂，那個被魔君讚賞有加的餘拂，那個曾經是八大魔靈之首的餘拂，成了個經脈斷裂，修爲大減的病人！
是的，病人這兩個字與廢人僅僅只有一字之差，其中卻不知耗費了碎玉多少心神，她的付出，她的堅持，餘拂通通看在眼裡，久而久之也記在了心上。
那時候的碎玉過得並不算好，她爲了成爲魔靈之一不斷的修行，除了爲他醫治的時候，她總是一刻都不願耽誤，絕情河畔常常看到她獨自修行的身影。
漸漸的，碎玉開始很少到餘拂這裡來看望他，因爲她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更是因爲她即將要準備破境。
進入破月境界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碎玉爲此已經準備了很久，只要她能破境，那麼憑着她深厚的修爲與高超的醫術，就必然會成爲八大魔靈之一。
誠然，所有的魔族都以能夠成爲魔靈之一而感到榮耀，年輕的碎玉自然也不例外，可經歷無數的餘拂卻認爲，成爲魔靈對碎玉而言並非是最好的選擇。
因爲一旦成爲了魔靈，她就會失去自由，她的生命甚至不再屬於她自己，而是屬於魔君，又或者屬於公子扶辰。
爲此，他曾找過碎玉並試圖說服她不要這樣早就破境，不要去做魔靈。
可碎玉卻笑着拒絕了他，她並沒有說明爲什麼非要成爲八大魔靈之一，卻再也沒有去找過他。
那個時候餘拂就知道，他無法說服她，更無法說服自己！
也就是那個時候，餘拂以閉關靜修爲名離開了絕情河畔，來到魔域的邊界處住了下來，並在接下來的很多年都爲曾回去。
那幾年，他聽說碎玉順利的進入了破月境界，又聽說她成爲了扶辰公子的隨侍，隔了幾年，他聽說她爲了救扶辰而被人類毀了容貌。
他默默的聽說了她所有的事情，卻依舊沒有回去的打算。
有時候，他會站在最高的那處山巒上遙望絕情河畔，遙望着碎玉
碧綠色的身影，猜測着她過得是否安好？
成爲魔靈是碎玉的選擇，爲救扶辰而毀了容貌也是她的選擇，既然她還有能夠選擇的能力，她就應該會過得幸福吧？
直到魂玉現世，他不顧日益孱弱的身體，徹夜兼程趕到北方，表面上是爲了赤帝的命令，是爲了身爲魔靈的責任，實際上他是爲了碎玉！
魂玉之事非同小可，雖然扶辰公子不被魔君允許輕易離開魔域，可憑着對扶辰公子的瞭解，他知道他一定會來，而作爲扶辰公子的隨侍，碎玉又如何能夠不來？
那一夜，璀璨無比的星空之下，夙夜破境進入攬聖境界，很多人親眼所見！
餘拂自然看到了，他與夙夜雖然未曾交手，可這些年來死在夙夜手中的魔族皆是強者，在他還未破境之前就已經殺死了烏亦！
夙夜修爲之深厚，讓他從心底裡生出一陣陣深深的憂慮。
如果扶辰公子與夙夜遭遇，那必然會是驚天動地的一戰，而碎玉也必將會陷與這場爭鬥之中，面對夙夜，就連扶辰公子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更何況只有破月中境的碎玉？
若到時候扶辰公子遇到了危險，碎玉會怎麼樣？
餘拂不敢想象那令人心悸的畫面，所以他來了，十幾年之後第一次走出龍域，就是爲了能夠先找到夙夜，就是爲了能夠先得到魂玉！
即使他不是夙夜的對手，最起碼要對他造成一定的傷害，這樣才能保住扶辰與碎玉來到北方的時候，能夠輕而易舉的戰勝夙夜！
反正他的病也是無藥可醫，若在臨死之前能夠派上一些用處，也是不錯！
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夙夜竟然已經受了極爲嚴重的傷，讓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就連妖族赤帝也下令要將其殺無赦？
這無疑給了他一個極好的機會，一個值得他等待的機會！
可、可就在他如願將夙夜重傷之後，卻聽到了他這輩子最難以相信的事情，關於他的傷，關於他的病，關於碎玉……
碎玉她，真的是妖族派來的奸細嗎？
顯然，除碎玉之外並沒有第二個人會將此事如此詳細的告訴夙夜，就連扶辰公子也不能！因爲他幽府位置與常人不同這件事，唯有碎玉與魔君知曉。
是不是，碎玉她將此事告訴了其他人？
餘拂想了半天，唯有這個理由還可以暫時壓住他心中的疑惑，現在……他必須要從夙夜的口中得到最真實的答案，那個人，那個奸細到底是不是碎玉？
於是，他沉聲問道：“這些事情，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夙夜挑了挑眉尖兒，緩緩的答道：“看你這個樣子，你的心裡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嗎？又何必要問我？”
“我只需要你告訴我，到底是誰！”餘拂眸色猶如死灰。
夙夜看着他的臉，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忽然伸手扶住胸前的傷口，猛烈的咳了起來。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涌出，彷彿完全沒有辦法止歇
。
夙夜的臉色蒼白的彷彿一張隨時都會破碎的白紙，他雙眸之中的光芒漸漸開始暗淡，似乎馬上就要暈厥過去。
餘拂有些急了，夙夜不能就這樣暈過去，他還沒有告訴自己，那個替他通風報信的奸細到底是誰？
是不是碎玉？是不是？
心中的急切使得他不由自主的上前兩步問道：“告訴我，到底是……”那個誰字還未曾說出口，就見原本即將重傷昏迷的夙夜忽然眸光微閃！
下意識的，餘拂想退！
可當他的右側胸前傳來一陣劇痛的時候，餘拂就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夙夜的手掌已經刺進了他的胸膛，捏住了他的心脈……如今的他，生死只在夙夜一念之間！
多麼熟悉的情形，多年之前的那個夜晚，皇庭的某個隱秘的角落裡，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也是這樣用手法捏住他的經脈，讓他徘徊在死亡的邊緣。
只不過，那一次他意外的活了下來，而這一次他卻不可能再有這樣的機會！
“你是靈犀老人的徒弟？所以你纔會知道關於我受傷的一切細節？”餘拂忍着胸前的劇痛，冷冷的問道。
夙夜點頭答道：“不錯，靈犀老人確實是我的師父，也就是因爲你幽府的特別，讓他在多年之後曾經對我說起過此事。”
“你經脈被毀，真元必然運行不暢，我說出剛剛那些話不過是爲了讓你起疑，而懷疑的種子一旦在你的心裡生根發芽，就會影響你的神識，最終也會影響你的神識！”
“一旦我的神識不穩，就會被你引誘着一步步的踏入你的陷阱，最終就會死在你的靈犀一指之下，對嗎？”餘拂不緊不慢的接着夙夜的話說道。
夙夜看着他，最終輕輕的點了點頭。
“根本沒有奸細，根本就是我的胡亂猜測……你可知道，這個答案，比我心中想到的答案不知要好了多少倍？”餘拂笑了，那笑容裡帶着無盡的解脫。
其實他不怕死，甚至有時候他會很期待死亡，期待身體化爲塵埃，靈魂迴歸星海的那一日，經歷了那麼多年病痛的折磨，他早已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對碎玉的記掛。
他與烏亦不同，他對碎玉的愛意更爲隱忍，這大概是因爲他知道，他的性命隨時都有可能終結吧？
現在，他即將迎來死亡，這對於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遲到的解脫！
只是……他再也聽不到有關於碎玉的消息了啊！
真希望能夠見她一面，真希望能夠與她再說上一句話，可屬於他的生命即將結束，這個令他掛念了很多年的小姑娘，即使是死，他也終究還是放不下她啊。
夙夜沒有說話，他手指微微用力，瞬間捏斷了餘拂的心脈。
餘拂悶哼了一聲，他所期盼的這天，終於還是來了……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他當初在靈犀一指下逃過一劫，如今卻還是損命在同樣的功法之下。
這大概就是他的命數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