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吧,外頭風大。”姚宸之對她看過來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便牽着她進了屋。
麗嬸忙安排人煮晚膳,馬車上的東西,則由老何和胡荽指揮下人搬回庫裡,幾個丫環把箱籠裡的東西歸置妥當。
簡單的用了晚膳,杜雅汐和姚宸之就各自沐浴,待杜雅汐從淨房出來時,姚宸之已回到房裡,正站在案臺前臨摩字帖。
杜雅汐走到梳妝檯前坐了下來,伸手取下固發的玉釵,一頭鳥發就散落下來。輕觸及刻花木梳,梳子就被一隻修長且白皙的手給拿了過去。
透過鏡子看着身後站立的男子,杜雅汐彎脣淺淺一笑,道:“有勞了。”
“爲娘子效勞,爲夫之幸。”姚宸之深情款款的看着鏡中的她,嘴角高翹,隨即就輕柔的替她梳髮。
這是他第一次替她梳髮。
這是他無數次的想過,卻又不敢做的事情。
手裡拿着她那順滑的頭髮,姚宸之的心瞬間就柔軟一片,滿腔柔情無處可泄,只有透過雙眼傳遞給她。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原來姚少爺也會貧嘴?”杜雅汐笑着打趣,只覺得儘量活脫一點的相處方式,氣氛會歡快許多。
兩人以前是契約盟友,假夫妻,現在相互表白之後,真正意義上來說,他們現在纔是心神合一的夫妻。
真正的夫妻。
聽到他開口娘子,閉口爲夫,杜雅汐不由的霞光滿臉。
“娘子若是喜歡這樣的我,我以後可以一直維持這樣的我。不知娘子意下如何?”姚宸之手下動作不停,眼睛卻是一直看着鏡中的杜雅汐。
“噗......”杜雅汐撲哧一聲笑了,“這樣的你,我還真是不習慣,請容我習慣幾天再作決定,可好?”
“遵命,娘子大人。”姚宸之停止梳髮,鄭重的朝她拱拱手,然後再替她梳髮,嘴角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兩人透着鏡子眉來眼去,甜蜜的不得了。
杜雅汐對於這種氣氛,既是害羞,又是享受。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問了他一些生活上的事情。
“你的腳可泡過藥水了?”
“泡過了,胡荽已幫我按摩過了。”
“針炙呢?”
“老何也沒有間斷過。”
“上次是什麼時候發作的?”
“回到蘇城的前兩天。”
“在京城可是也發作過一次?”
“是的。”
聞言,杜雅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日子又往前提了三天。雖然他現在可以模糊的看得見東西了,可是體內的蠱卻是越發的提前發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憂蠱即是情蠱。
動情者,助蠱長。
姚宸之見她沉默了下來,眉宇間透露着濃濃的擔憂,他就一臉輕鬆的企圖消去她的憂慮。
“娘子,夜深了,咱們明天一早還要去環山村拜見岳父岳母。咱們現在是不是先上牀休息?”
無憂,無憂,不該有憂慮。
動情,你憂則憂,你歡則歡。
那她此刻表現出來的擔憂,他看在眼裡,一定也會暗暗跟着憂慮吧?轉念間,杜雅汐的臉上就綻開了柔柔的笑容,點點頭,道:“好!”
她起身走到書案前,從上面拿過自己尚未看完的醫書,正欲寬衣上牀,姚宸之就攔住了她,“娘子,你先等一下,待我暖了牀被,你再上牀也不遲。你天生怕寒,這樣冷牀冷被的,受涼就不妙了。”
說完,他到外面取來手爐,脫了外袍就鑽進了被子裡。
杜雅汐看着他露出被子的腦袋,此刻,他正黑眸晶亮的望着她,嘴角是滿足的笑容。替她暖被子就已是這麼滿足了嗎?
沒作細想,杜雅汐寬了衣,拿着醫書就上了牀。
“娘子,你怎麼......”一聲驚呼,杜雅汐已經鑽進了姚宸之的被子裡,身子往他懷裡蹭了蹭,感嘆道:“這麼一個大暖爐不用,我站在牀前冷着,可真是夠傻的。”
WWW _Tтká n _¢○
姚宸之回過神來,低頭看着懷裡的人兒,就無聲的笑了。他伸手將她往自己的懷裡摟了摟,兩人的肌膚就隔着薄薄的單衣緊緊的貼在一起。
他就像是一個取之不竭的大暖爐,熱量源源不斷的傳到她的身上來,似乎還越來越燙。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由的移向她的肚子,輕柔的撫着,漸漸的那手就悄悄的往上移去,如電般的觸及她的軟丘。
“呃?”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杜雅汐低低的驚呼一聲,本能的抓住他的手,身體向外挪了挪。
她扭頭看過去,白玉般的臉龐,精緻的五官,立刻就一覽無遺地呈現在姚宸之的面前。
他剛剛浮現的尷尬就徐徐褪去。
“啊——”突然,身體不由的旋轉了一圈。
等杜雅汐回過神來,她已經與姚宸之面對面的側躺着,她面色一紅,輕喚:“宸之。”
姚宸之朝她牽脣一笑,笑容溫潤如玉,蠱惑人心,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溫柔的劃過她那如柳葉般的黛眉,高挺秀麗的鼻子,最後停留在那如花瓣般嬌嫩紅潤的脣上,目光漸漸的炙熱起來。
“雅汐,你真美!”
他緩緩俯首,那迷人的薄脣就在杜雅汐的視線裡漸漸放大。
杜雅汐低頭。
他的脣就輕柔地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雅汐......”姚宸之嘟呶了一句,似乎很是不滿,他以指擡起她的下巴,不讓她閃躲,俯首親親她的額頭,又親親她的面頰,最後,覆上她的脣兒,輾轉不放。
燈光下,羅帳內,兩人緊緊的摟在一起。
直到兩人皆是氣喘吁吁,彷彿透不氣來時,姚宸之這才鬆開了她。他的濃眉輕蹙,懊惱的看着她,道:“雅汐,你不會透氣?”
杜雅汐閉着眼睛,臉如霞飛,“你不也一樣嗎?”
姚宸之就笑着將她摟在懷裡,低低的笑道:“是的,我也不會。”他忍不住的眉飛色彩起來,半晌過後,突然拋了一句,“以後,我們多練練就會了,熟能生巧。”
猛的睜開眼睛,杜雅汐含羞帶怒地喊了一聲,“姚宸之。”
他低頭看去,見她春水般的眸子漣漪輕漾,讓他情不自禁的陷入其中,再看向她那紅腫的嘴脣兒,竟有一種食髓知味的感覺。
“我只是實話實說!”他不由低低地道。
杜雅汐瞪了他一眼,側過身子背對他,手揪着被角不做聲。
姚宸之瞧着,不由低低笑了起來。
伸手摟着她的腰,道:“睡吧!晚安。”
沒過多久,杜雅汐就聽到身邊傳來姚宸之均勻平穩的呼吸聲,她合上眼簾,安安靜靜的窩在他的懷裡。
感覺已過了很久,杜雅汐忽地睜開了眼睛,輕嘆了一聲。
身體明明就感覺很累了,可卻是怎麼也睡不着。她明明就沒有在想什麼,可心卻是有一股莫名的躁氣,讓人怎麼也無法安靜下來。
難道是因爲被子不夠溫暖?
她往姚宸之的懷裡縮了縮。
過了許久,她感覺身上在冒汗,便就輕輕的挪開了一些,手臂也伸出被子外來。可隨即就有一隻手將她摟回那個溫暖的懷裡,手也被人塞回被子裡。
她一怔,扭頭看去,卻見他一副沉睡中的模樣。
“宸之。”
“......”無人應她,一室寂靜。
難道這傢伙是習慣的條件反應?
杜雅汐又往他的懷抱裡挪開了一些,手臂也是故伎重演,可隨即相同的一幕又發生了,她又被摟了回去。
而他依舊是沉睡中的模樣。
杜雅汐像是深夜裡找到了一件好玩的事兒一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
突然,頭頂傳來一個幽幽的嘆息,她再次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快睡!”
杜雅汐微訝,帶着濃濃的歉意,道:“我以爲你睡着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姚宸之摸了摸她柔順的鳥發,問道:“在煩惱些什麼?
“沒有!”杜雅汐頓了頓,就道:“什麼也沒想,可就是睡不着。”
姚宸之沉默片刻,輕聲的道:“要不要我陪你說說話?”
杜雅汐微怔。
“沒事!你快睡吧!”
姚宸之撫着她的肚子,道:“爲了孩子,你也該保證睡眠,睡吧。”他聲音輕柔,又繼續輕哄了她幾句。
杜雅汐漸漸的放鬆了下來,在他低低的哄聲中,慢慢的合上眼簾,不一會兒就沉沉的睡着了。
“唉——”姚宸之重吁了一句,摟着她,緩緩墜入夢鄉。
清晨,姚宸之驟然醒來,懷裡無人。
他不由詫異地喊了聲,“雅汐。”
手朝一旁的被褥摸去,竟是冷的。
他立刻就清醒過來,猛的掀開被子,剛撂開羅帳,就聽到杜雅汐清脆的應他,“宸之醒了。”
杜雅汐穿着一件正紅色的交領襦裙,沙綠色的短式褙子,面帶微笑的撂開羅帳,手裡還拿着他的衣服。
“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清晨氣溫低。”
難道是自己睡過頭了?
姚宸之蹙眉,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卯末了。”杜雅汐笑道:“我想着今天要回環山村了,心裡興奮,早早就醒來。想着已經睡不着了,便起牀帶回去的禮物又重新清點了一遍。”說着,她將衣服放在一旁的櫃子上,又讓紫蘇打了水進來,親自服侍他穿衣、梳洗。
姚宸之見她笑語盈盈,容光煥發,並昨晚的煩躁,心中微定,笑着由着她服侍。
低頭看了一眼她的紅脣兒,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他心中不由一蕩,俯首應在她的脣上輕啄了一下。
“練習之事,可不能忘,更不能隨便給斷了。”
杜雅汐擡頭橫了姚宸之一眼,低頭給他穿衣,卻不禁面如朝霞。
姚宸之心情大好,正想再正經的多練習幾下,就見紫蘇和忍冬走了進來,朝他們盈盈一禮後,就着手鋪牀,收拾。
姚宸之連忙臉色一正,穿好衣服就去了淨房。出來的時候就聽見外室響起了麗嬸她們幾個的聲音,他走了出去,見桌面上已經擺了早膳,便就朝幾人點點頭,走到杜雅汐身邊坐了下來。
早膳仍舊是照着兩人的喜好,再結合杜雅汐的藥膳食譜做好。
杜雅汐將用青釉小碟裝着的素包子輕輕挪到姚宸之面前,笑道:“吃吧,我們吃完就出發。”又動手給他盛了一碗雞湯。
“好!”姚宸之點點頭,也夾了一個三鮮包給她。
卸下杜雅汐和姚宸之日常要用的東西,還有五大馬車的東西要送去環山村,吃過早膳後,一行七輛馬車就前後往環山村駛去,君山鎮的人很少看到這麼壯觀的場面,紛紛駐足觀看。
“瞧!這是姚家的馬車,他們這是去環山村的杜家吧?這是咱們第二次看到這麼壯觀的場面,上次是杜家姑娘出嫁的時候。”有人眼尖認出了姚家的馬車,指着馬車興奮的對一旁的人解說。
“真的?哪個姚家?”
“當然是[濟世藥堂],[回春藥館]可沒有這麼氣派。我聽說啊,這兩家雖是大房、二房,同爲姚氏家族的人,但是[濟世藥堂]不管是家業,還是醫術都比[回春藥館]要強。”
“你說的這些,咱們都聽說過。”
“對!這兩家的醫術明顯就不是一個層次的。”
七輛馬車在衆人的目視禮中穿過君山鎮大街,朝大山裡的環山村駛去。
馬車上,姚宸之攬着杜雅汐的肩膀,兩人親暱的靠坐在一起。
“雅汐,你先休息一下,到了村口我再喚你。”
“好!”杜雅汐輕聲應好,眼睛的確是有些發澀,昨晚輾轉難眠,早早又就醒了過來。她偏過頭輕輕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姚宸之低頭心疼的看着她淡淡青暈的眼圈,輕輕的在她的玉額上落下一吻,細心的用自己的斗篷將兩個人包裹一起,相互取暖。
腦海想起昨天在路上,兩人被胡荽撞見的情景,姚宸之含笑閉目休憩。
馭——突然,馬車急急煞住,姚宸之擁着杜雅汐不由的向前傾去,如果不是他及時抓住了窗櫺,兩人及有可能會被甩了出去。杜雅汐猛的被驚醒,擡眸看向正焦急朝自己看來姚宸之,兩人目光相撞,同時搖頭,同時出聲。
“我沒事!”
胡荽急急的撂開車簾,看着兩人並未摔倒,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他拍拍怦怦直跳的胸口,重重的吁了一口氣,“少爺,少夫人,你們沒事吧?”
姚宸之擡目威嚴的掃了過去,“出了什麼事?”
“回稟少爺,有個老漢突然跑了出來,老遊只得急急停下。”外面,老遊帶着歉意的道:“少爺和少夫人,有沒有傷着?”
“沒事!”杜雅汐輕應。
聞言,老遊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跳下馬車,怒目圓瞪的站到那面色煞白的老漢面前,氣極而吼:“你不想活了嗎?你要死也別害我家少爺和少夫人。”
那老漢消瘦的臉更加蒼白了起來,他俯在地上瑟瑟發抖,“姚少夫人,老漢聽說你有一顆菩薩般心腸,就追上來求你救助。老漢也知不該如此莽撞行事,差點害了您受了傷。可老漢也是沒有辦法啊,求姚少夫人原諒。”說完,他就咚咚咚的磕起頭來。
後面一輛馬車上的麗嬸和四大丫環急急的跑了過來,圍在馬車旁,問道:“少爺,少夫人,你們沒傷着吧?”
“沒事!”話落,胡荽撂開車簾,姚宸之和杜雅汐就鑽出馬車,看着地上跪着的老漢,問道:“老人家,你先起來說話。”
老漢聽着輕柔的聲音,便就怯怯的擡頭望去,但並沒有起身。他目露期盼的看着杜雅汐,眼角溼潤的道:“姚少夫人,老漢此舉實在是逼不得已,老漢家裡有一個癡傻的兒子,爲了香火不斷,老漢就給他娶了一房殘妻。老天有眼,兒媳婦懷了孩子,眼看着孩子就要降世了,可卻是痛了幾天都沒有產下孩子。老漢心急,請了幾個穩婆都只是瞧了一眼,就嘆了一口氣,走了。沒有辦法,老漢在街上聽人說起姚少夫人的醫術高超,便就追上來求姚少夫人出手救我兒媳和孫兒一命。你的大恩大德,老漢一家人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你。”
說完,他又咚咚咚,似是不知疼痛般的磕了起來。
衆人一聽,剛剛心裡的怒火就漸漸的熄了。
紛紛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老人家,你家住哪裡?”杜雅汐的目光鎖在了他那露出了腳趾的布鞋,大冬天的穿得如此單薄,人又黑又瘦的,看向她的目光含着怯意,一看就是窮苦苦人家。
老漢聽她這麼一問,臉上立刻浮現了希冀,忙不矢地的應道:“老漢就住在布坑村,從前面那座山的分岔口進去,走半個時辰就到了。”
布坑村?
杜雅汐和姚宸之相視一眼,兩人眼神交流一下,立刻就達成了共識。
“你上來吧,坐在前面給遊叔指路。”杜雅汐就看向一旁的胡荽,“胡荽,待會到了分岔路口,你先把東西送回環山村去,告訴我爹孃,我們晚一點回去。老何和麗嬸幾人陪我一起去布坑村。”
“是,少夫人。”衆人齊聲應是,只有胡荽不願意先回環山村,“少夫人,我要陪着一起去,少爺還需要我服侍呢。”
杜雅汐就看向半夏:“半夏,如果我讓你和胡荽先回環山村,你可願意?”
半夏立刻就應道:“少夫人的吩咐,半夏不敢不聽。”說完,她看瞪了胡荽一眼。
胡荽一怔,連忙拱手,道:“少夫人,對不起!胡荽這就帶人先把東西送去環山村。”
“好了,出發吧。”姚宸之小心翼翼的杜雅汐進了馬車,老遊拉起那老漢,兩人一起坐在前面趕馬車。
那老漢頻頻扭頭看向老遊,一臉的歉意。
老遊瞥見,心想自己剛剛可能是嚇到他了,不過,他那樣冒冒失失的跑出來攔馬車,如果不是自己及時拉住繮繩,要麼馬兒把他踩成泥,要麼就是驚了馬。然而,馬兒被驚了,這種後果不是他能想象的,這裡全是彎彎曲曲的山路,馬兒亂跑亂撞,很容易就會跌入山谷。
算了,就讓他忐忑一下,不然下回還是不知輕重。
老遊不再去看他,專心的趕路。
過了兩個山,果然就出現了一個岔路口,旁邊有兩塊木塊製成了路標,一塊箭頭指向左邊,木牌上寫着環山村,一塊箭頭指向右邊,木牌上寫着布坑村。
車隊一左一右的分開,繼續行駛。
尋老漢瞧着老遊緩緩的駛着馬車,心裡不由的着急,他扭頭看向老遊,嘴角翕翕幾下,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忍不住了,輕輕的扯了扯老遊的衣服,輕道:“這位兄弟,能不能快一點,我擔心我那兒媳婦等不及啊。”
馬車立刻就傳來了杜雅汐的聲音,“遊叔,趕快一點。”
“少夫人,這裡的山路不好走,走快了就會很顛簸。”老遊解釋,簡直的婉拒了杜雅汐的意思。
杜雅汐就道:“我沒事!你可以快一點。”
“是,少夫人。”老遊手中的馬鞭一揮,馬兒長嘶一聲,立刻就衝了出去。那老漢嚇得緊緊拽住老遊的衣服,生怕被甩了出去。
麗嬸聽着,心驚膽戰的,氣得用力一拍面前的小几子,不滿的道:“這個老遊,真是不知輕重,少夫人讓怎麼來,他就怎麼辦。他怎麼就不想想,少夫人如今的身子豈是能受得住顛簸的?”
紫蘇連忙安撫她,“麗嬸,你別擔心!少夫人心中有數的,如果身體吃不消,她不會讓遊叔這麼辦的。”
聞言,麗嬸就蹙了蹙眉頭,扭頭看了她一眼,道:“你們幾個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哪裡知道懷孕有多辛苦?身體又有多嬌貴?你們難道沒有聽說完,懷孕時輕輕跳幾下就把孩子給跳掉了的事情嗎?”
這些丫頭,唉,跟她們說也是講不明白。
“啊?”聽麗嬸這麼一說,紫蘇和忍冬,桑枝也不禁急了。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然,麗嬸起身出了馬車,“你們幾個留在這裡,我去看看。”說完,她就提氣縱身離開,嗖了一下就跳到了前面的馬車上。
那老漢只覺耳邊一陣山風颳來,再定眼看去,就見一女子滿臉怒容的瞪着趕車的老遊,他不禁愣了愣,一臉的驚訝。
這人怎麼這麼厲害?像是鳥兒一般,一下子就飛了過來。
老遊也沒有想到麗嬸會突然出現,也是不由一怔,吶吶的問道:“你怎麼過來了?出了什麼事兒?”
麗嬸就冷冷的伸手到他面前。
“怎麼?”老遊問。
“把鞭子給我,我來。”麗嬸仍舊沒有給他好臉色,這時,杜雅汐就撂開車簾,看着麗嬸,道:“麗嬸,我正想找你說說呢。”
麗嬸瞪了老遊一眼,“穩一點,少夫人若是哪裡不舒服了,我唯你是問。”說完,她就鑽進了馬車裡。
老遊終於明白她爲何突然來這裡,又爲何對自己左右不順眼了,原來是因爲自己加了速,她擔心顛傷了少夫人。
他咧嘴一笑,細心的控制馬車。
老漢扭頭看了他一眼,就低低的道:“那個大妹子可真是厲害,性子也是風風火火的,她家男人一定是個妻管炎。”
“她獨身一人。”老遊突然應了一句。
那老漢眼睛就一亮,心喜的發現了什麼話題可以讓這個男人開口。兩人挨着坐着,如果一路不說話,倒是覺得怪怪的。
老漢心裡本就有愧,怕老遊怪自己,想找個話題,又不知從何說起?現在有了話題,他自然就抓住不放。
儘量讓彼此間,相處得友好一點。
“可惜了。”
可惜了?可惜了什麼?
難道這老頭子是看上麗娘了不成?
老遊一記冷光射了過去,那老漢立刻就笑着擺手,道:“大兄弟可別誤會,老漢可不敢有那樣的想法。我只是覺得其實這男人啊,有人管是件好事。家有一嚴妻,勝有聚寶盆。女人管得嚴,男人在外就知道分寸,一個家就能和和美美的。”
說着,他就眼角溼潤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憶起什麼?
老遊看着,也不知該跟他說什麼,就嘿嘿的乾笑了幾聲,“家有一嚴妻,勝有聚定盆。這話可是真的?”
老漢就笑着點頭,“錯不了。大兄弟,眼光可真是極好的。”
“呵呵。”老遊就紅着臉,撓撓頭,嘿嘿的笑了。
“女人也不用長及極美,身體好,又知冷知熱,這些就足夠了。”老漢若有所思的道:“我家婆娘也是個極好的,可惜卻是跟錯了人。我一沒本事,二沒家業,她病了都拿不出銀子來替她診治,唉......”
老遊見狀,就道:“我家少夫人醫術高,待會讓我家少夫人替老嫂子診診。”
“診不了了。”老漢長長的嘆了一句。
老遊就不再說話了,目光直直的看着前路。
看他的神情,怕是人已經不在了。
又想到他說家有一個癡傻兒,一個殘疾的兒媳婦,眼角餘光瞥見他那凍得發紫的腳趾頭,心底就對老漢涌起了幾分同情。
倒是一個不容易的人。
“大哥,剛纔對不住了,我太兇了。不過,你以後真不要這麼冒險,你會弄傷自己不說,還有可以傷了別人。”
老漢一臉歉意的點點頭。
馬車裡,杜雅汐招手讓麗嬸坐了下來,一臉嚴肅的看着她,道:“麗嬸,你別生遊叔的氣,是我讓他快一點的。”
“少夫人,你該注意自己的身子。”
“我不會拿自己和孩子來開玩笑。”杜雅汐就握緊了她的手,道:“這一行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待會你得在我身邊幫我。”
麗嬸就點點頭。
“說是痛了幾天了,真不知情況怎麼樣了?”杜雅汐就擔憂了起來,這麼一個家庭,小生命的誕生實在是太重要了。
自己也馬上就要爲人母了,她很是能理解盼望孩子健健康康的心情。
“麗娘,那袁二孃就是布坑村人氏,到了村裡,我先進去看看產婦的情況。你交待一下虎仗,讓他密訪一下,看看到底是怎麼的一家人?”杜雅汐壓低聲音,湊到麗嬸耳邊,細細的交待。
麗嬸就一臉凝重的點頭。
沒過多久,馬車就進了布坑村,村裡的人看着老漢坐着華麗馬車回來,先是驚訝,後又急急的對着他,道:“肖老二,你怎麼現在纔回來?你趕緊回家去吧,你家裡,唉......”
肖老二一聽,心裡立刻沒了底,不由的緊緊抓住老遊的手,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他張了張嘴,卻是發出了啊啊啊的聲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肖大哥,你別慌!你家在哪個方位啊?我加快趕過去。”老遊心裡也發虛,這情況看來,怕是凶多吉少了。
“遊叔,快點。”馬車裡傳來了杜雅汐斬釘截鐵的聲音。
肖老二就指着路,淚水叭叭叭的掉了下來。
馬車進了村,又上了一個小山丘,最後在一間爛的茅屋前停了下來。馬車還沒有停穩,肖老二就跳了下去,急急的跑進了左邊的房間。
當他看見他的傻兒子正抱着一身是血的兒媳婦,呆呆無神的坐在牀上時,他兩眼一黑,軟軟的就要倒下去。
老遊眼捷手快的扶住了他,在他耳邊大聲的道:“肖大哥,這個時候你可不能倒下,這個家怎能沒有你主持?”
肖老二就重新有了力量,慢慢的朝牀邊走去。
“傻福,你婆娘怎麼了?”
傻福聽到熟悉的聲音,眼珠子才轉動了幾下,當他看到肖老二時,他竟是哇的一聲哭了,指着懷裡的自家媳婦,哭道:“爹,小蘭她不動了。”
不動了?
肖老二停了腳步,只覺兩腳像是被灌了鉛一樣,無法挪動半步。
後面緊跟而來的杜雅汐就也聽到了傻福的話,她越過肖老二走到了牀前,看着那產婦的裙襬而有血水不斷染紅。
立刻,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血還在流,說明人還活着。
她上前,伸手去搭那小蘭的手腕,卻不料被傻福打了一下手背。她面帶微笑的朝傻福看去,輕道:“傻福,姐姐是來給小蘭治病的,你放下小蘭,讓姐姐瞧瞧可好?等姐姐診好了小蘭,小蘭又可以跟你一起玩了。”
人雖是癡傻,但卻知道護人。
倒也不算是真的傻。
傻福見她笑得很溫柔,心防就少了一些,但仍舊不相信她。他抱緊了小蘭,揮舞着手,不讓杜雅汐靠近。
這時,肖老二就上前哄傻福,“傻福乖,這個姐姐真的是爹爹請回來給小蘭診病的,你乖乖的跟爹出去,讓姐姐給小蘭診病,好不好?”
傻福就疑惑的打量着杜雅汐。
杜雅汐嘴角一直帶着微笑。
對於這種癡傻兒,你只有表現出善意,他纔會讓你靠近。
再三審視,傻福看看肖老二,又看看杜雅汐,終是慢慢的放下了懷裡的小蘭,點點頭,道:“我相信姐姐。姐姐,你一定要診好小蘭,小蘭病了,沒有陪傻福玩,傻福很傷心的。”
他傻言傻語的表達着自己的擔憂。
衆人聽着,心裡皆是酸酸的。
杜雅汐鄭重的點頭,“好!姐姐一定盡力。傻福乖,先陪你爹出去外面等着。”說着,她就指了指姚宸之,替他介紹道:“這位哥哥是姐姐的玩伴,就像是傻福和小蘭一樣的,姐姐在這裡陪小蘭,傻福可要在外面替姐姐照顧好哥哥。”
傻福聽着,就笑着點頭,撇開肖老二就拉着姚宸之往外走。
姚宸之扭頭看向杜雅汐,杜雅汐就朝他揮揮手,道:“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力而爲的。”
投給她一個‘我相信你’的眼神,姚宸之就任由傻福拉着他往外走。
肖老二看向杜雅汐,杜雅汐已經坐在牀上替小蘭把脈,又伸手撫上她的肚子,面色很是凝重,看得肖老二的一顆心懸得老高。
杜雅汐扭頭看去,皺眉道:“你怎麼還不出去?你若是沒事,就帶我的丫環去廚房燒水,我這裡需要好多熱水。”
肖老二就點點頭,終是忍不住的問道:“我兒媳婦的情況如何?”
“只有進的氣了。”杜雅汐並不隱瞞他。
聞言,肖老二的臉色就蒼白如紙。
“放心吧!我盡力,孩子和大人,也許只能保一個,也許一個也保不住。”杜雅汐冷靜的陳述着可能的結果。
她是一名大夫,大夫每天都會看着有人降生,看着有人辭世。
世界上每日都不停上演悲歡離合的地方,那就是醫院,她曾經工作過的地方。
肖老二就點點頭,“謝謝姚少夫人。”
“桑枝,你隨肖大伯去廚房燒水,紫蘇和麗嬸在這裡幫我。”說完,她扭頭四處看看,就問:“老何呢?讓他進來幫忙。”
已走到門口的肖老二聽到她的話,就停了下來,支支吾吾的道:“他可是個男的。”
女人生孩子,男人怎麼可以進去?
杜雅汐就冷冷的問他:“這個時候,究竟是命重要,還是那些東西重要?老何是個大夫,大夫眼裡沒有男女之別,一樣都是病患。”
肖老二見她面露不悅,知道這個時候是真的不該再畏這畏那。剛剛她已經說了只有進的氣了,那麼他現在還計較那些虛的東西做什麼?
“我去燒水。”肖老二擡步出了門。
杜雅汐就輕輕的點點頭。
肖老二剛出去,老何就焦急的進來了,他手裡提着杜雅汐用來包醫用工具的藍色小花包袱。
“少夫人,我給你拿工具過來了。”
杜雅汐就微微頷首,“紫蘇,你把門窗關好。麗嬸,你把油燈點頭,老何,你把包袱打開,幫我把那把薄刀用火燒一下。”
說完,她就轉身站到暈厥的小蘭面前,伸手輕輕的在她的肚子上按了按。老何就問:“少夫人,這大人醒不過來,現在又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肚子裡的孩子多半是......”
多半是......沒有了。
這話太殘忍,老何沒有說出口。
但是在場的幾個人都聽得出這話裡的意思。
“不!孩子還有心跳,我要給她剖腹產,直接把孩子從肚子裡取出來。”杜雅汐目光如炬,一臉堅毅。
“少夫人,油燈點了,現在我要做些什麼?”
“拿布塞住她的嘴。現在已經用不了麻沸湯了,時間也不允許,我只有直接下刀了。我怕她呆會突然痛醒,妨着我動手術,你就負責看好她,一定不能讓她亂動。”杜雅汐的語氣很嚴肅,讓人聽了,不敢有任何的鬆懈。
“是,我知道了。”
“少夫人,我呢?我做些什麼?”
“紫蘇,你呆會就負責把熱水接進來,把髒水送去出。待桑枝送水過來後,你讓她找少爺拿枝人蔘,煮碗蔘湯進來。”
“是,少夫人。”
一切準備就緒,杜雅汐解開小蘭的裙子,拉下時,在場的人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小蘭,竟是一個沒有雙腿的人。
------題外話------
今天又晚了,見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