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惶恐!”幾人齊齊行禮,齊聲應道。
杜雅汐點頭,一本正經地道:“你們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將來我不敢給你太多的期望,但是,我保證能在婚事上給你們自由,你們有了兩情相悅的人,我一定爲你添箱辦嫁妝,風風光光的把你們送出閣去。”
“謝少夫人。”
“少夫人,紫蘇不嫁,紫蘇要一輩子都守在少夫人身邊。”紫蘇急急的道。
杜雅汐扭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笑道:“哪個少女不懷春?你怎麼能不嫁呢?難道你就不想嫁給你心中的那上他?如果你真想一輩子在我身邊,那也得像錢媽媽那樣,據說管事的媽媽都要成家立室的。你啊,還得先成親了再說。”眼晴亮晶晶地卻少了溫度。
紫蘇不禁又羞又臊,嬌嗔的看着杜雅汐,“少夫人。”神色間,倒像是已有了心上人。
她的目光定在杜雅汐的眼睛裡,暗暗揣摩她的意思。
“十一。”杜雅汐看着她,輕喚了一聲。
紫蘇一駭,眸底閃過慌亂。
杜雅汐就道:“忍冬的婚期就定在四月十一。”
原來是講忍冬的婚期,還以爲她知道了什麼呢,紫蘇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紫蘇斂迴心神,垂首而坐。
忍冬就羞紅了臉,低低的道:“少夫人,她們會笑話我的。”四月十一?快了,現在已經是二月底了。
“她們不會笑你,只會羨慕你,祝福你。”杜雅汐依舊一臉正色,鄭重的道:“忍冬,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嫁給自己喜歡,而那人也剛好喜歡自己的人。這看似不是什麼難事,可卻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這是幸福。”
紫蘇垂着的眸子就染上了水氣。
是啊!一個女人能嫁給一個你喜歡的,剛好他又喜歡你的人,實在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她羨慕忍冬。
忍冬眼晴不受控制地溼潤起來,看着自己的姐妹都露出祝福和羨慕的笑容,她就點點頭,道:“謝謝少夫人。”這一聲謝,她早就想說了,這一刻,終於說了出來。
“紫蘇,你可有心上人?”杜雅汐看向紫蘇問道。
紫蘇搖搖頭。
“真的沒有?”杜雅汐默默的給她最後一次機會,等她對自己坦白。
“少夫人,紫蘇真的沒有,紫蘇真的想一輩子都侍候少夫人。”紫蘇不知道,她越是肯定,杜雅汐的心就越是往下墜落,然後,狠狠的被摔在地上,碎得血肉模糊。
這個人,她曾真心的當她是朋友,當她是知己。
原來,真相卻是如此的可笑。
“哈哈哈……”杜雅汐忍不住的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悲嗆失望。
衆人不由臉色微變,俱朝杜雅汐看去。
“少夫人。”紫蘇面色變了幾變,眸光閃爍,隨即就涌起寒光,面上除了愕然還有陌生的警惕。
麗嬸就心疼的看着杜雅汐,勸道:“少夫人,爲了這麼一個人,不值得你傷心。”
聞言,半夏、忍冬、桑枝面面相覷,紫蘇就坐直的身子,看着杜雅汐,問道:“少夫人,你怎麼了?”
“十一,你別裝了。”杜雅汐停止了笑,然後望着紫蘇,沉聲道:“我不是更該叫你十一嗎?”
“你已經知道了?”紫蘇朝杜雅汐看去,突然一躍而起,卻隨即又一臉痛苦的跌回牀上。她的面色暗沉,手撫着胸口,電石火光間,她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你在瓷瓶上抹了毒?”
說着,她的語調已開始不穩。
“少夫人,這…紫蘇…”半夏問道。
麗嬸就輕扯了她的衣袖一下,道:“別出聲,你看着就好。”
杜雅汐看着紫蘇,輕輕的點頭,“你倒也不笨,只是太遲了。”
前塵往事一幕幕在杜雅汐的腦海裡掠過。
她痛苦地閉上了眼晴。
眼角有水光閃動。
屋裡子就有詭異的氣息四處流竄。
紫蘇驚訝地望着杜雅汐,然後她聽到了杜雅汐失望的聲音:“紫蘇,我從沒有想過,竟然會是你。爲什麼?爲什麼會是你?”
“少夫人…”紫蘇看着這般傷心失望的杜雅汐,心裡竟有些動搖,腦海裡掠過那張俊逸的面孔,她又狠下了心腸,冷冷的道:“少夫人,你待我的好,我都知道,但是一僕不侍二主,這就是我們注意了的結局。”她擡頭,揚起精緻的臉,“我不是紫蘇,我是十一。”
“啊……”半夏和忍冬不由驚呼,皆是不敢置信地望着紫蘇,“紫蘇,你,你……”
她們怎麼也想不通,明明四人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怎麼她就不是一條心的?
杜雅汐像是被她的聲音給驚醒了一般,她慢慢地睜開眼晴,如子夜般漆黑的眸子閃爍着星光,她擡眸看向紫蘇,“好!很好!我終是聽到了你的坦白,這樣一來,咱們的情誼也就可以正式切斷了。”
紫蘇無畏的迎向杜雅汐的目光,語氣平穩的道:“既然現在事情已經敗露,那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紫蘇姐——”桑枝淚盈於睫地望着紫蘇,低低的問道:“你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你會這樣對少夫人,我不相信,你會這樣對老夫人。”
“桑枝,我?”紫蘇遲疑不決,望着桑枝的目光滿是愧疚,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又一直同房,情誼自是比和半夏、忍冬要厚。如今看着桑枝如此傷心,她竟有些不敢承認這個事實,擔心她接受不了。
“說啊——你說啊——”桑枝的情緒失控,淚流滿面的衝着紫蘇吼道。
“麗嬸,你出去安撫外面的人,別讓他們進來。”杜雅汐吩咐麗嬸,麗嬸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紫蘇,搖搖頭,輕嘆了一聲就出了房間。
紫蘇看着情緒崩潰的桑枝,咬緊牙關,閉上眼睛,“我就是你聽到的那種人,我從小就蜇伏在姚家,我真正的主子不是老夫人,更不是少夫人。所以,我讓你失望了。”
“想不到你對桑枝倒是有幾分情誼。”杜雅汐聲音淡淡的。
可不知道爲什麼,紫蘇卻分明聽出幾分譏嘲。
紫蘇臉上就閃過了一絲猶豫。
杜雅汐看着,嘴角就綻開一個淡淡的笑容,“志不同,不相爲謀。你我的情誼如同此玉,玉碎情絕。”杜雅汐伸手從紫蘇的髮髻上抽出自己贈她的紫玉釵,狠狠的往地上擲去,只聽見一聲脆響,紫玉釵已成碎玉,飛落四處。
玉碎情絕!
一字一句,輕輕地迴響在屋裡,衆人俱是一怔。
杜雅汐閉上眼睛,用力的攥緊拳頭,指甲刺破了手心,鮮血就從指縫中滴了下來。
“少夫人。”忍冬突然驚呼,撲上前就用力的去扳開杜雅汐的手,可她就是不鬆開,指縫的血就像是她心中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染成一朵一朵的紅花。
“少夫人,你快鬆手,你別這樣。”半夏也撲了上去,瞪了一眼紫蘇,就道:“爲她這樣的人,不值得!”
倏忽,杜雅汐睜開了眼睛,看着紫蘇,道:“你昨晚潛進我房裡去偷宸之的解藥時,你就已經中了我下的黑心毒,這毒如今已經隨着血液流進你的五臟六俯。念在咱們主僕一場,你說說,你還有什麼遺願沒有?”
桑枝愕然。
一下子沒有消化剛剛聽到的話是什麼意思?
紫蘇眸底一片平靜,在她承認了這個事實時,她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了。
“求少夫人把紫蘇葬在環山村外涼亭對面的山坡上吧。”紫蘇的眸中閃過一絲柔情,“以後,你們從那裡經過,我還可以經常看到。”
桑枝猛的上前,雙手緊握紫蘇的肩膀,用力的搖晃着,道:“紫蘇姐,你快求求少夫人,只要你不再爲對方辦事,只要表示了自己的誠意,少夫人一定可以饒了你的。你難道丟得下你的姑母?”
紫蘇搖搖頭,道:“桑枝,你保重!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你以後就忘了我這個吧,就當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紫蘇,只有一個叫十一的人。”
半夏就冷冷的笑道:“別惺惺作態了,你不配說對不起。”
桑枝大急,她不由朝杜雅汐望去,只見杜雅汐靜靜的坐在一邊,望着紫蘇的目光中充滿了冷漠。桑枝就垂下了頭,鬆開手,“少夫人,桑枝錯了。桑枝不該爲這種人求情。”
紫蘇心中一震,千言萬語都如鯁在喉。
忍冬嘴角微翕,欲言又止,她看見杜雅汐身子微微一顫,微斂的眸中閃爍着傷痛。
“我以爲咱們五個人的心可以一直在一起,我以爲咱們一起經歷的那些都是最真實的,只是我沒有想到,卻有人在演戲。呵呵!昨晚,我聽着她從窗戶跳進房裡,我多希望你只是進來替我掖被子。我多希望,這一切只是我想太多了……”杜雅汐的聲音平穩,卻仍舊可以聽出比平時要顯得冰冷一些。
紫蘇擡眸看去,就見杜雅汐的嘴角溢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當我聽到你說,你想學做賬時,我真的很開心。我最喜歡看到你們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我沒能想到,你想要的卻是宸之的命,我的命。你潛進屋裡去取解藥時,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這樣會要了宸之的命嗎?如果宸之活不成了,我的命還能在嗎?”杜雅汐說着,擡起了頭,努力的將眼眶裡的淚水給逼了回去,她不能在紫蘇的面前哭,不能!
再低頭時,她的嘴角又像往常那般掛着淡淡的微笑,只是這抹微笑不再溫暖,“我一直在想,以後不管怎樣,我都要盡我所能去照顧你們……可是,紫蘇,你讓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大笨蛋。”
“少夫人。”紫蘇面色驟變,眼角已有淚光。
桑枝只覺胸口發悶,透不過氣來,臉上就透出濃濃的失望和傷感。
“少夫人,紫蘇姐……”她急衝衝一句話說出口,擡頭看向杜雅汐,已是淚眼婆娑。
半夏連忙搶先,道:“少夫人,過往之事已過,你別再傷懷了。”說着,她就怒目瞪向紫蘇,“把少爺的解藥交出來。”
“沒有了!我既然要取,自然不會留下。”紫蘇眸底的淚光已不見,剩下的只是讓半夏和桑枝感到陌生的冷漠。
“你?你怎麼能這麼忘恩負義?老夫人待你如何,少爺和少夫人又何時將你當作下人來看待?你的良心全都被狗吃了嗎?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呢?”半夏雙目赤紅,狠狠的瞪着紫蘇猶不覺解氣,她擼起衣袖,上前就按着紫蘇一陣打。
半夏的心裡翻江倒海般,又悲又憤,掄起拳頭如雨般的落下,“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黑心的東西。”
“半夏——紫蘇姐——”桑枝心痛如絞。
杜雅汐沒有喊停,而是背脊挺得筆直的坐着,她擡瞼望過去,眸中盛滿了悲愴和哀婉。
紫蘇不躲不閃,任由半夏責打。
桑枝想上前拉架,但卻沒有動,只是勸停。
一是杜雅汐沒有喊停,二是紫蘇的確該打。
半夏打在紫蘇身上,自己的眼淚卻是不停的往下掉。她們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卻是沒有想到紫蘇是混在羊羣裡的那頭披着羊皮的狼。
“別打了。”杜雅汐站了起來,半夏收了手,胡亂的擦去眼淚,桑枝在一旁咬脣哭泣,肩膀一聳一聳的。
杜雅汐就看向桑枝,“你陪她說會話吧,她還有半個時辰。你替她梳洗一番,讓她好好的上路。我就不送她了。”
說完,她轉身就往外走。
紫蘇就滑下牀,對着杜雅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少夫人,這三個響頭就當是我還你的恩,從此以後,你就忘了紫蘇這個黑心的人吧。”
說完,她就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杜雅汐背對她站着,直紫蘇磕完了頭,她才擡步離開。
也罷!
如此沒有負責的離開,對誰都好。
走到房門口,半夏和忍冬終是沒能忍住扭頭深深的看了紫蘇一眼,然後,決裂的關上房門。
院子裡靜悄悄的,杜遠硯和空老頭他們上藥園去了,杜瑞兆和杜雅蘭上了學堂,邰氏則被麗嬸拉去挖竹筍去了。
出了房門,杜雅汐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了出來,她朝半夏和忍冬揮揮手,“我進屋歇會。”說完,就進了屋。
半夏和忍冬相視一眼,兩人眸底皆是心疼。
“這…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半夏忍不住低吼。
忍冬連忙勸她,“半夏,人將至死,以前的恩怨就算了吧。咱們到底是姐妹一場,要不待會也進去送送她吧?”
“我不去!”半夏搖頭,負氣離開。
忍冬看着她的背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雅汐,你怎麼了?”內室傳來姚宸之的聲音,杜雅汐擦乾了眼淚,斂了斂情緒,提着爐子上溫着的銅壺,倒了一杯水端着走了進去。
“你口渴了吧?”
將手裡的杯子撂放一旁,探首看着他,問道:“要不要扶你起來靠着坐?”
姚宸之點點頭。
杜雅汐扶着他吃用的坐了起來,然後把大紅迎枕墊在後面,讓他靠着舒服一些,一切就緒,這才端了水遞給他,“先喝點水。”
姚宸之喝了水,將杯子遞給她,蹙眉看着她紅腫未消的雙眼,問道:“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深嘆一口氣,杜雅汐握緊了他的手,將如何對紫蘇起疑,如果讓夜靈找到了紫蘇的把柄,又是如何讓她中了毒,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說着,說着,她的眼角就沒有再幹過。
“雅汐,你忘記她吧。”姚宸之心疼的以指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她不值得你傷心!”
杜雅汐點頭。
“要不要上來陪我坐坐?”姚宸之拍拍身旁的空位置,砸了咂嘴巴,道:“我們是不是該練習一下了?”
看着杜雅汐的眸底閃過錯買愕,姚宸之就語氣有些委屈的道:“今天還沒有練習呢。”
“都這個時候了……”
“學習不分時候的。”看着她眼中重新有了笑意,姚宸之就嗔了她一眼,道:“嚴肅一點,現在就在跟你討論學習的事情。這事可大可小,說大了那是爲了姚家的香火更旺一點,說小了那是爲了咱們的幸福着想。”
杜雅汐的眸中的笑意已經溢了出來,嘴角翹翹。
這個男人啊,她怎麼會不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開心,岔開話題讓她放鬆起來呢?
她起身欲往外走。
姚宸之從身後拉住了她的手,焦灼問道:“你要去哪裡?”
杜雅汐伸手拿過牀邊小几子上的空杯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你說了這麼多,難道不口渴嗎?我去幫你再倒杯水。”
姚宸之笑着鬆了手,看着她去倒水。
突然,隱隱傳來壓抑的哭聲,杜雅汐提着水壺的手頓了頓,心陡然疼痛,她緊緊的咬着嘴脣。
“雅汐,你進來。”耳邊傳來姚宸之關切的聲音,杜雅汐努力的將眼淚逼了回去,倒了水,重新回到牀前。
“我沒事!”
“我知道!”姚宸之接過水,一口氣喝完,然後看着她,道:“問心無愧就好,其他的別想太多。”
“嗯。”杜雅汐點點頭,脫了鞋就爬上牀,側身躺着,無聲的哭泣。
姚宸之扭頭心疼的看着她,卻是沒有再說一句安慰她的話。
這個時候,任何語言上的安慰都比不上真實的陪伴,他守着她,看着她雙肩輕聳,看着她悄悄抹淚。
“睡吧!睡一覺起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
紫蘇因急病去世,三日後,杜雅汐就將她風光的下葬,環山村外,涼亭對面的土坡上就多一座新墳。
蘇城,荷香衚衕,顧家。
周海芬怒氣衝衝的走進顧懷遠的書房,見他正坐在書案前,低頭看賬本,手中的算珠打得噼裡啪啦的響。
她不由氣打一處來,上前就用力奪過他手中的賬本,用力的丟在地上,指着顧懷遠的鼻子,就罵道:“你這個孽子,我要爲十一報仇,你爲何從中阻攔?”
顧懷遠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起身到牆角下撿起賬本,“我說過,任何人都不可以動她一根毫毛。”
“哈哈哈……”周海芬仰頭大笑幾聲,然後,滿臉悲哀的看着他,道:“好!很好!這就是我費盡千辛萬苦養大的兒子,在他的眼裡,我這個親孃居然連一個賤女人都不如。”
“她不賤!您也別拿自己和賤來作對比。”顧懷遠將賬本撂在書案上,伸手去扶周海芬,“娘,兒子扶您坐下來說。”
“你別碰我。我也不是你娘。”周海芬怒極,甩開顧懷遠的手。
顧懷遠的手一頓,連忙放下身段,道:“娘,你又說氣話了,我如果不是你的兒子,那我是誰的兒子啊?”
“誰知道你是誰的兒子?也許,你就是我從路邊撿來的一個棄嬰。”周海芬拂袖,一臉怒氣的坐了下來。
“娘,你別開玩笑了,你就是生兒子的氣,也不能說這麼傷情分的氣話啊。”顧懷遠撂袍坐到了周海芬的對面,目光卻是緊緊的鎖在了周海芬的臉上。
心頭一驚,周海芬立刻就清醒了過來,心裡暗斥自己氣暈了頭,能說的,不能說的,全都當氣話說了出來。
她擡頭,眸底水氣氤氳的看向顧懷遠,“還不是你氣得我說一些不着邊的氣話,你說說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你可別想娶那個女人進顧家,我就是死也不會認她這個兒媳婦的。”
想起杜雅汐,周海芬就恨得咬牙切齒。
收到情報說十一是因急病去世的,可她怎麼可能會相信?十一可是她費盡心血培養出來的,這麼折了,她着實的心疼。
這事能傳到她的耳中,相信唐麗容也已經知道了,真不知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娘——”顧懷遠看着周海芬,“娘,你答應過我什麼?你說過的,只要我把姚家奪回你手中,你就不會涉及我的婚事。”
周海芬一聽,眉頭就狠狠的皺了起來,聽他這意思,那就是真的要娶這麼一個成過親,還生過小孩的女人進門了。
這怎麼可以?
當時只是爲了敷衍他,沒想到他竟是對杜雅汐情根深種。
“不可能!我不可能讓你娶她,我更不可能養一個別人家的孩子。”周海芬立刻駁斥,“這一次,我不會再放任你胡作非爲。”
胡作非爲?
顧懷遠:“娘,你最好不要企圖動她,否則,我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你?”周海芬手指顫顫的指着他,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娘,很快我就可以把姚家送給你,我不求別的,我只希望你別干涉我和她的事情。”顧懷遠心底是不想傷了母子和氣的。
“胡鬧!”周海芬額角青筋迸現,指着顧懷遠就罵道:“我知道,你如今長大了,翅膀硬了,就沒有把我這個當孃的放在眼裡了。你這是想要氣死我啊……”
周海芬說着,一口氣背不上來,人就軟軟的往下倒。
“娘,娘,娘,你怎麼樣了?”眼明手快的接住她的身子,顧懷遠輕喚了幾句,見她沒有反應,立刻就衝着外面喊道:“顧局,快去請大夫過來。”
說完,他就抱着周海芬急急的往周海芬住的院子裡跑去。
一時之間,顧府上上下下亂成一團。
顧局請來了大夫,顧懷遠焦急的坐在外間等大夫的診斷,過了半晌,大夫一臉凝重的走了出來。
“大夫,我孃的情況如何?”顧懷遠起身迎了上去,急問。
那大夫眉頭緊皺,回頭朝內室看了一眼,伸手朝外面指了指,顧懷遠會意,就伸手對那大夫做了個請勢,“請大夫到廳裡坐。”
丫環們上了新沏的茶,然後,又無聲的退下。
那大夫端起茶輕呷了一口,然後撂在一旁几子上,擡眸看向主位上的顧懷遠,道:“顧當家的,令堂心病已久,應當靜養,切不可讓她動氣。她的心脈脆弱,若總是動氣,那就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是回天乏術。”
英眉緊皺,顧懷遠看着大夫,道:“這麼嚴重?”
大夫點點頭,“我開個方子,顧當家的人讓人去藥房抓藥吧。令堂的病說到底,最重要的還是心情。只要保持好心情,按時服藥,就是活到一百歲也不是問題。但是……”
“大夫,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顧懷遠扭頭對一旁的顧局吩咐,“讓惜墨隨大夫去抓藥,你去賬房取一百兩給大夫,再幫我送大夫回去。”
“是,少爺。”顧局拱手行禮,轉身對一臉喜色的大夫,道:“大夫,請!”
那大夫就朝顧懷遠拱拱手,道:“顧當家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辛苦大夫了。”顧懷遠點點頭。
顧懷遠返回周海芬房間,站在牀前看了她許久,低低的嘆了一聲就出了房間,在院子裡交待丫環婆子們,“你們要照顧好夫人,有什麼事情就立刻到書房來告訴我。”
“是,少爺。”
目送顧懷遠出了院門,羅媽媽就急急進了房間,牀上週海芬已靠坐在牀前,見她進來就立刻吩咐:“你想辦法找人去環山村給我把杜雅汐殺了。這事千萬不能讓少爺知道是我指使的,就找江湖中人。”
家裡的人是指派不出去了,這個時候,她還不想母子間的情分越來越少。
“是,夫人。”羅媽媽點點頭,又道:“袁二孃已經開始陣痛。夫人,爲了永絕後患,依奴婢之見,這一次連那姚宸之也不能留。”
只要姚宸之死了,那還怕什麼滴血認親?
眸底涌起殺意,周海芬緊攥拳頭,絕頂的恨意涌至心頭。
“那就讓人把他們送去陰曹地府再做夫妻吧。”冰冷的聲音裡透露出她對姚宸之濃濃的恨意。
怨他!
如果不是因爲有他的存在,那個老太婆又怎麼會忍心落了她的孩子?她又怎麼會隱姓埋名,無處安家。
“是,夫人。”
羅媽媽福了福身子,轉身離開。
姚府,靜院。
正屋裡傳來袁二孃撕心裂肺的痛呼聲,丫環婆子神色緊張的進進出出。姚老夫人靜坐在一旁的花廳裡,斂神思忖,看不出情緒。
“二孃,你用力一點。別怕!娘就在你的身邊。”袁苗氏握緊了袁二孃的手,見袁二孃滿頭大汗,淚水漣漣,就連聲音都喊啞了,她心疼不已。
穩婆在一旁,高聲喊道:“吸氣啊,你別歇下來。你再不配合着點,你腹中的孩兒就沒了啊。”
袁二孃一聽,就低低的央求道:“我…我沒有力量了。”
她不想生下這個孩子,如果孩子真的能生下來就沒了,她反而更加開心,一不用擔心將來事情揭露出來,二她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姚府。
雖然她的孩子沒了,可因此,姚家對她的內疚會更多幾分。因爲在姚家人看來,這一切的始作傭者是姚宸之。
不管她是不是順利的誕下孩子,姚府都不會對她置之不理。
只要她賴着不走,再上演一些悲情戲碼,姚老夫人如此心慈之人,又怎麼可能會趕她離開呢?
袁二孃暗暗在心裡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袁苗氏一聽,立刻就急了,“二孃,你可不能這樣,你再堅持一會,很快孩子就可以生下來了。”
女人生孩子,這可是生死關頭,半點都馬虎不得。
袁二孃抓緊了袁苗氏的手,哭着喊道:“娘,我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娘,我好害怕吧,你救救我。”
袁苗氏立刻朝穩婆投去求救的一瞥,“大姐,求求你,你快想想辦法吧。這個時候,可是不能有會什麼閃忽啊。”
“這個?”那穩婆也是急得團團轉,“這個得看你家閨女啊,她不用力,我能有什麼辦法?她腹中的孩子個頭太大了,她不用力哪裡生得下來啊?”
“啊——”肚子像是刀割般的痛了起來,袁二孃忍痛不住,嚎叫了起來。
“用力!”穩婆一邊忙,一邊讓袁二孃用力。 ▪ тtkan▪ ¢O
可這個袁二孃用力總是不得當,如此痛了兩個時辰,孩子還穩穩的呆在她的肚子裡。
唐媽媽端着蔘湯進了正屋,給袁二孃餵了進去後,就問穩婆:“情況怎麼樣了?我家老夫人可正在隔壁廳裡等着呢。”
那穩婆一臉凝重的搖搖頭,道:“她總是不聽使喚,讓她吸氣,她就吐氣,叫她用力,她就說沒力氣。這麼久了,我可擔心這孩子憋得不行了。”
“這怎麼可以?快快快,大姐,你快把孩子接出來,你要我做什麼,我全都配合你。”袁苗氏嚇白了臉。
牀上本是故意拖時間的袁二孃,已是真的累極痛狠,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嘎吱一聲,錢媽媽閃身進來,一臉悲痛的看着唐媽媽,道:“麗容,老夫人讓你去一下。”
唐媽媽被她的神色嚇了一大跳,心中慌亂。
這是怎麼了?
怎麼是這樣的表情?
她二話不說就出去了,錢媽媽就問穩婆:“袁姑娘的情況如何?孩子還好吧?”言下之意,既是擔憂大人,又是擔心孩子。
袁苗氏聽着心下暗定,用力的抓住了錢媽媽的手,驚慌的道:“二孃這孩子她不會使勁,孩子一直生不下來。”
“啊?這可怎麼辦啊?”錢媽媽焦急的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袁二孃,果斷的推了一下袁苗氏,道:“你快想辦法別讓她睡着了,這個時候,可不是鬧着玩的。”
“哦哦哦。”袁苗氏就湊到袁二孃耳邊,大聲的喊道:“孩子啊,這個時候,你可不能睡着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娘啊,千萬別睡。”
袁二孃吃力的睜開眼,但只是眸光渙散的看了她一眼,立刻就闔上了眼簾。
“打她耳光,千萬不能讓她睡着了。”一旁,錢媽媽立刻提醒袁苗氏,袁苗氏已是急得腦中一片空白了,聽錢媽媽這麼一說,立刻就揚手給了袁二孃一巴掌。
“娘,你?”一巴掌下去,袁二孃果然睜開了眼睛,吃驚的看着袁苗氏。
“你可仔細看着了,如果發現她要閤眼,你就打她。”
“哦,好!”袁苗氏點頭應道。
錢媽媽對一旁的穩婆,道:“你再來喊口號,如果她不配合,我就打她。”
穩婆聽着愣住了,她做穩婆大半輩子了,可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法子。產婦已是痛得要死要活了,可旁人還要責打。
這算是什麼啊?
但是人家都這麼說了,她又有什麼好反駁的。
總之,把孩子接生了,自己拿個大紅包就算了事。
穩婆點點頭,乾脆脫了鞋子上了牀。
錢媽媽就對袁苗氏,道:“袁夫人,現在這情況,也沒有旁的辦法了。你可要多擔待些,一切以母子平安爲第一。”
“是這個道理。”袁苗氏脆聲應道。
錢媽媽:“那好!待會穩婆說用力時,咱們就一起動手,你把她耳光,我掐她身子。這樣她就會忍不住用力,只要我們替她配合好穩婆的口令,孩子一定可以平安生下來的。我們老夫人可還等着抱重孫子呢。”
“娘?”袁二孃一聽,立刻嚇得眼睛瞪得老大。
袁苗氏一看,立刻就喜了,連聲應了錢媽媽。
“錢媽媽的這個辦法好。”說着,她就看着袁二孃,道:“二孃,你聽話!女人生孩子就是臨腳踏進了鬼門關一步,你可一定要堅持住。”
“我?”
袁苗氏不再理會她,知道時間不能再拖,就對一旁的穩婆,道:“大姐,開始吧。”
穩婆點點頭,一邊觀察,一邊喊着口號。
一時之間,正屋裡就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有痛呼聲,有口號聲,還是摑掌聲……
花廳裡。
唐媽媽急匆匆的走了進去,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老夫人。”
聞言,老夫人就擡起頭,淚眼婆娑的看着她,顫抖着手將一封信交到了她的手中。唐媽媽心中大駭,接過信就拆了開來。
手中的信紙從指縫飄到了地上,唐媽媽整個人都呆住了,淚流滿面。
怎麼會?
紫蘇怎麼會突然就去了?
老夫人見她一臉悲慼,就站了起來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道:“麗容,紫蘇是爲了救宸之。有黑衣人企圖刺殺宸之,危緊關頭,她替宸之擋了一劍。劍傷不危及性命,可那劍卻是抹了毒的。西部的毒,又毒又絕,雅汐和老何還來不及配製出解藥,紫蘇就去了。”
劍傷?毒?西部?
唐媽媽把這些詞串在了一起,滿臉悲憤。
周海芬,這是你指使人去刺殺姚宸之嗎?
可是,你知道紫蘇受了傷,爲何不讓人送去解藥呢?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惡毒?
“麗容,對不起!”老夫人滿眼是淚看着唐媽媽。
唐媽媽就哭了起來,“紫蘇,我的紫蘇,我苦命的侄女……”
“麗容,你節哀順便。”
豆蔻和連翹、茯苓、佩蘭聽到唐媽媽的哭聲,就從廳外跑了進來,連忙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唐媽媽。
“唐媽媽,你怎麼了?”
唐媽媽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的哭。
老夫人就嘆了一口氣,抹抹眼角的淚水,道:“紫蘇爲了救宸之,不幸中了抹毒的劍,人已經去了。”
“什麼?”四大丫環驚呼一聲,幾人就齊齊的流下了眼淚。
“紫蘇……”
幾個丫環抹去眼淚,恨恨的道:“老夫人,有沒有查出是誰做的?我們要爲紫蘇報仇,我們不能讓紫蘇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