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姐,你們要去蘇城?”厲小躍看向季苗苗,思忖一下,就對何大爺,道:“大爺,多有冒犯,這些是我們的一點小意思,你且收下。至於護送夫人和小姐的事情,我們來做就好,我讓人送你回去。”
厲小躍掏出一小半袋碎銀遞到了何大爺的手裡。
季苗苗明白厲小躍的意思,便對何大爺,道:“大爺,剛剛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們也不知這幫人的同夥什麼時候又會追上來?這一路危險重重,你還是回吧。”
夜風吹過,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撲入鼻間,何大爺想到剛剛的驚險,便也不再堅持,衝着季苗苗點點頭,“那行!你們一路多保重。”
“謝謝大爺!你也保重!”季苗苗微微一笑,對一旁的冬兒,道:“冬兒,你去把咱們的包袱拿下來。”
“是,小姐。”
這時,厲小躍見他轉身就走,連忙衝着他的背影喊道:“大爺,你把這些銀子拿着。”
“那姑娘給的訂金就夠了。”何大爺擺擺手。
冬兒爬上馬車,把包袱背了下來。她衝着何大爺抱歉的笑了笑,“大爺,真是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這不關你們的事。”何大爺站在馬兒旁邊,看着腿上被箭劃出一條長口子,此刻正流着血的馬兒,心疼的撫着它的鬢毛,“大何,你受苦了。我帶你回去療傷,你慢點兒走。”說完,何大爺就牽着馬車往回走。
冬兒站在原地,看着何大爺離開。
厲小躍見狀,立刻縱身過去,二話不說就把錢袋丟進了馬車裡,“大爺,你的馬受傷了,這點銀兩當是我們對你的補償吧。你一定要收下,這樣的話,我們夫人和小姐也安心一點。”
何大爺回頭看向苗氏和季苗苗,輕輕點點頭,不再推辭。
厲小躍返身回去,看着三當家江鴻,道:“老三,你帶人留下把這裡打掃乾淨,把兄弟帶回家。”
江鴻點頭,拱手道:“大哥,你放心!這裡就交給我。”
厲小躍點頭,移眸看向苗氏和季苗苗,道:“夫人,小姐,咱們先回山寨。”
“好!”苗氏點頭,季苗苗就扶着她跟在厲小躍後面。
冬兒緊跟着她們。
結義崖,崖壁平如鏡,深不見底,寸草不生。如果夜裡光線不足,站在崖邊往下看還真會讓人兩腿發軟。厲小躍吹了一聲口哨,只聽見吱吱幾聲巨響,由繩索和木頭綁制而成的長索橋就懸崖對面甩了過來。
“夫人,小姐,請上橋。”
季苗苗點頭,扶穩了苗氏,問道:“娘,你行不行?要不讓女兒揹你過去吧。”
“不,不用!我沒事,我可以的。”苗氏擺擺手,儘量心裡在打鼓,她仍舊錶現得很勇敢。
她不能再拖累女兒。
季苗苗對着她笑了笑,然後扭頭看向一旁的冬兒,“冬兒,你呢?可以嗎?”
冬兒用力的點頭,飛快的應道:“行!沒問題的。”
“好!那我們就出發。”橋身很小,只能一個人一個人的接着向前走,季苗苗讓厲小躍走在前頭,苗氏走中間,自己就跟着苗氏後面,這樣就可以前後都有人護着苗氏。
踏上索橋,季苗苗不忘提醒身後的冬兒,“冬兒,你跟着我,小心一點。視線放平,儘量不要往下看。”
“是,小姐。”冬兒拍了拍胸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踏上索橋一步,她又不由的縮了回來,目光不由的望向索橋下面黑呼呼的一片。這就像是一頭大野獸張開了大嘴巴,只要她不小心掉了下去,就會屍骨無存。
想到這裡,冬兒就剋制不住心裡的怯意,再也不敢向索橋擡步。
牛大壯見冬兒白了臉色,嘿嘿的笑了幾聲,“怎麼了小丫頭,你剛剛罵我的時候不是很牛的嗎?現在看着這索橋就嚇得兩腿發軟了?”
“哼,我怎麼可能會怕?”冬兒一臉‘你別看不起人’的表情,可卻仍舊站着不動,就連視線也逃避似的不去看向崖底。
牛大壯手摸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
那眼神像在說,你不害怕?那就上索橋啊。
瞬間,兩人就開始了眼神戰爭,兩個人的眼睛都瞪如銅鈴,眼神中充滿了敵對的火花。
季苗苗聞聲就停了下來,扭頭朝冬兒看去,“冬兒,你等一下,我回去接你。”說完,她就對前面的苗氏,道:“娘,你在這裡等我。”
“去吧。”苗氏笑着點頭。
冬兒見季苗苗就返回來,連忙衝着她擺手,“小姐,你陪着夫人,我這就來。我不怕!我真的不怕!我一點都不怕!”
冬兒一連說了幾個不怕,她的一再強調,只是更加的證明了她內心強烈的恐懼。
季苗苗繼續往回走。
這時,牛大壯就道:“丫頭,你兩手抓着兩邊的繩索,大步向前踏去,不再看下面,你就不會害怕了。要不,你先等等我。”
說完,他就縱身離開,不一會兒,他手裡拿着一條竹竿回來,冬兒看了他一眼,奇怪的問道:“你是讓我拿竹竿將你捅進崖底嗎?”
這死老牛,他又想幹嘛?
“冬兒,你這丫頭別這麼說話,也許,他是想負荊請罪呢?”季苗苗笑着看向牛大壯,只見他有些着急的解釋:“不不不!這竹子另有用處。”
“什麼用處?”
“來,你拿着。”牛大壯將竹子一頭塞進了冬兒的手中,自己則緊握住了另一頭,“小姐,你走前面。這丫頭,我一定護她安全的過去。”
“好!”季苗苗明白了牛大壯的用意,看着冬兒交待了一句,“冬兒,如果你很討厭老牛,待會你可以捅他下去,呵呵。”
“呃?”冬兒愣愣的看着季苗苗的背影。
牛大壯滿腦黑線,總算是明白了,冬兒這麼毒舌的原因了。
原來是有其主必有其僕。
其他的山賊聽着季苗苗的話,不禁偷偷笑了起來,目光滿含打趣的看向牛大壯。哈哈!二當家的,平時威風八面,現在……哈哈!
“丫頭,走吧!再不走那些人的同黨該要尋上來了。”牛大壯催促着冬兒,“你走在前面,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掉下去的,因爲,我還想多活幾年。”
“你?”
“走吧!你你什麼?婆婆媽媽的。”
“哼——”
冬兒氣呼呼的上了索橋,一手緊握着竹竿,一手緊抓着繩索,目光平視,看着不遠處的季苗苗和苗氏面帶鼓勵的笑容,站在原地等她。冬兒不由的綻開笑容,心裡的恐懼就越來越小。
他們很快就走到季苗苗面前,冬兒衝着季苗苗甜甜的笑道:“小姐,我來了。咱們走吧。”
“嗯,冬兒,你做得很好,你很勇敢。”季苗苗轉過身,一行人繼續向懸崖的對面走去。
結義寨,忠義堂。
“夫人,小姐,請坐。”厲小躍領着苗氏和季苗苗進了忠義堂。
季苗苗扶着苗氏坐了下來,自己也挨着坐下,目光迅速的掃看了忠義堂一圈,這裡的擺設與她所看過的山賊窩的大廳完全不一樣。
大廳正中央上方擺着一張太師椅,大廳一角的木架子上有幾套鎧甲,另一個邊則擺着一個兵器架,上面擺着幾把長槍。
季苗苗的目光被兵器架上的一把長槍給吸引住了目光,苗氏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激動的跑了過去,動情的撫摸着那把長槍,眼淚叭叭叭的落了下來。
“娘,你怎麼了?”季苗苗連忙走過去。
一旁,厲小躍也是滿臉衷傷,他看着長槍,道:“小姐,這把長槍叫做虎頭湛金槍,將軍生前使用的長槍。”
厲小躍的話證實了季苗苗心中的猜測,她細細打量着眼前的這把長槍,不由心生敬畏。
“小躍,你是從哪裡尋回來的?”苗氏輕輕拭去眼淚,扭頭看向厲小躍,問道。
當年,他們只是送了一盒骨灰回來,說是季成志戰死沙場,緊接着朝廷又下旨追了季成志,還給將軍府一筆巨大的補償。
而厲小躍這些送季成志的骨灰回來的部屬,並沒有在將軍府久待,只是休息了一天,待靈堂搭起來後,他們一起給季成志上了香,然後就離開了。
從此,苗氏就再沒有看過他們,也沒有他們的消息。
厲小躍的目光從虎頭湛金槍上移開,他伸手做了個請勢,“夫人,小姐,這些事情說來話長,咱們坐下來一邊喝茶,一邊聊吧。”
“好!”苗氏頷首。
幾人坐了下來,這時,有粗衣婦女送了新沏的茶進來,只是好奇的看了苗氏和季苗苗一眼,然後又匆匆的退下了。
苗氏沒有喝茶,而是看着厲小躍,問道:“小躍,你們怎麼會變成這樣?後來,可是出了什麼事?”
好好的將領,怎麼不是報效朝廷,而變成了山賊呢?
兵與賊,本是不能共存的,可他們卻由一個兵變成一個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夫人,這事說來話長。我們送將軍的骨灰回京之後,我們就回到軍營,後來又潛進敵營把將軍的長槍搶了回來。等我們再回到軍營時,那夏勇卻不問原由就要以不服軍令來處決我們衆兄弟。”
厲小躍說起往事,眸中不由的染上濃濃的恨意,雙眼赤紅。
“後來吧?”
“後來,老萬就帶着兄弟連夜把我們從軍營的牢裡救了出來。也是老萬告之,我們才知道,這姓夏的眼裡根本就容不下將軍以前的舊部屬,一個個不是被遣回家,就是被派去執行險惡的任務,再就剩我們幾個了。”
厲小躍說着,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極力的剋制內心的恨意,他苦笑了一下,繼續道:“老萬爲掩護我們,他當場就被姓夏的軍法處置了。想想,他騁馳沙場,殺敵無數,對朝廷忠心耿耿,最後卻是死在自己人的手裡。他一定是死不瞑目的,而我們也難平心中的恨意,還有對朝廷的失望。”
“所以,你們失望之下,就佔山爲王?”季苗苗不相信厲小躍會因爲這個而做山賊,她有一種直覺,他們一定是有什麼目的或是苦衷。
果然,厲小躍立刻就搖頭,“我們覺得這個姓夏的有問題,而他又一直窮追不捨,我們在一個機緣巧合之下,認識這裡的前寨主。我們蜇伏在這裡,一方面是爲了逃過姓夏的追殺,另一方面是爲了查清姓夏的貓膩。”
“那你們想到了什麼?”季苗苗的心怦怦直跳,感覺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厲小躍點點頭,又搖搖頭。
季苗苗就替他回答,“你們是不是想出了姓夏的與我爹的死有關?”
“小姐,你怎麼?”聞言,厲小躍滿止驚訝的看向季苗苗。
季苗苗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又接着道:“我爹當年奉守北部的寒城,那裡是與北陳相交界的地方。那姓夏的一定是與北陳國勾結,誘我爹上當,然後,由他頂上我爹的位置。如此,他自然不會容下你們。”
這個夏勇,怕是不僅在外勾敵,還在內有靠山。
然而,他的靠山一定是與鍾家對立的。
那麼,這背後的人,會是誰呢?
厲小躍激動的站了起來,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季苗苗,“小姐,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好不容易纔查到一點蛛絲馬跡,可惜那姓夏的藏得太深,我們手裡還沒有真憑實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