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有些不太高興聽到有人這麼看不起杜雅汐,不過想想杜雅汐的確在外沒有什麼名氣,便就忍住心頭氣,笑道:“蘇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孫媳婦乃西域怪醫的徒弟,如果大人不放心的話,老身一起陪着去府上。”
她想借着這個機會讓杜雅汐在上流圈中有點名望,這樣對將來把當家之位傳給她,也是百益無一害的。
“西域怪醫?”蘇大人蹙眉想了想,突然看向一旁的姚宸之,驚訝的問道:“我想起來了,相傳她曾出手救過姚少爺,可是那位怪醫?”
老夫人笑着頷首。
杜雅汐則是有些驚訝,想不到怪醫之名,居然已經傳到蘇城來了。
姚宸之向着蘇大人作揖,溫文爾雅地笑道:“蘇大人,內人的醫術已得怪醫真傳,在君山鎮也有不少人上門求醫,大夫可放心。”說着,他伸手握緊了杜雅汐的手,臉上綻出一抹自豪的笑容。
杜雅汐擡眸看了他一眼,不禁被他的笑容而感染,也微微的笑了起來,只是她不知道,此刻,她的眸中盛滿了柔情。
蘇大人的面色緩和了一些,遲疑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你的身體?”
“操勞不得,坐着喝茶還是可以的。”老夫人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當下便笑着道:“雅汐,今天是你回門的日子,但蘇府與咱們姚府是世交,祖母的身體不適,就得勞你出診了。”
杜雅汐點點頭,不介意的道:“祖母放心,雅汐不會給姚家丟臉。”
蘇大人皺了皺眉,一時沒了聲響,表情訕訕然。
姚宸之則站在一旁牽着杜雅汐的手,面帶笑意,滿臉的自豪,享受般的悠哉。
“好。”老夫人滿意的頷首。
杜雅汐上前一步向着蘇大人一福,落落大方地笑道:“蘇大人,煩請稍候,我先回院子裡取醫藥箱。”
蘇大人看了看杜雅汐,有些意外,他見多了羞羞怯怯,端莊守禮的女子,到很少見過這種爽利,眉宇間充滿了自信的女子。
想起自己剛剛的失禮,他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笑着回禮:“少夫人,請。”
馬車上,老夫人握住了杜雅汐的手,語氣有些抱歉的道:“雅汐,本是你回門的好日子,祖母卻讓你去替病患診治,你可會介意?”
“祖母,你的苦心,雅汐明白。”杜雅汐回握住她的手,臉上蕩起了明媚的笑容,“雅汐很感謝祖母的用心良苦。”
“呵呵!真是好孩子。”老夫人欣慰的笑了。“你有把握嗎?”
杜雅汐將下巴一擡,自信的淺淺一笑,甜甜的小酒窩便漾了出來,“我師父可是怪醫,當然有把握。”
產後的女子病,對她來說,並沒有挑戰性。
錢媽媽怔住,旁邊老夫人卻仰頭哈哈大笑,笑聲爽朗豪邁,中氣十足,她拍拍杜雅汐的手,笑道:“不愧是怪醫的徒弟,哈哈!”
“呵呵!不愧是我們姚府的少夫人,夠魄力。”錢媽媽也忍俊不禁,開心的笑道。
杜雅汐看着開心的她們,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清亮的眸子裡似有瑩光浮動,又像是微風吹過的湖面,盪漾着一圈圈的水紋,瀲灩生輝。
蘇府。
蘇府是一座白牆青瓦的高大建築,門前矗立着兩頭威武的石獅,大門屋檐下掛着兩個大紅燈籠,上面寫一個蒼勁有力的蘇字。
因爲有蘇大人作陪,她們並沒有在站房等候下人來帶路,蘇大人直接讓門房打開大門,親自在前頭帶路,直接來到他居住的院子裡。院門口已經有一個婆子站在那裡翹首以盼,滿臉的焦色。
蘇大人見了面色不由的凝重了幾分,杜雅汐微微蹙眉,暗道:“看起來似乎情況很嚴重。”
那婆子帶着眼淚迎了上來,朝蘇大人福了福身子,“大人,夫人她越發的痛了。”說着,眼淚已掉了下來。
蘇大人緊皺着眉頭,伸手朝老夫人和杜雅汐做了個請勢,“老夫人,少夫人,請。”
兩人頷首,緊跟着進了院子。
蘇大人許是着急了,步伐不禁加快,杜雅汐只好扶着老夫人也加快了腳步,她經常上山採藥,倒是沒什麼,可老夫人身體不好,走起來有些吃力。她蹙眉心疼的僅以兩人聽得見的聲音,問道:“祖母,累嗎?”
老夫人扭頭衝着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站在前廳門口,蘇大人面露猶豫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就笑着吩咐一旁的丫環婆子,“直接帶我們去蘇夫人屋裡吧。”
蘇大人鬆了一口氣,遂吩咐剛剛候在院門口的婆子,“孫媽媽,你帶姚老夫人和少夫人進去。”
“是,大人。”孫媽媽福了福身子,又笑着朝老夫人和杜雅汐做了個請勢,“兩位,請。”
“謝謝媽媽。”杜雅汐微笑頷首。
蘇大人不由的又瞧了她一眼,心想,這個女子倒是不錯。
相傳她生長在老君山下,不過,從她身上卻是看不到鄉野的氣質。
杜雅汐扶着老夫人進了房間,一踏進房門,撲鼻而來的便是一股酸腥又帶着餿氣的味道,兩人默契的相視了一眼,跟着孫媽媽來到了牀前。
雕花大牀上,滿面病容的女子趴在牀上痛苦的哀吟着,見有人進來,她微眯開眼,虛軟的問道:“孫媽媽,這兩位是?”
孫媽媽立刻上前,愛憐的用手絹擦拭她額頭上的細汗,哽咽着應道:“夫人,這兩位是[濟世藥堂]的老夫人和少夫人,大人一早就去姚府請了她們過來。夫人,你可一定要放寬心養身子,小少爺和大人都需要你啊。”
聞言,蘇夫人苦澀的笑了笑,擡眸看着老夫人和杜雅汐,道:“老夫人,少夫人,我身體有恙,也不能跟你們見禮。”
“蘇夫人,不要客氣。”老夫人看着她,輕聲寬慰,“夫人不用擔心,待我孫媳婦替夫人切脈一番,再開方子煎藥服下,一定可以藥到病除了。”
“如此就有勞少夫人了。”蘇夫人淺淺頷首。
丫環端來兩張繡凳,又有丫環端來了茶水。
杜雅汐扶着老夫人坐了下來,“祖母,你先坐着休息一下,雅汐先替蘇夫人切脈。”
“好!”老夫人點頭,微笑坐着。
杜雅汐伸手搭在蘇夫人的手腕上,觸手的冰涼讓她一愣,不過,心裡也明白,她這產後失血過多,體虛血虧,體溫是會冰涼一些。蹙眉聽脈,過了半晌,杜雅汐鬆開了手,動手去掀被子,卻不實蘇夫人緊緊的抓住被子不放,一臉防備的看着她,“你要幹什麼?”
孫媽媽也是吃了一驚,上前拉開了杜雅汐的手,面色不善的瞪着杜雅汐,“你別動。”
老夫人皺了起眉頭,剛想開口替她解圍就聽到杜雅汐噗哧一聲笑出聲來,衆人皆愣,不明她這是怎麼一回事?而牀上的蘇夫人則是羞了臉,惱怒的瞪着她,伸手指着房門口,“你出去,我不需要替我診治。”
杜雅汐斂起了笑,一臉嚴肅的看着蘇夫人,道:“如果蘇夫人這麼不配合,不用你說,我也會出去。”
“你?”蘇夫人沒有想到她竟是如此囂張,一點都沒有將她這個官夫人放在眼裡。
老夫人端起茶悠哉遊哉的輕啜着,低斂着的眸子涌上幾分笑意。
也就這個丫頭,天不怕地不怕。
“蘇夫人,你不配合我,我無法查出身子不適的真正原因,無法對症下藥,你就無法根治。”杜雅汐看着臉色漸緩的蘇夫人,又道:“望聞問切是大夫診斷病情時,必須要做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就是因爲這樣,所以,前面的大夫才一直沒有治好你的病。”
“我?”蘇夫人垂下了頭,沉默不語。
孫媽媽護在了牀前,不悅的道:“你不就是一個大人請來的大夫嗎?你若沒有本事就算了,這些東西做什麼?”
杜雅汐沒將孫媽媽的敵意放在心上,而是打鐵趁熱的繼續勸蘇夫人,“蘇夫人,你還這麼年輕,又剛喜得麟子,蘇大人又對夫人的身體焦心慮肺,難道蘇夫人就不願意把身子養好,一家人過着幸福的日子?”
“想!我想!誰說我不想?”蘇夫人落下了眼淚,抽泣的着道:“可是,我這破身子,怕是沒多少時日了?”
杜雅汐聞言,搖搖頭,笑道:“也就是月子病和女子病而已,服些藥,做一段時間的針炙很快就會好的。”
“真的?”蘇夫人喜出望外的擡起了頭。
“當然!不過前提是你得配合。”杜雅汐看着一隻枯瘦的手擡了起來,輕輕的扯了扯孫媽媽的衣角,嘴角的笑意就溢了出來。真不知這些古人怎麼想的?不讓看,她怎麼診斷?怎麼下藥?
大家都是女子,她有的,難道自己沒有?
“好,你來檢查吧,你有什麼要問的儘管問。”在健康的誘哄下,蘇夫人終於同意讓杜雅汐檢查。
杜雅汐點點頭,動手放下幔帳,扭頭對一旁的孫媽媽,吩咐:“麻煩媽媽點盞燈過來。”
孫媽媽看了一眼蘇夫人,見蘇夫人點頭,她便急急的去點了一盞燈,撂開幔帳走到杜雅汐身邊站定,替她照明。
“蘇夫人,咱們都是女子,而我又是大夫,你不必緊張,放輕鬆一點。”杜雅汐掀開被子,拉開她的單衣,露出佈滿孕紋的肚皮,她擡目朝蘇夫人看去,就見她別開了眼。
心裡有些明白了,她這分明就是產後抑鬱症。
“蘇夫人,的確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這些紋並不醜,它們是一種美好的回憶,它們會記住你和大人恩愛的日子,也會記住你懷胎十月的不易和感受到孩子在肚子動時的甜蜜。”
聞言,蘇夫人驚訝的扭頭朝她看了過來,見她嘴角溢着暖暖的笑容,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燈光映在她的眸中像是兩個小小的太陽,照暖了她的心。
她伸手撫上肚皮,回憶着孩子在肚子裡時的感覺,指腹傳來的感覺不再緊緻,不再滑嫩,觸手的是微微的凹凸感,像是在肚皮上佈滿了樹枝。
“這個地方,經曾孕育了一個可愛的孩子,這些紋就像是無數的紮在地上的樹根,它們努力的紮在這裡,只是爲了孕育那棵未來的大樹。”
杜雅汐繼續開導她。
一般這種人都是自己走進了自己編織的網裡,然後越掙扎網就束得更緊,直到把人困在裡面出不來。
這其實也是一種心病。
蘇夫人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一旁舉着燈的錢媽媽看見了,不禁喜飲而泣,單手抓住杜雅汐的手,興奮的道:“夫人笑了,夫人終於笑了。”
杜雅汐扭頭看了她一眼,道:“她以後不會再這樣了。”說着,她看向蘇夫人,笑了笑,“蘇夫人,你說是吧?”
蘇夫人點點頭,看着孫媽媽,道:“奶孃,對不起,婉婷讓你擔心了。”
孫媽媽豆大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她用袖子胡亂的擦拭着,咧嘴笑着道:“沒事!只要夫人好好的,媽媽就放心了。”
又是這樣的笑容。
杜雅汐不僅被她們眼淚中的笑容感動了,腦海裡就浮現了邰氏的臉,慈祥的老夫人,還有那個紅着臉的姚宸之……
家人的臉一張一張的掠過,她的嘴角溢出一抹微笑。
突然,她伸手輕撫了一下肚子,嘴角的笑意就更濃了。
孩子,不管是什麼樣的緣份讓我們在這裡成爲了母子?不管未來會怎樣?我一定會守着你,我一定會憐惜這份緣份……
“謝謝你,姚少夫人。”蘇夫人擡頭看着杜雅汐,由衷的道謝,眼底的灰心已經一掃而空。此刻,杜雅汐才發現她有一雙清亮的大眼睛,微笑起來時,眸底就像是有兩汪湖水在盪漾。
“蘇夫人,你真漂亮。”斂迴心神,杜雅汐笑道。
蘇夫人愣了一下,然後臉唰的一下紅了,嗔了她一眼,道:“姚少夫人更像是仙女下凡,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姚少爺可真是個有福氣的人。”
“呵呵!”兩人相視一笑,所有的不悅都化在此刻的笑容中。
幔帳外,老夫人聽着杜雅汐和蘇夫人一掃剛剛的不悅,兩人倒像是好朋友一般,相互打趣了起來,臉上不禁綻開了笑容。
手在蘇夫人的肚皮上摸了一下,突然,杜雅汐稍稍用力往下一按,蘇夫人立刻痛呼出聲,“唉喲——”
“很痛?”鬆開了手,杜雅汐關切的看着她,問道。
蘇夫人點點頭。
杜雅汐不說話,動手去拉她的單褲,倏的,蘇夫人夾緊了腿,窘迫的望着她。
“夫人,你答應要配合我的。”杜雅汐不鬆手,蘇夫人也不鬆開,孫媽媽在一旁看着,不知該如何是好?
杜雅汐的偏頭噘嘴看着蘇夫人,商量着道:“蘇夫人,要不這樣,待你好了以後,我今天是怎麼對你的,你就統統對我做一遍,這樣可以嗎?”
說着,她很無辜的道:“你有的,我娘都給我了,你在害羞什麼呢?難道是怕沒我長得好?”
“噗……”蘇夫人忍俊不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杜雅汐趁其不備拉下了她的單褲,“要配合,不然我是會生氣的。你難道不知道,惹怒大夫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我?”蘇夫人被她這一變再變的態度給唬住了,整個人就愣在那裡。
杜雅汐動手細細檢查,感覺她還是很緊張,便一邊跟她聊天,一邊檢查,直到她不自覺的放鬆了下來。
“好了。”
杜雅汐扭頭看着一旁的孫媽媽,道:“喊個丫環進來幫忙替夫人擦拭一下身子,我先淨手,然後,我要替夫人針炙。”
“是,姚少夫人。”孫媽媽早已對她刮目相看,也不請示蘇夫人,直接應是撂開幔就出去喊了兩個丫環進來。
蘇夫人好奇的打量着杜雅汐,問道:“姚少夫人,你年紀輕輕的怎麼習得一身好醫術?”
杜雅汐笑了笑,道:“機緣巧合之下,西域怪醫收我爲徒,我這身醫術都是跟她學的,不過,我的醫術還不及我師父的一點點。”
蘇夫人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孫媽媽領着一個端着熱水的丫環進來,笑着對杜雅汐,道:“姚少夫人,我已差人打了水在淨房。”
“好。”撂開厚實的幔帳,老夫人慈祥的臉就躍入了眼簾,還未等杜雅汐開口,她便已問道:“丫頭,累嗎?”
“不累。”笑着搖搖頭,杜雅汐笑得有些撒嬌意味的道:“祖母,雅汐可否求你一件事兒?”
“一件?”
“不行嗎?”
“怎麼這麼少?”老夫人笑看着她,“這麼少我都不好意思答應。”
“呵呵!”杜雅汐伸出了手,想要去擁抱她,剛踏出一步,她就停了下來,看着自己手上的污血,聳聳肩,笑得天真爛漫。
“祖母,我先去洗把手。”
老夫人揮揮手,笑看着她進了淨房,“呵呵,去吧。”
這個孩子,她真的是越看越喜歡。
剛剛她坐在這裡,聽着她在裡面說的那些話,雖然有些大膽了,但是卻有說不出來的活潑和開朗。
她喜歡這樣的姑娘,這樣的姑娘一定可以像一個小太陽一樣照亮宸之的生命。
她堅信。
“丫頭,你想要祖母答應你什麼事兒?”見杜雅汐從淨房裡走了出來,老夫人就有點迫不及待的問道。
杜雅汐伸出手,非常可愛的舉起來擺了幾下,老夫人見狀,忍不住的笑了起來,眸底浮起濃濃的疼愛。
她非常配合的張開手臂,杜雅汐笑了,笑着上前蹲着依偎進了老夫人的懷裡。聞着老夫人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草藥味。
深深的吸了幾口,她突然想起,這味道之所以熟悉是因爲姚宸之身上也是這樣的味道。
老夫人扶着她站了起來,輕颳了下她的鼻子,寵溺的問道:“多大了?都是人家的媳婦兒了,怎麼還撒嬌?”
“祖母,你可別告訴我,你不喜歡?”杜雅汐的一雙眼睛笑得星光閃閃,語氣中滿是篤定。
“不喜歡!”
“啊?”
“不喜歡,那是不可能的。”
“祖母,你真壞!”
“呵呵!”
“老夫人,少夫人,你們相處的樣子,真的讓婉婷羨慕。”不知何時,幔帳已經用繡着交纏花枝的綢帶束起,蘇夫人也已經靠坐在牀頭。
杜雅汐這才驚覺這是在別人的家裡,於是笑了笑,道:“蘇夫人又何必羨慕雅汐呢,蘇大人這樣關愛夫人,夫人應該更是幸福,更讓人羨慕。”
蘇夫人紅着臉笑了笑,垂下了頭。
杜雅汐提着自己提來的花布小包袱走到牀前,對一旁的孫媽媽的道:“媽媽,接下來我要爲夫人針炙,還需要媽媽掌燈,這幔帳還得放下來。”
孫媽媽連忙就頭,“好好好!我就去點燈。”
動作輕柔的扶着蘇夫人躺了下來,杜雅汐輕聲的安撫她,“蘇夫人,等一下針炙可能會點痛,但只是開始,過後,你會覺得很舒服。夫人產後,帶下就一直不乾淨,這跟夫人產後大出血有關,也跟夫人的心情有關。”
蘇夫人微微頷首,算是肯定了她的診斷。
杜雅汐探頭看着她,又道:“蘇夫人,雅汐說句你不愛聽話,世上女子都會有變老變醜的一天,但是,我們的心卻是可以永遠年輕漂亮的。”
年華易去,容顏易逝,唯有真心可長青。
“謝謝你!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蘇夫人伸手握緊了她的手,用力的緊了緊,“姚少夫人,你可真是一個妙人兒,我很喜歡你。”
“謝謝!”
孫媽媽點了燈進來,杜雅汐轉身又放下了幔帳,打開她的小包袱,裡面的東西一一的排列出來。
她拉起蘇夫人的單衣,一手在她的肚子上摸了一下,聽到蘇夫人暗抽了一口氣後,她另一隻手裡捻着銀針就紮了下去。
噝……
孫媽媽看了看蘇夫人皺起的眉頭,又看了看那肚皮上的銀針,豆大的冷汗就從她的額頭上滴了下來。
“忍一下,很快就舒服了。”杜雅汐捻着銀針,對着穴位一一刺了下去,嘴裡還念着自己下針的穴位,“子宮穴,帶脈穴,三陰交,氣海,關元穴……”
幔帳外,老夫人聚神聽着,頻頻點頭。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幔帳裡艾香縈繞,杜雅汐正點了艾條替蘇夫人針炙。艾草對女子病有很好的療效,她在聽到蘇大人說是蘇夫人是產後身子不利索,便已猜到這種情況。
她回宸院取了自己用熟了手的銀針,又帶了艾條。
“好了。”杜雅汐笑着站直了身子,伸手輕捶了發酸的腰,笑容暖暖的看着蘇夫人,道:“蘇夫人,待會我再給你開方子,你每日一帖即可。”
“謝謝!”
“不用謝,這是一個大夫應該做的。”杜雅汐笑了笑,動手收拾自己的小包袱,撂開幔帳走了出來。
孫媽媽看着蘇夫人的眉頭舒鬆開來,臉色也似乎好了一些,心裡直爲她感到高興,也對杜雅汐充滿了感激之情。
“老夫人,姚少夫人,請移步到外室坐。”
杜雅汐扶着老夫人擡步往外走,就聽到身後,蘇夫人誠心的道謝:“姚少夫人,謝謝你!你不僅減輕了我身體上的痛苦,你還喚醒我的心,把我從那個牛角尖裡拽了出來。真的很感你,你是一個很棒的大夫。”
回眸一笑,杜雅汐擺擺手,道:“病人很努力的配合大夫,會是對大夫最好的感謝。蘇夫人,祝你早日康復。半個月內,你不用再作針炙,如果以後有需要的話,你可以讓人去君山鎮通知我。”
蘇夫人一愣,問道:“你要回君山鎮?”
“是啊,今天是雅汐回門的日子。”老夫人笑着道。
聞言,蘇夫人吃驚的看着杜雅汐,見她無所謂的淡淡笑着,心裡對她的好感就更多了幾分。
“真是不好意思!回門是大事,少夫人卻勞心來爲我出診。”
蘇夫人皺了皺眉,這女子病並不是見得光的病,讓她一個新嫁娘來替自己診斷已是過意不去,現在又聽說耽誤了她回門的時辰,心裡面更是過意不去。
杜雅汐笑了笑,道:“蘇夫人不用放在心上,在大夫的生命裡,病患永遠擺在第一位。”
“說得好。”老夫人點頭,滿意的看着杜雅汐。
“少夫人的胸懷真是讓在下佩服。”房門推開,蘇大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臉嚴肅的朝杜雅汐拱拱手,道:“少夫人,請原諒在下早先的不敬。”
杜雅汐落落大房的福了福身子,“蘇大人,不必自責。大人並沒有什麼不敬的,實在是小婦人沒有過人之處。”
“這?”
“姚少夫人,你若是沒有過人之處,那我這種遇點小事就躲在房裡不見人的,豈不是一無是處?”蘇夫人笑着爲蘇大人解了尷尬。
蘇大夫聞聲擡目望去,見嬌妻倚靠在牀頭正淺笑吟吟的看着他,心中不由一熱,忍不住就快步走了過去,坐在牀頭,緊握住她的手,道:“娘子,你…真好。”
兩人四目相觸,目光交纏,再也移不開眼。
杜雅汐等人悄悄的離開了房間,把時間和空間都讓給他們。
花廳裡,杜雅汐寫了兩張方子,一張是要煎服的草藥,一張則寫了固元膏配方和做法,像蘇夫人這樣產後體虛的,服用固元膏是極好的。
“孫媽媽,這張方子的藥,你讓人每日煎一帖,一次放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即可。這個方子是我爲蘇夫人開的補身膏,你讓人照着上面的用量和作法,每日早晚讓蘇夫人食下一小舀就好。還有,到藥方買點艾草,晚上用艾草煮了水,端給蘇夫人泡腳。”
她想了想把固元膏改成了補身膏,相信這樣大家理解起來也容易一點。
“是,我都記住了,一定照着辦。”孫媽媽連連點頭,每一個字都記在了心裡。
就在這時,廳外走進來了一個小丫環。
“孫媽媽,門房傳來話,說是姚家少爺問姚老夫人和少夫人這邊的進展如何?”
“宸之?”老夫人和杜雅汐相視了一眼,然後,老夫人就徑自笑了,看着杜雅汐的眼神充滿了曖昧,“那小子一定是等媳婦等急了。”
杜雅汐不由的紅了臉。
孫媽媽聽着姚家少爺在外面等,剛剛又聽到老夫人說今天是杜雅汐回門的日子,連忙朝她們福了福身子,“老夫人,少夫人,請稍等一下,待我進去稟了我家大人和夫人。”
兩人頷首,端起一旁的茶盞,輕呷了一口茶。
不一會兒,蘇大人就走了進來,身後的孫媽媽手裡捧着一個雕花紅漆匣子,他從孫媽媽的手中接過匣子,遞到了杜雅汐的面前,真摯的道:“姚少夫人,這次多虧了你的出診和開導,內人才願意坦誠治病。今天是你和姚少爺回門的日子,很抱歉讓你沾了病氣,這裡是我和內人的一片心意,還請收下。”
杜雅汐將匣子推了過去,朝蘇大人福了福身子,道:“大人客氣了,出診乃大夫的天職,無需掛齒。”
“雅汐,收下吧。”老夫人看着蘇大人,拱手道:“大人的一片心意,我們領了,因爲親家那邊還等他們小兩口回門,我們就先告辭了。”
蘇大人伸手做了個請勢,道:“老夫人,少夫人,請。”
“大人請留步。”
“一定要送送,兩位請吧。”
“如此就辛苦大人了。”
出了蘇府大門,見就姚宸之站在馬車前,雙手背後,來回踱步。蘇大人笑着上前,朝他拱拱手,道:“姚少爺,讓你久等了。”
“蘇大人,好。”潑墨般的濃眉輕蹙,隨即鼻尖傳來一股熟悉的香味,他的眉頭立刻就舒展開來,笑着回了蘇大人一禮。
老夫人:“蘇大人,請回吧。”
“謝過蘇大人。”杜雅汐微微福身。
蘇大人笑着擺擺手,道:“那麼在下就送到這裡,不耽擱姚少爺和姚少夫人的寶貴時間了,各位請慢走。”
胡荽過來扶着姚宸之,杜雅汐和錢媽媽一起扶着老夫人,一行人上了馬車,老遊手中的皮鞭一揚,馬車就徐徐向姚府駛去。
路上,老夫人突然解釋:“雅汐,蘇大人送你東西,一是相當於是診金,二則有更重要的用意。我們這裡回門是大事情,一定要平平安安,喜喜慶慶的回孃親。你這接觸了病人,就相當於帶了病氣回家,所以,蘇大人才送了你這些東西。”
說着,老夫人有些懊惱的道:“這事也怪我,沒有細想就讓你來出診,這耽誤了時間不說,還有了一個不好的意頭。”
“祖母,這些東西哪裡能相信,你別往心裡去。”杜雅汐無所謂的笑了笑,然後指着一旁的匣子,道:“再說了,蘇大人不是送了東西嗎?咱們這是做好事,不會有什麼不好的。”
見她如此不在意,老夫人這才真正的放下了心。
她移目看向姚宸之,問道:“宸之,可派了人去通知親家?”
“老何已經先過去了。”姚宸之點點頭。
“嗯,不能讓親家擔心,一直等着。”老夫人想了想,又道:“宸之,在別院你可要盡力照顧雅汐,對岳父岳母也要孝順,體貼。女婿就是半子,杜家也是你的家,一定要彼此間相親相愛。”
看着老夫人嚴肅的表情,杜雅汐不禁在想,彼此都知道只是一場假成親,老夫人現在的表情卻像真是那麼回事一般。
“祖母,宸之記住了。”
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又對杜雅汐道:“雅汐啊,若是宸之欺負你,你就讓人告訴祖母,祖母替你出氣。”
“謝謝祖母,雅汐記住了。”
他欺負我?我欺負他還差不多。
馬車外的胡荽也不禁嘟囔了一聲,“少夫人不欺負少爺,那就謝天謝地了。”
老遊聽着,不禁彎脣笑了笑。
回到姚府大門口,麗嬸和宸院的四大丫環已經候在門口的馬車邊上,這一次去別院,杜雅汐將老夫人指給的兩個媽媽留下打理院子,只帶了胡荽、虎杖、老何還有麗嬸等八個人。
其實這八個人她都嫌多了,只是拗不過老夫人,又想讓她老人家放心一點,她便選了這八個人一起同往別院。
衆人又下了馬車,與老夫人和聞訊趕來的姚靈芝、徐惜玉一一辭別,又硬着頭皮和姚靈芝虛假的噓寒問暖了一番,這才踏上了回門之路。
……
“累嗎?”馬車上,姚宸之突然問道。
暈暈入睡的杜雅汐迷迷糊糊的搖搖頭,“不累。”
聽着她的聲音,姚宸之蹙了蹙眉,一旁的麗嬸連忙解釋,“少夫人定是累了,昨晚又沒怎麼睡。”
姚宸之想了想,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伸出手臂,把打瞌睡的杜雅汐摟進懷裡,一顆心不禁怦怦直跳起來。
“睡一會吧,到了我叫你。”
語氣中充滿了心疼和柔情。
麗嬸看着,無聲的笑了笑,靜靜的不敢出聲打擾這幅充滿愛的畫面。
杜雅汐這一覺睡得很沉,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治好了姚宸之的眼睛,夢見自己挺着肚子與他撐傘走在綠油油的草地上,夢見他笑起來時,眼睛裡像是有兩彎新月芽兒,比現在的他還要俊美,還要迷人……
“我看到了……呵呵。”在夢中,她看到他眼中的自己,一個帶着笑意的自己,不知道的,夢境感染了杜雅汐,讓她不由的輕笑出聲來。
姚宸之垂眸,眨了眨眼,“你看到了什麼?”
“呃?”杜雅汐猛的驚醒,睜開眼睛擡頭朝他看了過去,見自己正親密的依偎在他的懷裡,連忙坐直了身子,窘迫的借整理衣服來安穩怦怦直跳的心。
姚宸之只覺得胸口上涼颼颼的,像是心裡面突然空了。
麗嬸見兩個都紅了臉,便笑着倒了茶遞到了杜雅汐的面前,“少夫人,先喝口水吧。”
杜雅汐接過茶,輕呷了一口。
她又遞了一杯茶到姚宸之的手中,“少爺,請喝茶。”
姚宸之點點頭,接過茶。
“少夫人,你剛剛說看到什麼了?”麗嬸好奇的多問了一句。
“噗……咳咳……”杜雅汐一口熱茶噗了出來,被茶水嗆得劇烈的咳嗽起來,這一下可慌了姚宸之和麗嬸,兩人連忙伸手去替她拍背,只是姚宸之的手伸出一半就抽了回去。
杜雅汐輕瞄了一眼姚宸之,然後看着麗嬸,問道:“麗嬸,我剛剛模模糊糊的說了什麼話嗎?”
別是這麼倒黴吧?
做個夢還夢囈,而且讓人聽見。
這事糗大了。
麗嬸想了想就應道:“也沒說什麼,就說了一句我看到了,然後還笑了。”
還笑了?
天啊,幸好最重要的一句話她沒有說出來,要不然姚宸之聽了一定會誤會自己。想到自己做的夢,杜雅汐連忙垂首整理衣服。
麗嫂瞧着她的模樣,只是笑了笑,不再相問。
馬車徐徐行駛在山間小路上,因爲山路石頭子多,馬車有些搖晃得厲害,睡着還沒什麼感覺,如今醒過來了,杜雅汐只覺胃裡被搖着翻山倒海。
她慘白着臉,突然,捂緊了嘴巴。
見狀,麗嬸連忙喊老遊停下馬車,在姚宸之還沒回過神來時,杜雅汐已經捂着嘴巴出了馬車,站在路邊,吐了起來。
直到把胃裡的東西都吐光之後,杜雅汐纔好了一些,接過麗嬸遞來的水袋漱了口,然後由麗嬸扶着朝馬車走去。
姚宸之站在馬車前,緊張的握着拳頭,感覺到了她的靠近,連忙問道:“雅汐,你怎麼樣了?是不是因爲沒有睡好,所以暈馬車了。”
“應該是。”聽着他連理由都替自己編好了,杜雅汐只覺心裡流過一股暖流,將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上,“我沒事了。”
------題外話------
累死了,妞要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