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剛打開,一個人影蚱蜢似地從牀上彈跳而起,身上纏着厚厚的白色繃帶,包得像個糉子似的,卻精神頭十足,一點剛剛重病全愈的樣子都沒有。
“軒轅知命,你沒有死?!”
瞪得斗大的眼睛死死盯住臉色略顯蒼白的軒轅知命,藍翎羽高高站在牀上,一臉驚詫,不可置信地問。
軒轅知命突然哭喪着臉,做小媳婦模樣輕拭眼角淚珠,慘兮兮地哭訴,“小藍子啊,我死得好慘啊……我的一生就這樣完了啊……我紅顏薄命啊……不過能夠與你黃泉路上再會,我也心滿意足了……”
“騙子!”藍翎羽翻白眼,鄙視軒轅知命的白癡舉動,他說,“我看見了,小白跟你一起呢,你根本沒有死!”
“小藍子呀,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看見小白跟我在一起,那是因爲小白他先走一步,也死了啊……”
軒轅知命搭着白如霜的肩膀,悽悽哀哀道,“這不?我們知道你愛熱鬧,怕你一個人寂寞,不敢先走,專程尋你來了。小藍子啊,你就乖乖跟我們一道走吧……”
“騙人!”
藍翎羽鄙視裝腔作勢的某人,指着他們站在太陽底下的身影,“軒轅知命,你當我白癡嗎?鬼有影子的嗎?外面陽光燦爛,顯然大白天!有鬼會在太陽底下出現的嗎?還有,我剛纔分明聽見師傅的聲音。你不要告訴我,師傅也死了!”
“不好玩!”
見藍翎羽押根兒不受他欺騙,軒轅知命百無聊賴的撇撇嘴角,恢復正兒八經的表情。一旁的白如霜鄙視道:“就你那性子,七分誇張,三分真相,也難怪羽不信你!恐怕換作任何一個瞭解你的人,都不會相信你剛纔的話!”
“親愛的,我應該感謝你如此瞭解我嗎?”軒轅知命朝藍翎羽眨巴眨巴眼睛放電,做捧心狀。
“嘔——”
藍翎羽翻白眼,實在受不了軒轅知命噁心人的本事。他心裡誹腹,這小子還是瀕死的時候比較可愛。
“發生什麼事情了?”藍翎羽問白如霜。他知道,白如霜是個正經人,從軒轅知命口中問不出正經的答案,白如霜卻不會欺騙他。“鳳無殤後來怎麼樣了?”
白如霜告訴藍翎羽,“幸虧師傅及時趕到,救了你們。至於鳳無殤,他逃走了。”
“多虧師傅及時趕到,不然咱們三個小命恐怕就得交待在那裡了。”藍翎羽有感而發。轉念想起什麼,他忽然緊張地問:“小沐雨呢?怎麼不見小沐雨?”
“師傅和小沐雨在一起,他讓我過來看看你醒了沒有。”
白如霜走到藍翎羽牀邊,把藍翎羽重新按回牀上,伸手握住藍翎羽的手腕,給他把脈。脈像虛浮,氣血盈虧,不過比師傅剛救他們回來之時已經好了許多。再吃幾副藥精心調養一段時間就會痊癒。
白如霜放開藍翎羽的手腕,點點頭,道:“你身體強壯,恢復得很快,已無大礙!再調養一段時間,就能跟以前一樣。”
“那是自然,我纔不像這個混小子,整個就是一豆腐做的主兒!”藍翎羽輕捶軒轅知命的胸膛,鄙夷道。
軒轅知命故作受傷捂住胸口,期期哎哎,“小藍子,你怎麼能夠這樣說呢?我受傷了,傷得很重很重!小白,快來扶着我,我快不行了!”說罷,他故作暈厥往白如霜懷中倒去。
白如霜錯身閃開,面無表情地問軒轅知命,“需要我叫師傅來嗎?”
“哎——小白你好無趣!”
軒轅知命連忙站好,故作瀟灑撥了撥額頭垂髮,垂眸低嘆,“罷了!罷了!我等智者豈能跟爾等俗人一般見識!”
“呸!”藍翎羽白了軒轅知命一眼,鄙視某男的自戀。他轉向白如霜,問:“小白,你們怎麼逃出來的?”
這個“你們”,指的自然就是白如霜和小沐雨。
白如霜在茶几邊坐下,拎起茶壺翻茶盅倒了杯茶,慢慢品起來,緩緩地說:“你們走後,鏡月山莊遭到襲擊。允莊主率領全莊上下奮力抵抗,奈何對方幻法高深,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和知命傳話給月,讓你們先走。然後,知命讓我帶小沐雨離開,他斷後。我抱着小沐雨一路逃命,殺手從後追擊,我疲於抵抗,漸露不支之態,幸虧師傅及時趕到。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藍翎羽點點頭,感嘆洛霽楠出現得及時。
“師傅定然算到我們有此一劫,故而特意出山相助。這回多虧了師傅啊……沒想到鳳無殤那廝的武功竟然如此厲害邪門,實在太可怕了!就連月都不是他的對手,今後還有誰人能夠制住他?”
提到白曉月,藍翎羽突然問:“知命和我都被師傅所救,相信師傅一定也救了月。月呢?他在哪裡?爲什麼我沒有看見他?我跟知命能夠平安,相信月也一定能夠平安?小白,告訴我,月在哪裡?”
說不出的不安之感襲捲全身,就連藍翎羽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的不安究竟源自何方。
白如霜握茶杯的手微僵,神色中透露出三分擔憂兩分猶豫,令藍翎羽的不安之感越發濃烈。藍翎羽急躍下牀,緊緊握住白如霜擱置在茶几上的手,緊張詢問:“月呢?發生什麼事情了?我不相信……月的法力在我們任何人之上,我不相信……”
白如霜垂眸,神色黯淡,默然無語。一旁的軒轅知命忍不住嘆氣,按住藍翎羽的肩膀,沉重地告訴他,“月至今未醒。我們都不瞭解情況。……”
“不瞭解情況?!什麼叫做不了解情況?!”藍翎羽如同受到傷害的小獸,憤怒地揪住白如霜的衣領,咆哮質問,“你們怎麼可能不瞭解情況?!小白,你是月的親弟弟!你跟師傅一同救治我們!你怎麼可能不瞭解情況!”
“你以爲我不擔心嗎?月可是我的親哥哥,我比任何人都更關心他的安危。可是師傅把月關在房間裡,不讓任何人探視。他還在房間四周佈置了陣法,不允許我們擅闖進入。我又有什麼辦法……”
白如霜一聲低嘆,他也是萬般委曲壓抑在心頭,無法傾訴啊!
軒轅知命握住藍翎羽的肩膀,低嘆道:“小藍子,怪不得小白的!月生死難測,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更難受。你不能夠怪他……”
藍翎羽知道自己脾氣太暴躁,傷害了白如霜。他鬆開手,喏喏低下頭,低聲道:“對不起……小白,你知道我的……我有口無心,你別放在心上……”
“不必道歉!我瞭解!”
其實藍翎羽也只是太過關心白曉月了,所以纔會出言不遜,白如霜又怎麼會怪責於他。
他該怨恨的是自己纔對啊……月明明是自己的親哥哥,可是他竟然無力保護哥哥平安,甚至連哥哥此刻的生死都不知道……
“師傅做事,必然有他的道理!”
看見白如霜和藍翎羽沉默不言,二人臉色黑黑的,都不怎麼好,軒轅知命安慰道,“相信師傅,月是他的得意弟子,他怎麼可能會害月呢?師傅既然不讓我們見,那就證明時候未到。我們再等幾天。說不定再過幾天,月就會睜開眼睛,自己出現在我們面前。”
“嗯!”
藍翎羽用力點頭,目光轉向白如霜,左手放在白如霜的肩膀上,堅定道:“知命說的不錯!小白,你也不要太擔心了!師傅的醫術何等精湛,我們都相當清楚!他既然說了月不會出事,那麼月就肯定不會有事!我們要相信師傅!我們要相信月!”
“嗯!”
白如霜悶聲迴應,努力壓抑住心底泛涌的忐忑不安,不斷地告誡自己:相信師傅!月一定會平安無恙的!月一定會平安無恙的!
是什麼?如此冰冷徹骨,就彷彿凍結了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僵硬,麻木,就連感覺也開始變得遲鈍?
是水麼?
流水?
那清涼潺潺流動的觸覺……
是溪流吧?
她掉小溪裡了嗎?
她還沒有死嗎?
她沒有死?
她還活着……
玉傾顏緩緩睜開倦乏的眼睛,白花花的陽光直射眸瞳,耀得人睜不開眼。她忍不住擡起手臂擋在眼前,美眸半眯。死機的大腦開運轉,她依稀想起自己在跳下懸崖後在下墜過程中不時被陡坡上的小樹草根阻絆,下滾之勢越來越緩,最後跌落在一條彎蜒小溪旁的草地上。
她沒有死……
她還活着……
這個認知讓玉傾顏忍不住一陣欣喜。她仰面躺在草地上,仰望碧藍蒼穹,長長吐出胸口濁氣,渾身痠痛*,她覺得自己一身的骨頭都被摔得像要散了開去。
這回傷大了!
倒黴啊!
對了,不知道裴葉凱和鳳喻離怎麼樣了!
心裡記掛着二人的生死,玉傾顏忍痛爬起來,向四周張望尋找。
“葉凱——”
“狐狸——”
玉傾顏揚聲呼喚,側耳靜聽。
耳邊只聞風聲呼呼,林葉煽動,不見半點回應。
她鬱悶地嘟起嘴巴,內心思索着,努力回憶着他們跳下懸崖時的種種,思考着裴葉凱和鳳喻離會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