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喻離和裴葉凱選擇了“入則生”。
燈火輝煌的走廊已經無需火褶子照亮,鳳喻離和裴葉凱並肩而行,他們認真地觀察兩邊石壁,並未發現任何異樣。走到一處岔道,鳳喻離說:“我們在這裡做個記號。”
“好!”
裴葉凱抽出隨身攜帶的精緻匕首,在石壁上刻下符號。收起匕首,他轉身問鳳喻離,“左邊,還是右邊?”
鳳喻離仔細觀察,答道:“既然我們從左邊通道而來,那麼,我們就走左邊吧。順着同一個方向走下去,萬一遇着死衚衕,繞回頭也比較容易。”
“好!”
二人循着左邊岔道繼續前行,沿途除了輝煌的燈火併無任何異樣,既沒有遇到機關,也沒有遇到任何陷阱,這讓鳳喻離和裴葉凱很奇怪。
“莫非,我們選對了路,而傾顏她們走上了一條死路?!”
想到此,鳳喻離和裴葉凱免不了憂心忡忡。只要一想到玉傾顏有可能遭遇到的危險,他們就恨不能夠馬上回頭救她。
然而,理智告訴他們:必須冷靜!
既然選擇了相信白曉月,將玉傾顏交到白曉月手中,他們就要相信,白曉月有這個能力護衛玉傾顏平安。
再次來到一處岔道前,他們仍像之前一樣選擇左邊的通道。剛剛踏出半步,腳下大地突然嗡嗡轟鳴,裴葉凱下意識迅速後退,跳到安全地帶。鳳喻離只覺得腳下泥土一鬆,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朝着土板突然出現的空洞摔落。
“喻離——”
裴葉凱驚叫,衝上前欲拉住鳳喻離的手,不想吞噬了鳳喻離的空洞竟然迅速合上,將裴葉凱和鳳喻離隔絕在兩個不同的空間中。
“陷阱!”
裴葉凱悔恨不已。
他們真的太大意了!因爲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任何危險,所以他們誤以爲自己選對了路而放鬆了戒備!不想,造墓者正是利用了他們這樣的心思,在這裡設下陷阱,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可惡!
……
嘩啦啦啦——
轟!
鳳喻離從上面重重摔落,痛得他疵牙裂嘴。他揉按着疼痛的腦門,轉動手腕胳膊,檢查自己有沒有摔傷。他爬起來,拍去身上的塵土,放眼四望。
黑暗的世界,黑漆漆一片,沒有半點光亮。鳳喻離懊惱地拍拍腦門,他剛纔應該問裴葉凱要火褶子的。這下可好,身陷黑暗的世界,沒有任何照明工具,他應該如何尋找出去的路呢?
鳳喻離側耳細聽,沒有風聲,沒有水聲,黑暗的世界寂靜一片,甚至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這裡就彷彿一個秘閉空間,將所有東西緊鎖隔絕,絲毫感應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鳳喻離手掌向後,摸到了冰冷乾燥的石壁。他心中稍定,如果順着石壁,說不定就能夠找到出去的路。
身體後挪,緩緩靠上石壁。貼耳靜聽,死寂沉悶毫無半點聲響。食指輕釦,悶重厚熾的回聲告訴他,這是堵實體牆。鳳喻離摸索着牆壁,每隔一段距離就曲指輕叩,試圖尋找一處可以逃生的出路。
一股異香飄入鼻孔,似薄荷清香,又有甘草的甘甜,還帶着黃連的苦澀。那是股藥香,很像白如霜身上的味道,鳳喻離忍不住轉身,四處摸索,高聲呼喚,“白如霜,是你嗎?”
你也掉下來了?
“爾雅……”
似水溫柔的男聲如一股春風,飄入鳳喻離耳畔,卻如同那十月寒霜,瞬間凍結了鳳喻離的心臟。
“爾雅……”
爾雅……他叫我爾雅……
“爾雅……”
“誰!你是誰!”
鳳喻離震驚,黑暗的世界矇蔽了他的眼睛,悶熱的空氣壓抑心頭,他感到莫名的慌亂,恐懼,那個致命的名字令他幾欲窒息。
爾雅……
“誰!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爾雅,你忘記我了嗎?”
“你是誰!你在哪裡?!爲什麼要偷偷摸摸地躲在暗處!出來!你給我出來!”
“爾雅,你一直是冷靜而自恃的。這樣慌亂,可不像平常的你啊……”
“出來!你給我出來!你是誰!你是誰!”
“爾雅……”
一隻手從後面按上鳳喻離肩膀,鳳喻離渾身如同觸電般一顫。他猛然回首,眼前一張曾經極其熟悉的溫俊如玉的臉龐令他徹底失去了言語。
風憐情?!
“爾雅……”
風憐情重複着鳳喻離的名字,笑容明明和煦如同春風拂面,鳳喻離卻覺得那更像一把冰冷的枷鎖緊緊勒住他的喉嚨,讓他痛苦,讓他窒息。
“爾雅,歡迎回來……”
“風憐情……不……不……不……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已經死了……這不可能……”
風憐情笑看鳳喻離,就像在看一個頑皮的孩子,滿眼無奈和寵溺,“爾雅,你在說什麼傻話啊?我沒有死,我跟夢離一直生活在這裡。我們在等你回來。……”
“什麼?!”
鳳喻離震驚不可置信。風憐情死在那場血腥殘酷的屠殺之中,他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還活在人世……
“不……這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
鳳喻離用力搖頭,努力甩去腦袋中那個可怕的認知。他無法相信,一個本應死去百年的故人竟然尚在人世。而且,風憐情的容貌竟然跟年輕時沒有絲毫改變,……
對了!他的面容跟年輕時根本沒有絲毫改變!這對於一個上百歲的老人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是風憐情!他絕對不是風憐情!
鳳喻離怒瞪“風憐情”,憤慨怒斥,“你是何人,你爲什麼要冒充風憐情!”
“爾雅,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
風憐情無奈嘆口氣,伸手欲握住鳳喻離的手,語帶誘哄,“爾雅,乖!別鬧了!跟我回家吧!夢離正等着我們呢!”
“不!你不是風憐情!”鳳喻離猛然抽手,閃開風憐情伸過來的手。他拼命搖頭,緊咬下脣,壓抑住內心奔騰泛涌的種種情感,拼命告訴自己,“你不是風憐情!風憐情已經死了!你不可能是風憐情!”
風憐情無奈嘆息,“爾雅,究竟要如何你才願意相信我就是風憐情呢?”
“說!說出你就是風憐情的證據!你要怎樣證明自己就是風憐情!”
“證明?”
風憐情左手托住右臂,食指輕點下巴,認真思考着,“爾雅,風憐情曾經救了你和你的寶寶,你還記得嗎?”
記得!他當然記得!
九死一生,只爲了保住他和夢的寶寶!如此刻骨銘心的往事,他怎麼可能遺忘!
但是,這件事情在蕭家並非秘密,很多人都知道風憐情曾經救他性命,僅此一點,並不足以證明他就是風憐情!
“證據!你還有什麼證據!”
風憐情面露傷心之色,手撐額頭,失神嘆息,“爾雅,你我曾經情同手足,你怎麼能夠懷疑我呢?”
鳳喻離怒瞪風憐情,急切開口斥喝道:“別跟我套近乎!說!你還有什麼證據證明你就是風憐情!”
“好吧!”似是無奈,風憐情唯有妥協,“我曾經男扮女裝登上鳳翔國女王的寶座。後來,爲了夢離,我詐死離宮,與她隱居百花鎮,生兒育女,跟你們生活在一起。這件事情在蕭家是個秘密,只有爲數不多的幾個夫郎知道。這下子,你總應該相信了吧?”
“你……真的是……風憐情……”
鳳喻離不敢想象,一個本應該死去百年的故人如今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告訴他,“我就是風憐情,跟我回家吧!他們都在家裡等着你呢!”
家?他還有家嗎?
鳳喻離迷惑了。
看見鳳喻離猶豫不決,風憐情輕輕握住鳳喻離的手。他的手溫暖如玉,鳳喻離的手冰涼似鬼,那暖暖的溫度讓鳳喻離更加無法懷疑風憐情是人非鬼!反觀之,倒是鳳喻離的手冰冷毫無溫度,更似鬼手。
風憐情握住鳳喻離的手,動情地說:“爾雅,你在猶豫什麼,你在懷疑什麼?這麼多年不見,你難道不想我們,不想夢離嗎?”
“夢離……”
提起蕭夢離,鳳喻離猛然醒悟,他身處蕭夢離和她夫郎們的合葬墓中。眼前的風憐情……會不會就是陵墓中飄蕩的幽靈?!
那麼風憐情所說的家……會不會就是他們合葬的主墓?!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他跟着風憐情,是不是就能夠去到蕭夢離和她夫郎們合葬的主墓?!
心思百轉千回,鳳喻離正欲順着風憐情的意思跟着他去,風憐情突然鬆開握住鳳喻離的雙手,捂住胸口,露出受傷的表情,“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慕榮爾雅,夢離對你一片真情,你怎麼能夠愛上別人……”
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讓鳳喻離剎那間摸不着頭腦。他下意識回答:“我沒有愛上別人!”
“不!你不用騙我了!難怪你不願意跟我回家,原來你愛上了別的女人!”風憐情雙手捂住胸口,露出痛心欲絕的表情,憤怒道,“慕榮爾雅,你這個花心五蘿蔔!你不配得到夢離的愛!”
鳳喻離驚詫莫名,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竟然突然令風憐情產生如此激烈的反應。他試圖安撫他,“憐情,你先冷靜。你聽我說……”
“不聽!不聽!不聽!”
風憐情突然面露狠色,惡狠狠地瞪着鳳喻離,用陰冷惡毒的口吻一字一句說,“鳳喻離,你將會爲你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