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外慾曙,新婦起嚴妝。
天色微朦。
她剛剛合了眼睛,卻又在那個夢裡醒來。
瀲灩花海,那個人一直牽着她的手,走了很遠。
他對她微笑,對她深情不語。
已經三年了嗎。
自他走後,她反反覆覆做着的那個虛妄的美夢。
起身下牀,披上那件精美卻不欠身的嫁衣,踩上繡鞋,踱到桌案前,吹熄了那支燃了一夜的紅燭。
她嫁人了。
沒有不甘,也沒有不捨,嫁予一個也許永遠都不會愛上自己人,然後把一些過往和難言的痛楚深深的藏在心底。只是本來她就是個殘破的人,誰會甘心娶個比自己還要年長些的啞巴,又有誰會真的兌現對她的承諾。
司徒宇和他,都是一樣的吧。
於是在得知她要嫁給司徒家的大少爺之時,她便已然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她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不貪求,不捨慕,心如止水,就像,就像娘一樣,即使爹身邊的姨娘那麼多,她的娘作爲正式也從來不曾屑顧,她知道其實娘並非世人所說的那種虛僞大度,只是娘把自己的心收的很好,置於一個安全的地方,從來都不在爹身上,如此便不會覺得疼了。
這些,她起初是不懂的,可是,在遇見了那個人之後,她便真的明白了。
這顆心只是你自己的,碎了,疼了,哭了,爲你憐惜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所以無論如何,這顆心是一定要收好的。
“咚咚咚…”
一陣略帶試探的敲門聲乍然響起,她一怔,然後走到門前,輕啓門扉。
來者是一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少女,一身翠荷色的衣裳,睜着晶亮的雙眼好奇的望着她,少女啓口,甜甜地問她:“你是哥哥新娶的嫂嫂嗎?”
她微訝,然後驀地發現這個女孩眉宇之間和司徒宇有幾番相像,這女孩應該就是司徒家的二小姐了吧,她微微頷首,隨後露出微笑。
女孩也笑了,可是又很快眯起眼睛,略帶猶豫的說:“你…他們說,你是個…是個啞巴是嗎?”
她低首,這麼直接的詢問讓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少女像是以爲自己唐突冒犯了她一般,急急的想要解釋,卻顯得不知從何說起。
她微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拾起女孩的手,牽她進門,一路領她來到桌前,輕輕研墨,隨後執筆輕蘸一下,在紙上寫下:不礙事,我的確是個啞巴。
她始終都是微笑着的,從懂事時起,她就開始明白對她而言,微笑,可以化解許多尷尬,也可以掩去很多傷害。
少女稍稍釋然,隨即開口說道:“嫂嫂,我叫司徒晴。”
嫂嫂。
因着司徒晴的這一聲輕喚,她心頭驀地升起一陣暖意,這是她嫁到司徒家後,感受到的第一份情意,非常簡單卻又自然真摯,她不由得對這個未來的小姑輕揚起一番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