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從張全手裡拿過電腦,啪啪幾下,電腦裡就出現了一個遊戲的畫面,而裡面的主人就是網絡飛人鼠米老,得意的揚起胖乎乎的腦袋,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米一晴知道鼠米老的名字,還是從班上那些新招來的年輕人嘴裡聽說的,每天見他們鼠米老,鼠米老的叫着,因爲這個名字和兒子的小名太像了,所以就問了問,這才知道,被年輕人佩服的五體投地的鼠米老,就是網絡遊戲裡的超級大俠,武功高強,無所不能,是最近網絡遊戲上騰飛的一匹黑馬。
米一晴對網絡遊戲一竅不通,所以,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很有意思,笑了笑,便忘記了。
可是,今天竟然發現網路遊戲的高手,竟然是自己的六歲的兒子,她張大嘴巴,瞪着小老鼠,那訝異的神情,就像發現了外星人。
張全雖然也是很吃驚,但是小老鼠的能耐,他早就領教了。
他和米一晴娘兩個做鄰居也好多年了,單位早就給他安排了單獨的樓房,可是,他寧願擠在這個低矮的平房裡,也沒有搬過去。
大學畢業那年,他剛剛二十歲,就來到這個地處山區的小鄉鎮當了一名儲蓄所的職員。
他和米一晴租住的房子本來是同一個房子,一共兩間,中間用低矮的柵欄隔開,就變成了兩個院子。
這些年,他早就習慣了她們母子兩個的存在,總想着拉近一些距離,可是,米一晴見到他總是那樣禮貌和生疏,這讓他的心堵堵的。
倒是她那個兒子,每次見了他,總是張開小胳膊,讓他抱,這讓他的心好受了很多。
小老鼠和電腦的接觸,他還是啓蒙老師呢,那時候,小老鼠才三歲,每天趁着媽媽上班的時候,就跑到他那裡纏着他上電腦。
剛開始,他也沒多想,一個小孩子最多隻是看看動畫而已,可是,後來,他發現,他玩的遊戲不知不覺中竟然升了好多的級,除了他自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的號,他是學電腦出身的,他暗中觀察了一下IP地址,結果差點沒嚇死他,竟然在他自己的家裡。
暗中觀察了幾次,終於發現,竟然是那個三歲的孩子搗的鬼。
有一次把小老鼠抓了個現行,小老鼠嘻嘻呵呵的向他保證,只要不告訴他的媽媽,而且每天讓他玩一個小時電腦,不但給他的遊戲升級,而且還要幫他追到他的媽媽。
張全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自然把小孩子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可是,對於自己發現的這個網絡奇才,他卻留了心,有時候,故意帶着程序當着他的面來編,然後唉聲嘆氣,這時候,小傢伙就會暗中留心,等他不在的時候,就會悄悄的研究這些程序。
一晃三年過去了,小傢伙現在電腦的水平早就超過了張全。可是,當他知道網絡上被傳得神仙一樣的鼠米老就是自己親手教出的這個徒弟時,他還是非常的震驚。
他悄悄拉了一下米一晴的手。
米一晴渾身一顫,臉立即就紅了,咬了咬嘴脣,縮回了手。
小老鼠臉上立即放了光,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這幾年,天天往全叔叔家裡跑,吃人家的,拿人家的,玩人家的,總覺得虧欠了全叔叔很多。
媽媽說來而不往非禮也,可是,自己就一小屁孩,什麼都沒有,怎麼報答全叔叔呢?他一下子想到了媽媽,媽媽可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啊,更何況全叔叔看媽媽的眼神,就是和看別人的不一樣,全叔叔不但人長得帥,而且脾氣還好,如果讓他當自己的爸爸,那幼兒園的小朋友不羨慕死纔怪呢!
上次媽媽開會,全叔叔來幼兒園接自己,幼兒園的那些花癡們,集體木化,現在想想,自己還全身充滿了激情和驕傲呢?
本想在媽媽面前說說全叔叔的好話,可是媽媽一談到他,臉上立即就出現不耐煩的神情,要不就是這耳朵聽那耳朵冒,好話說了一火車,可是,屁用沒有。到最後,他都懶得提了。
如今媽媽好像對全叔叔有了感覺,電視裡不都是這樣的嗎?男的拉女的手,女的臉紅了,不好意思的縮回手,然後兩個人就成了,最後男的一把把女的摟在懷裡,剩下的就是情意綿綿的親嘴了,少兒不宜,少兒不宜啊!
他搖了搖腦袋,閉上眼睛:“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米一晴氣得咬牙切齒:“小老鼠,你把眼睛給我睜開!老老實實交代,你電腦到底哪裡來的?”
小老鼠“哧溜”一聲從她的胳膊底下鑽出去了,回頭衝着她做了一個鬼臉:“玩遊戲和編程序掙到的,不信,你問全叔叔。”說完,一溜煙跑遠了。
“小老鼠,你給我回來!”米一晴氣得直跺腳,這個兒子,她是越來越不好管了。
剛想去追兒子,一想到把張全一個人扔到房間裡不太好,趕緊尷尬的笑道:“這孩子,都是讓我給慣的!”
張全緊緊盯着米一晴的臉,那張如大理石一樣的肌膚泛着害羞的紅色,兩隻烏黑髮亮的雙眸躲閃着,那紅紅的小嘴不安的緊緊抿着,他的心猛烈的顫抖起來。
米一晴被他盯的越來越侷促不安,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張行長,請喝水!”
張全嘆了口氣,聲音很傷感:“一晴姐,叫我阿全行嗎?”說罷,拉住米一晴的手。
米一晴急急的往回縮着手,無奈張全握的太緊,嚇得她趕緊向外面看去。
自己現在租住的是平房,院子又小,房間裡的一舉一動,在街道上的行人都能看得清。所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自己雖然不是寡婦,可是,一個女人帶着孩子,總是那樣招人口舌的。
張全這一次卻是下了決心,六年了,自從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很好奇,這樣漂亮年輕的一個女人怎麼一個人帶着孩子來到這樣一個封閉的山區呢?
他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她的舉手投足都是那樣的高貴和誘人,他不敢接近她,只能遠遠的看着她,他怕自己哪怕一丁點的不敬都會褻瀆了她那高貴的靈魂。
六年了,他愛了這個女人整整六年,今天既然已經被小老鼠挑明,他決定,他不再等了!
他的目光一瞬間變得特別的堅強,他兩手用力,猛的一帶,米一晴的身體情不自禁的向他的身體撲過來。
米一晴的臉刷的就白了,身體向前撲過去的瞬間,她兩隻手,一把抓住了旁邊的桌子,搖晃了幾下,好不容易站穩身體,可是,那雙手,還被張全握在手中,兩個人之間隔了一張書桌。
“鬆手!”米一晴臉上立即露出了怒色,聲音冰冷。
她那冰冷的目光讓張全的心猛的一寒,那雙黑又亮的大眼睛裡,根本就沒有他的身影。
“一晴!你不知道我的心嗎?”張全的聲音顫抖,壓抑了六年,終於可以當着她的面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可是,怎麼覺得這樣冰冷徹骨呢?
米一晴的神情一凜,也許,自己真是做的太過分了,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係,卻容忍他和自己的兒子這樣親切的相處,這麼多年來,自己在心中已經默許了小老鼠和張全的來往,甚至還爲有這樣一個男人在身邊教導小老鼠感到竊喜。
她的心不安起來,眼前的這個男人,她並不討厭他,可是,在她的心底裡,她早就封存了所有的感情,她註定給不了他一個承諾,可是,卻在無意間招惹了他。
米一晴眼裡充滿了痛苦:“張全,對不起!”她難過的低下了頭。
張全的心一下子被打入了深淵,他僵硬的鬆開了手。
六年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從來沒和任何男人接觸過,她的天地裡只有她的兒子和工作。
也許,她的丈夫死了。
爲了這件事情,他曾經悄悄問過小老鼠,那小傢伙搖頭晃腦的說他從來就沒有爸爸,媽媽也不知道他的爸爸是誰?
就因爲小老鼠的這些話,讓他更加確定米一晴本曾經感情受到傷害,不得已剩下兒子,躲到遠離塵世的地方,獨自一個人撫養孩子。
他的心就這樣向她靠攏,本想經過了六年來的培養感情,她最終會忘記她曾經受到的傷害,自己也會慢慢的走進她的心裡,可是,今天,他終於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而已。
望着米一晴那無助慌亂,痛苦的神情,張全突然間自責起來,也許,自己還是應該給她充足的時間,讓她逐漸的接納自己,想到這些,他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他看向米一晴,說道:“一晴,明天我就走了!”
米一晴擡起頭,緊張的瞪視着他:“去哪裡?”語速很快,聲音裡帶着明顯的不捨和驚訝。
張全看着她那緊張的面容,心裡稍許有些安慰,她原來還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嘆了口氣:“我的調令下來了,到G市當總行的行長。”
米一晴一聽到G市的名字,神情突然間恍惚,臉色突然間如同白紙一樣的慘白。
張全不解的看着她:“一晴,怎麼了?哪不舒服?”
米一晴嚇得趕緊搖頭:“沒有,沒有,張全,恭喜你,高升了!”
張全嘆了口氣:“其實,走不走都無所謂,不過,一晴,你想過離開這裡嗎?”
米一晴慌張的搖頭:“這裡挺好的,我和小老鼠過的很愉快。”
張全臉色立即嚴肅起來:“一晴,你想過小老鼠的未來嗎?”
米一晴臉上掠過一絲痛苦,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有想過,可是,這裡如此的封閉,怎麼能奢求未來呢?
張全沉思了一下:“咱家小老鼠可是神童,如果荒廢了,那就可惜了。這裡的教育條件不好,我想,你還是帶着孩子到大城市去吧。”
米一晴搖了搖頭,自己最近遞出去的幾分求職簡歷還沒有消息,到現在還沒有一份工作接納自己,沒有了工作,就沒有了生活保障,這個險米一晴不敢冒,因爲,她還有她的兒子,她必須爲他做好了一切準備,纔會選擇離開。
張全看出她的猶豫,從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米一晴:“這是我大學同學供職的一家服裝廠,前段時間被一家外資企業收購了,目前面向全中國招聘技術人才。”
米一晴看也沒看,就搖了搖頭,苦笑了笑:“我高中還沒畢業呢,沒有單位肯招收我的。”
張全指了指招聘簡章:“他們這次招聘沒有學歷限制,但是要看一些作品,我把小老鼠讓我看的那些衣服圖紙給他們發了一張,今天來了消息,讓你馬上去面試!”
米一晴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許久,才說道:“真的嗎?”
張全盯着米一晴的眼睛,笑了起來:“一晴,你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米一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慌亂的低下頭,可是,還是不放心:“工作地址在哪裡?”
“G市。”張全脫口而出。
米一晴趕緊搖頭:“我不去,我不去了。”
張全不解的看着她,臉色有點焦急:“爲什麼不去啊,那是外資企業,孩子可以去企業幼兒園,聽說,他們的企業幼兒園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免費幼兒園,雙語教學,而且,由國外聘請專家,全西方教育模式,給孩子自由發展的空間。出色的孩子,由公司統一負責推薦到國外唸書。”
米一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這世界上還真有這樣免費的午餐啊!
想必張全不會騙自己,如果兒子真進了這樣的幼兒園,那不是進了天堂一樣嗎?爲了兒子,就是上刀山跳火海,她都不畏懼。
不過,總覺得心裡忐忑,還是確認一下好:“公司叫什麼名字?”
“靠山屯服裝製造廠,在G市的一個偏遠的縣城裡,雖然離市裡較遠,但是孩子可以統一送到總公司的設在市區的幼兒園裡,平時住校,只有週末可以接回來。”張全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米一晴長出了口氣,靠山屯,她知道這個地方,那裡距離市中心要有一百公里的距離呢,而且四處環山,那裡居然還有一家服裝製造廠,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
既然,廠區離市區較遠,更何況又是在山裡,那麼,她實在是沒有擔心的必要了,他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物,怎麼會到那樣一個小地方去呢?
更何況,帝國大廈的業務從來就沒有在服裝上發展過,更不可能收購一家小山村的服裝製造廠,米一晴越想越覺得實在是沒有擔心的必要,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自己恐怕要後悔一輩子的。
張全見米一晴不說話了,心裡着急,催促道:“一晴,決定了嗎?我同學還等着我回話呢,他是那裡的設計部的部長,看了你的作品,囑咐我一定要把你親自護送到,否則,他就要吃了我。”
米一晴衝着張全無奈的笑了笑:“謝謝你,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張全歡喜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想要拉住米一晴的手,可是,伸出去,又不安的縮了回來,聲音顫抖着:“一晴,明天我們一起出發,好不好?”
米一晴笑道:“那當然,我們還需要你照顧我們呢!”
張全挺起胸脯,拍了拍:“照顧你們娘倆是我的責任!”
米一晴臉一紅,低下了頭。
“我先走啦,明天早上,我們八點就開車準時出發,那裡有宿舍,會給你們娘倆個安排房子的。裡面的東西都齊全,沒用的東西都送人吧。”
送別了張全,米一晴站在房子中間發愣,這裡雖然簡陋,可是,每一個地方都是自己用心來裝飾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離開了。
當初來的時候,自己身無分文,是當地淳樸的鄉民們,給了自己一個溫暖的家。
本以爲在這裡要生活一輩子,安安靜靜的,沒有人打擾,和兒子一起快樂的生活着,可是沒有想到,分別竟然就這樣快速的降臨了。
雖然有點捨不得,可是,一想到兒子的未來,她就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了。
小老鼠跑了回來,滿臉的塵土,一隻褲腳上浸滿了泥水,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撕碎了,臉上還帶着淚珠。
米一晴想要說他兩句,可是,一看都兒子那水汪汪的委屈的大眼睛,心都碎了,趕緊一把抱住兒子:“誰欺負媽媽的寶貝了?”
小老鼠嘴一撇,“哇”的大哭起來:“徐小二說我是有人養,沒人管的野孩子,連自己的爹都不知道是誰,我就和他拼命了。媽媽,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米一晴緊緊抱住兒子,本以爲可以給兒子這世界上所有的快樂,可是,事情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兒子一天天大了,而自己卻永遠代替不了他心中的那份對父親的渴求,怎麼辦呢,她的心又變得焦慮起來。
她突然間想到明天就要帶着孩子離開,也許,到了一個新的天地,兒子就會變得快樂起來,她的心裡突然間對明天充滿了希望,拍了拍兒子的稚嫩的肩膀:“兒子,明天媽媽和你還有全叔叔,就要離開這裡了,我們搬到一個新的地方去,好不好?”
小傢伙立即止住了哭聲:“全叔叔和我們一起走,那麼,是不是他有可能當我的爸爸了?”
米一晴看着他那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立即明白了兒子的用意,這傢伙,一定是讓張全給收買了,心裡卻有點發酸,這孩子,真的是太孤獨了,唯一的朋友就是張全這個大男人。
她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兒子的朋友不等於媽媽的朋友啊,媽媽的愛只能給爸爸一個人,雖然爸爸不在了,可是還有兒子啊,所有,媽媽不能隨便就愛上別的男人,這樣的媽媽,老鼠也不喜歡對不對?”
小老鼠摸了摸腦袋,媽媽說的也有道理,看來,大人之間的事情,自己還真是搞不明白,算了吧,不要浪費腦細胞了,衝着媽媽鄭重的點了點頭,那似懂非懂的樣子,讓米一晴的心又快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