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向南依的電話時,顧安塵正在辦公室和幾位部門經理開會。
示意他們繼續,他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
“小一,怎麼了?”如果不是有什麼事的話,她應該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纔對,“有什麼事嗎?”
“嗯……”
“我在聽。”
“下午……我想去畫室畫畫……”她似乎有些猶豫,像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所以?”他的手指輕叩玻璃,語氣中帶着一絲誘哄。
電話那端的聲音頓了頓,隨後才試探着問,“你已經讓人來接我了嗎?”
掃了一眼腕錶,顧安塵的聲音很平靜,“還沒有。”
“那……”
“想去畫室就去吧,晚飯之前我去接你,這樣好嗎?”
“嗯。”
“自己小心,晚上見。”
等着向南依那邊先切斷了電話之後,顧安塵纔對旁邊的韓諾說,“羅毅已經到S大了吧?”
“看時間,應該早就到了。”
“讓他回來吧!”
“好的。”
雖然這個決定有點突然,但是想到事關那位向小姐,韓諾覺得他一點都不意外。
辦公室忽然安靜了下來,原本幾位經理議論的聲音也不知是在什麼時候停了。
他們都一致的低着頭,狀似認真的看着文件,但實際上眼中的好奇卻已經出賣了他們。
顧安塵若無其事的走回了沙發旁坐下,聲音不復剛纔打電話時的溫柔,“抱歉,可以繼續了。”
會議繼續,沒人敢再分神好奇老闆的八卦。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總覺得在接了那通電話之後,boss的心情似乎變得不錯。
當然,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切源於那個沉默的女孩子。
簡短的會議結束之後,顧安塵坐在辦公桌後面,目光落到向南依上午給他的那張紙,他的脣角不禁微微上揚。
一張普通的草稿紙,上面被人畫了一幅肖像。
說是肖像,其實只是一個側影,寥寥幾筆,卻格外傳神。
畫裡的人微垂着頭站在吧檯後面,襯衫的袖口整齊的卷在手肘處,有幾縷碎髮散在額前,稍稍柔化了周身的清冷氣質。
是他。
原來在她的眼裡,他是這樣的……
旁邊有一行小字,很娟秀的字體。
——願上帝祝福你的靈魂是一朵永遠不謝的美麗的花兒,帶着晨曦的微光,照進那個古怪的孩子的幽居之所。
重新將那張紙疊好,顧安塵的臉上難掩笑意。
他想,他撿到了個寶。
*
S大
向南依走到畫室的時候,毫無意外的門敞開着。
對於他們這些學美術的人來講,畫室就等同於是第二個寢室了。
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卻發現裡面並沒有人在,她正奇怪是誰開的門時,卻見到白芮手裡提着一瓶啤酒走了進來。
微醺的酒氣讓向南依下意識的皺眉。
見狀,白芮沒好氣的開口,“怎麼,畫室不讓抽菸還不讓喝酒啊?!”
收回了視線,向南依沒有說話。
固定好畫布之後,她就一一擺好了畫具準備作畫,卻沒有想到白芮會走到她身邊坐下。
她坐在旁邊盯着她看,卻又不說話,讓向南依略微有些茫然。
這人……
莫不是喝多了?
稍稍往旁邊挪了挪位置,向南依一直很討厭菸酒味兒。
“幹嘛,你煩我啊?”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白芮頓時瞪起了眼睛。
歪頭想了想,向南依才搖了搖頭。
可就是她思考的這麼一會兒工夫,險些氣的白芮一口啤酒噴出來。
“這還用得着考慮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傷人啊?”
向南依搖頭。
“操!”
冷不丁聽白芮爆了一句粗口,向南依微愣。
“別看我,我沒罵你。”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白芮仰頭幹了瓶中剩下的啤酒,隨手就把酒瓶扔進了垃圾桶裡。
看着她已經微微泛紅的臉頰,向南依想,幸好喝沒了。
然而……
錯愕的看着她不知道又從哪掏出來的一瓶酒,向南依無語。
不知道在她來之前白芮已經喝了幾瓶了,不過現在的她分明是已經有些醉意了,甚至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其實我不應該叫白芮……”
聞言,向南依更加確定她是喝多了。
她不叫白芮叫什麼,黑芮嗎?
“你知不知道,這日子真心特麼不是人過的。”白芮緊緊的皺着眉頭,眼中水光閃動,眼眶微紅,像是很難受的樣子。
“太累了……”她輕嘆。
“輕鬆是死人的事兒。”忽然,向南依聲音微低的說道。
訝然的看着她,白芮送到脣邊的酒瓶一頓,隨即誇張的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哈哈……向南依,沒想到你還有講冷笑話的本事……”笑聲漸歇,白芮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忽然沉默下來。
“對不起。”她的聲音有些低。
疑惑的轉頭看向她,向南依以爲自己是幻聽了。
她爲什麼要忽然道歉?
“之前毀了你的畫,是我不對。”雖然事後向南依並沒有將拍到的視頻交給學校,但卻並不代表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對於一個學繪畫的人來講,畫就如同命一樣,所以她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只是事後,她逞強的不願意道歉,因爲不想向向南依這“怪胎”低頭。
可事實證明,錯了就是錯了,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
大概是沒有想到會白芮會忽然提到那件事,向南依初時一愣,隨後眸光微暗,並沒有說什麼。
她無法大方的搖頭告訴白芮她不介意那件事,相反的,她介意極了。
不過……
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她當時沒有追究,沒道理在過了這麼久之後還去翻舊賬。
“班級裡那麼多人,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非要毀了你的畫?”白芮喝了一口酒接着說,“因爲你實在是太討厭了……”
“……”
“你永遠擺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卻事事都做的最好,明明好像柔弱的誰都可以欺負你,但卻偏偏堅強的可以應對所有狀況。”
靜靜的聽着白芮的話,向南依告訴自己,就勉強將這當作是對她的誇獎吧!
“我就沒有你這麼沒心沒肺,可以不把所有人的想法放在心上。”
“……”
“所以,我簡直嫉妒你嫉妒的要死。”
眸光澄淨的望着白芮,向南依聲音恬柔的開口,“沒什麼好嫉妒的,反正最後我們誰也別想活着離開這個世界。”
“……”這是難得的一個屬於白芮的省略號。
也許是她今天喝醉了的緣故,總覺得向南依似乎沒有那麼討厭了。
不過唯一讓她有些不滿意的是,她怎麼就不能好好聽人講話呢,非要一邊畫畫,一邊敷衍的應對她一兩句,實在是不禮貌。
“不是,你就不能認認真真的和我聊天嗎?”
“聊天?”向南依驚詫,她原來是想要和她聊天嗎?!
“不然呢,我在這兒放屁呢啊?!”
“……”
“說起來也挺可悲的,平時前呼後擁的一大幫朋友,可真正想要談心的時候,卻發現一個能安靜聽你說話的人都沒有。”
向南依想,那她算是找對人了。
比起沉默,應該不會有人能夠比得過她。
“這麼看來,其實我和你是一樣的,都孤單的可憐。”
聞言,向南依卻暗自在心裡搖了搖頭。
她和她可不一樣,她有顧安塵。
不過這句話,她想還是不要告訴白芮了,不然被刺激一下,她怕她會發瘋到動手打人。
“你懂那種感覺嗎,心裡憋了一肚子的事情,但是沒辦法和任何人講,就一直自己忍着、壓抑着,特別怕哪天忽然就爆發了……”
“不會的。”
“什麼?”
微微低垂着頭,向南依的聲音忽然落寞,“不會爆發的……”
她試過,壓抑過後是封閉,根本不會有爆發那種宣泄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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