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良久,我問。
然後又確切的補充道:“還是先說說,我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怪物?”
是的,就算我醒來了,可我的身體,卻還是死亡的。
我現在根本不算是活人。
“不,不是怪物,你若是怪物,那我又是什麼?”
容麒喃喃的的搖頭。
他整個肩膀都是慫拉着的,給人一種可憐兮兮的感覺,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敢擡頭看我。
又像是在掩飾什麼,飛快的道:“既然醒了,喝藥吧,喝了就會好起來的。”
容麒好像偏執的認爲。
他所謂的藥,就是靈丹妙藥。
但是當他飛快的從廚房,端出那碗熟悉的湯藥時,我卻覺的陣陣的刺眼,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激動了。
還是這兩天,壓抑的太多了。
當容麒端着藥碗,來到我跟前的時候。
我突然擡手,一把就將容麒手裡的碗,掀翻了,隨着叮叮咣咣的聲音,碎瓷片登時飛濺了一地。
容麒大概也沒見過我這麼激動,莽撞的樣子,不過他在一瞬間的呆愣後,飛快的又俯下身,緊張的查看起了我的手。
“沒傷到吧,給我看看。”
我沒動,任憑他將我蒼白不似活人的手,一點點的檢查了一遍,看沒有擦破皮的地方,才鬆了口氣。
“現在可以說說,爲什麼要算計我了吧?”
我緊緊的望着容麒。
容麒就蹲在我的跟前,最後,他索性跪了下來,將頭,深深的埋在我的手掌心。
我何曾見過,那個時而溫柔暖暖,時而本事高強,那個沉睡了百年,來自清朝的名門公子,會有這樣卑微的一面。
像鴕鳥一樣,把臉藏在我的手心。
“你以爲這樣,就可以矇混過關了?”
我莫名的有些氣急。
我現在只希望容麒跳起來,哪怕張牙舞爪的把事情真相告訴我,而不是做出這樣可憐的姿態,彷彿在說。
算計了你,你還得心疼我的樣子。
他就是算準了我天生心軟好說話。
“你到底說不說,不說的話……我們,就分手吧。”
我狠下了心腸。
這一刻,我清楚的感覺到,跪在我跟前的容麒,抖顫了一下,然後,才低弱而蚊蠅的緩緩道。
“只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那就從頭說起。”我緊緊的盯着他,腦中想起那日,巨大的廣告牌子下,我沒有被砸死,卻被我心愛的男人。
活活的掐死。
那種滋味,彷彿要把我的心,放進油鍋裡蒸炸似的的難受。
“說說,你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着掐死我的?”
容麒終於微微的擡起頭,漆黑清潤的眸光,透着點點的閃爍,然後他說:“最早,是從我愛上你的時候,我就想着,掐死了你了。”
“那被你愛上,倒是我最大的厄難了?”
我冷冷一笑。
容麒搖頭,有些急切的道:“苗苗,你也愛我不是嗎?你說過你不後悔的……你知道嗎?當你第一次告訴我,愛我,你將付
出的代價時,我就發誓,我不要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我的苗苗不可以老,我的苗苗永遠都要是最好的……可是人類的性命好脆弱,我只要一想到,你會像顏顏跟素錦那樣死掉,我就好難受。”
“苗苗,你知道嗎?我可以眼睜睜的看着顏顏,一天天的消瘦,最後病死,也能隱忍着去參加素錦的葬禮,看着她入殮,入土爲安……我以爲對你也可以做到,但是我錯了,我漸漸發現,我根本離不開你,甚至看不得,你受一丁點的傷害。”
容麒一席話說完。
他的目光一直緊緊的追隨着我。
而我也沒想到,他活活掐死我的原因,居然是因爲,他不想看着我老死?
“你怎麼忍心?”
“我也不忍心的,在我有了這個瘋狂的想法的時候,我也曾想過終止,可是老鱉山那次,我看到鬼將軍跟他的妻子,陰陽兩隔六百年,我就怕,我好害怕,你知不知道苗苗?”
“所以你就想把我變成,像你一樣的怪物?”
我愣愣的問。
然後想到剛纔葉羣的話,他說的一點沒錯,鬼就是鬼,沒有偏激的執念就不是鬼了,不管容麒僞裝的再好,說出來的話,在好聽。
也終究是鬼話。
而我在一次次的提醒自己中,漸漸的相信了他的鬼話。
“怪物!”
容麒的眼底,忽然閃過一片受傷。
我知道,要是我以前這樣說,不用容麒給我什麼眼神,我自己就會愧疚死,因爲我心疼容麒,看不得他難過。
但是現在,我居然就這樣說出來了。
“不是的,不是怪物。”
容麒搖着頭,試圖跟我解釋道:“只是半人半屍而已,你的身體的另一半還是活着的,只是另一半死掉了而已……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證,我的苗苗,可以一直這樣的年輕漂亮的,留在我身邊,不然……”
我感覺,這一刻。
容麒壓抑在心裡的東西,突然崩潰了,他開始變的激動。
“苗苗,難道你不懂嗎?人和屍體是不可以結合的,我是屍妖,你根本就受不住我的屍氣,我們只認識了半年不到,或許還不影響什麼,但是時間一長,一年,兩年,三年,漸漸的,你的壽命就會被我縮短……”
“所以,你就拼命的對我好,從衣食住行,到日常情感,一點點的籠絡我,讓我無可救藥的愛上你,這樣你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擺佈我的性命?”
我喃喃的問。
然後腦子裡,就將我認識容麒開始的每一個畫面,一遍遍的翻過。
是,他對我好。
好到我沒了他就活不了。
而這一切,居然也全部都是他的算計。
就因爲他要長長久久的跟我在一起。
仗着我愛他,對我做出這樣的事。
從老城區,到老鱉山,在到甦家屯,我心心念念,放在心口窩裡的枕邊人,其實早已蓄謀將我掐死。
彷彿所以的一切,都在這一刻通了。
舅兒說過,他們給我逆天改過一次命,不改命,我很難活,但是最後他們顯然失敗了,因爲我愛上了容麒。
“那日,你在祠堂
許了什麼承諾?”
當時我雖然有夢眼,但是我並沒有聽到他們具體的講話內容。
“告訴我?”
容麒望着我,說:“他們沒有給你改成命,我說那就讓我來,但是你的長輩不相信我,能給你改命,我只好把心掏出來給他們看,如果改命成功,他們就得答應,你跟我在一起,如果失敗,我就跟你一起死。”
“苗苗,可是所謂逆天改命,神仙難爲,我怎麼可能做到……但是,我卻知道另一種改命的方式。”
說完這句,我懂了。
因爲容麒的命,也是因爲這樣改的。
一個清朝的風水師,成了現代的殭屍。
他要對我如法炮製。
“我的確受不住你的陰氣,所以你一直不肯要我?是怕加速縮短我的壽命,但是從甦家屯回來,你就打定了注意,對不對,所動求娶,與我冥婚,也是你的謀劃,我僅僅跟你過了一夜,就病了三天,你就開始給我喂殭屍的眉心血,最後……”
“顏瀟瀟會出現害我,也是你的料想之內,對不對?”
我緊緊的盯着容麒,腦洞大開。
而容麒居然點了點頭,“對,全部都對,全部都是我的計劃,從愛上你的時候,開始謀劃,在老鱉山,我着手準備,在甦家屯,我打定了主意,一切的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再走,甚至算計好了,讓你怎麼意外亡故,但是……”
“事到臨頭的時候,我卻捨不得你被砸死,明明知道都是計劃,卻還是不由自主的保護了你,但是保護了以後,我又後悔……”
“苗苗,我們已經洞房了,你的身子已經讓我給傷了,我的心也掏出來了,我們都沒有回頭路了……”
“你只好自己動手了?”
容麒這次沒有說話,但卻是默認了。
我緩緩的仰起頭,望着冰冷的天花板,忽然覺的一切都好混亂,但一切,又都好想,很順理成章。
“如果不這樣做,我的壽命還有多長?”
“最多十年。”
明知會害了我,卻還要一意孤行。
我靜靜的望着容麒,我竟發現,排開初時的怒火滔天,我竟還是恨不起來他,所以時候他成功了。
就算親手殺了我,我也還愛着他。
“爲什麼不事先跟我商量?既然已經給我費心籠絡到這個地步,爲什麼不索性事先言明?”
我心裡試問,如果容麒在推動這個計劃之前,就明明白白的告訴我,爲了我們的長久在一起,把我變成半人半屍的怪物。
我願不願意?
如果不願意,爲了不縮短我的壽命,容麒一定不能再呆在我身邊了。
這也是爲什麼,當初甦家屯會極力阻攔我們一樣。
但是如果我身邊沒有容麒,我會開懷嗎?
一想到那個答案,我就覺的我癲狂了。
我居然是願意的。
但是容麒不會知道我心裡想的。
他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一行血淚,緩緩的只他眼眶中落下,白皙俊朗的容顏,掛着難看自責的笑。
“我想告訴你來着,可是我怕,你沒了我,或許還會有新的生活,但是我會瘋的……我輸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