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打開看看……”倪丹伸手就要去開門,我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肩膀:“先等一下……”
門上有貓眼,我把眼睛湊上去,擰了眉頭。
“誰啊?”倪丹一看我的表情更好奇了:“認識?”
我怎麼也沒想到,門外面站着的,是西施。
倪丹湊過來一看,臉色一下子就白了:“臥槽……她怎麼來了……”
“薑茶,倪丹,我知道你們在裡面。”西施的聲音還是很柔和:“快開門,我有事情要找你們。”
怎麼……該不會他們發現了這些東西沒在夏恆那裡,轉頭來找我的麻煩了!
傅謹時帶着我和倪丹過來的時候,確實是萬分的小心,西施難道並沒有當成了我的擋箭牌,而是躲過了一劫……
“怎麼可能開門,”我直接說道:“你到底是誰,倪丹已經告訴我了!”
倪丹一聽,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告訴你了!我好心好意,你居然害我……”
“無所謂,”西施微微一笑,貓眼外面的那張臉是個詭譎的笑容:“我知道他的嘴緊不了。”
“我這真是比竇娥還冤……”倪丹是個快哭出來的表情。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我抓住了倪丹:“她到底是誰!”
倪丹嚥了一下口水,這才說道:“算了,看來黑鍋一背上就甩不掉了……她是我小姑姑,倪梓慕。”
這麼說,是倪秋的妹妹。
“那她怎麼成了廣西什麼臘腸西施了?”
“這我就真不知道了……”倪丹連連擺手:“我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她,你可千萬不要開門,她一聽我出賣她,非得把我大卸八塊不可!”
“我並不是想害你。”西施的聲音繼續從外面響了起來:“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要是你心裡還有夏恆,現在最好去救他。”
“那什麼……”倪丹大概也豁出去了:“你既然知道我們在這兒,那肯定也知道是傅謹時帶我們來的,夏恆的事情,傅謹時會管,我們倆這半桶水,能幫得上什麼忙?”
“你真以爲傅謹時是去幫忙的?”西施頭一次冷笑了出來:“他自己也想要龍神尺,你不知道麼?”
那句話重新響在了我耳邊:“你已經對不起蘇晗,別再對不起蘇晗的妹妹……”
“那你說,”我一顆心突突的跳:“傅謹時是去幹什麼的?”
“除了落井下石,他還能幹什麼?”西施說道:“他已經把蘇晗害死了,再把夏恆害死,也一樣。”
這話聲音還是輕柔,卻像是炸開在了我耳側的一個驚雷:“你說蘇晗,是傅謹時害死的?”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跟着夏恆一直走了這麼遠,也真是難爲你了。”西施接着說:“傅謹時是個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誰都知道,說是朋友,朋友在利益前面,又算得了什麼?”
是啊……我只知道,蘇晗現在生死不明,可是通過了張佳餚在虎頭崖的採訪,他確實是高高興興來接待一個“朋友”的時候出了事。
“這個我倒是也聽說過。”倪丹搔了搔下巴:“傅謹時確實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我爺爺說,以後要提防着點,太腹黑了,不好控制。”
已經三個人對傅謹時下了這種評語了。
年幼時那個有溫暖笑容的少年跟現在的他重合在一起,恍恍惚惚的讓我發矇。
畢竟……有很久很久沒見了,不知道這些年,他到底是怎麼過來的,他又到底有什麼非完成不可的使命?
“而你嘛,”西施說道:“你對找龍神尺來說還算得上是有點用處,所以呢,騙你總比挾持你省事兒,現在我跟你把事情說清楚,能讓傅謹時顧忌的,也就只有作爲指南針的你了,去不去救夏恆,你自己選。”
如果真的是這樣,傅謹時發現夏恆身上其實並沒有想要的東西,他會怎麼做?
我一直在追查的殺害蘇晗的兇手,如果真的是他,那我要怎麼面對一個“仇人”?
“沒時間讓你耽擱了。”西施在門口已經有了不耐煩的模樣:“你直接要給夏恆收屍麼?”
這不是猶豫的時候了。
“行。”我一咬牙答道:“我有個條件,你答應我,我就跟你去。”
西施一擰眉頭:“你還跟我要條件?”
“你喜歡夏恆,所以不想讓夏恆出事是不是?”我說到:“既然如此,爲什麼不能要條件。”
“呵呵。”西施冷笑了一下,帶着幾分鄙視:“你說。”
倪丹也愣住了:“敢跟倪梓慕談條件的,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niubility……”
“你的事情,不是倪丹告訴我的。”我沒看倪丹:“剛纔我說倪丹出賣你是騙你的,他一直守口如瓶說不認識你,只要你答應我,不能跟他找茬,我就跟你走。”
倪丹望着我,難以置信。
西施在門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和蘇晗還真是像……我答應了。”
我打開了門:“他們在哪兒?”
“我帶你們去。”西施直接走到了前面:“快點。”
“夏恆到底是怎麼被捉走的?”我問道:“受傷沒有?”
“沒看見。”西施涼涼的說道:“不過,今天有光,他沒有傘。”
我的心一下就揪緊了,言下之意我明白,肯定對夏恆不利。
“我倒是不怕光,所以當時沒反應過來,誰要來對我動手我就打回去。”西施接着說道:“只是亂過了之後,夏恆已經不見了,倒是在一輛開走的車裡看見了他那個大表姐冷森森一張臉,不是他們還能是誰。”
夏恆他,其實早知道這一切會發生。
“我還有事想問你。”我在西施身後說道:“你去當那個小姑娘的姐姐,就是爲了等我們麼?”
“沒錯,”西施沒看我:“我聽說你們在一個個找蘇晗以前去過的地方,就提前打聽了蘇晗去年的行蹤,先你們一步摸過去問,打聽那個小姑娘父母雙亡,死無對證,就假稱是她外鄉的姐姐,開了攤子等你們,那些話,也只不過是從村民那裡聽來的,加工了告訴你們的。”
“你還真沒少費心思,不像是你的風格啊!”倪丹插嘴道:“你平常都那麼簡單粗暴,這次還彎彎繞起來了……”
“因爲夏恆對我來說,是個不一樣的人。”西施冷冷的掃了倪丹一眼:“我跟你說過,不關你的事,最好別插嘴。”
倪丹吃了一嚇,縮了脖子不吭聲了。
她跟夏恆有什麼淵源麼?我是聽說過一見鍾情,可她對夏恆只是一見鍾情,就能這麼上心?
其中肯定還有別的的原因。
跟着西施左右穿梭,不大一會兒,到了一個挺大的私人宅邸,四面圍着高牆,仿古設計,青灰色的流水飛檐掩映着蒼松的枝條,一看主家就非富即貴,一般人估計不敢進去。
“這是個陰陽會的辦事處。”西施說道:“夏恆就是被抓到了這裡來了,趙家和齊家既然摻和了這件事情,又跟龍神尺有關,那肯定就不是私事,而是陰陽會的事情了。”
我能想象出來,龍神尺的失竊,正是讓倪家在陰陽會大權旁落的好機會,事情現在算得上是鬧大了。
“裡面一旦有人問你,你就說你是倪家的人,名字隨你編。”西施說道:“跟我進來,別吱聲,別擡頭,對了,最要緊的是,把你那個痣蓋起來!“
說着,隨手丟給我一副墨鏡。
我戴上墨鏡再把頭髮撥亂,西施打量一下挺滿意。
果然,一進門,就有倆類似於保安或者服務員的人有禮卻謹慎的擋在了前面,西施二話沒說,拿出了一個小牌子。
就是夏恆上次從倪丹那裡搶來給我的那種。
我有點心虛,倪丹也哀怨的望了我一眼。
好在那兩個人並沒有多看我們這兩個跟班兒,挺順利的進去了。
到了內庭,裡面的景緻更是讓人吃驚,怪事巨樹,綠意森森,華麗的跟宮廷劇的佈景似的。
看來幹這一行還真賺錢。
三三兩兩有人經過,倒是也人留意我們三個,但是西施現在跟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是夏恆身邊的溫婉柔弱,而是氣場全開,昂首挺胸是個女王範兒,誰也不懷疑她的來頭。
跟西施順着長廊一直往裡走,正迎面撞見一個穿着中式衣服,氣度十分雍容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身後還跟着兩個保鏢似的人。
西施眼前一亮,上前打招呼:“趙叔叔,您也來了!打金玉里那一面之後,有半年沒見了,您氣色還是這麼好!”
看來這就是倪秋說的趙家人了……
“哦?梓慕啊?”那中年男人也微微點了頭:“今兒這事情,是叔叔手底下人辦事不牢,沒認出你來,實在不好意思,叔叔給你道歉……”
“叔叔您說的這是哪裡話!”西施果然一展名媛風範:“我當時在傘下遮着臉,幾個小孩兒沒看見也正常,我知道他們不是衝我來的。”
“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姑娘!”姓趙的笑:“怪不得齊家一門心思讓你嫁過去,夏恆那小子還真是有福氣!你們都一起打一把傘了,相親的事情看來挺順利嘛。”
我一下子愣了,夏恆跟西施相親?
倪丹偷偷拉了我一把,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說道:“早先夏恆的大表姐就跟我們家提過,想讓倪梓慕跟夏恆相親,夏恆屌都不屌,倪梓慕又心高氣傲,不屑於相親,那老巫婆就安排着,讓倪梓慕自己去看夏恆,看得中,婚事就成了,看不中,聽倪梓慕的自由。”
原來西施之所以去等我們,是爲了觀察相親對象夏恆?
不用說了,她對夏恆滿意的很啊……
“這個麼……還可以吧。”西施笑道:“本來是想先處處看,不過您知道,夏恆被抓起來,就沒法處了。”
“你看看,”那姓趙的說道:“生趙叔叔的氣了不是?不過夏恆這次辦事也太沖動了,單槍匹馬的,就算找到了指南針,又能做成什麼大事,還是龍神尺那麼危險的東西!這件事情之後,你得好好勸勸他。”
“趙叔叔放心,我會好好說他的。”西施順勢問道:“大表姐把他抓哪兒去了?我疑心他要被罰。”
“他跟小野馬似的,就得馴馴,”姓趙的眉頭一擰,露出個長輩的威儀來:“要不誰也管不了他!不過嘛……”
那姓趙的又露出個心領神會的意思:“你這是想去給未婚夫求情啊?”
未婚夫三個字像是三根刺,一下一下的紮在了我心上。
“看您說的,八字還沒一撇呢!”西施嬌嗔:“趙叔叔又拿着這個來笑話我。”
“上次我們家那個不成器的侄子要是能跟你在一起多好,可惜啊!”姓趙的搖頭:“你這樣的人才,可真是好女百家求,夏恆和齊家倒是有福氣。
這樣吧,我告訴你,剛纔我看見了,齊家把夏恆帶到最裡面的會客廳私聊去了,倆人都氣勢洶洶,準又是硬碰硬,不過齊蘭最看重你,你跟齊蘭說一聲,比什麼都管用。”
齊蘭應該就是夏恆的大表姐了。
“那就謝謝趙叔叔了!”西施甜美俏皮的對姓趙的一笑:“那我先去看看。”
說着就要走,我和倪丹要跟上,那姓趙的一雙眼睛卻落在了我臉上,我怕痣和長相被他看見,趕忙把頭低的更低了,可是姓趙視線卻還是牢牢的盯着我:“等一下,戴眼鏡的這個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後背一下子就涼了:“趙叔叔您好,我叫倪……萍萍。”
我這個身份要是曝光了那可就熱鬧了……
“我一個遠房堂妹,小地方來的,我領她見見世面,”西施還是落落大方,一點慌亂也沒露出來:“趙叔叔,有事嗎?”
“哦?”姓趙的似笑非笑:“以前沒見過,看着眼生而已,你們倪家淨出漂亮姑娘,有合適的記着給我侄子介紹。去吧,希望早點喝上你和夏恆的喜酒。”
西施微微一笑,跟姓趙的告了別。
倪丹一直縮在我身後,也是個不想見人的樣子,也是,渣叔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敵人。
三個人各安心事,全沒說話,只默默的往前面走。
不大一會,就到了一個挺大的廳堂,外面站着的,好像正是上次在開封的時候就要把夏恆帶走的那幫人。
不愧是夏恆,居被這樣嚴防死守,趕上大熊貓了。
“大姐呢?”西施昂了頭望着其中一個人:“跟夏恆在一起?”
“倪小姐。”一個說話可能比較管事兒的人笑臉相迎:“是啊,他們姐弟正在裡面商量……”
“咣……”正在這個時候,裡面傳來了驚天動地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被砸了。
西施二話沒說就要撥開那人進門,可是那個人卻擋在了西施前面:“不好意思,希望您諒解一下,現在您不能進去,我們也是奉命……”
“你攔着別人也就算了,你敢攔着我?”西施一雙杏仁眼第一次在我眼前凌厲了起來:“你知道我是誰麼?你知道我身後代表着誰?”
“我都知道,可是我們除了聽令而行,是不許有其他變通的,”那人不卑不亢的說道:“您稍微再等一會兒,只要他們出來了……”
“我等不到出來!”西施截斷了那人的話:“我告訴你,現在我有要緊事,你要是不開門,出了什麼大事,全要你自己兜着!後果你想都想不到,你知道,我不是危言聳聽的人。”
這話一出口,那人果然也被鎮住了,確實,西施出身顯赫,將來又有可能會嫁入到了齊家來,她的話孰輕孰重,是得好好掂量。
倪丹說的確實挺對,西施一發脾氣確實可怕。
最後那人果然還是屈服在了西施的淫威之下,回身敲了敲門:“倪小姐來了,請問要不要見一下?”
屋裡沒人迴應。
那人的表情陰晴不定,繼續敲了敲,還是沒人迴應,腦門開始冒汗了。
西施冷笑道:“你還不信?看着吧,誰知道里面是不是已經出事了?你們也還真是心寬,夏恆身上帶着的東西有多重要不知道?誰會來見縫插針都不奇怪!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撞門啊!”
從現在的無人應答聯想到了剛纔屋裡那一聲巨響,那個人果斷衝着身邊那些人點了點頭,幾個人立刻真的衝着那扇看上去十分沉重的雕花木門砸了上去。
“咣……”又是一聲驚天巨響,那門上堅固的黃銅鎖真的被撞開了,我一眼望過去,只見那個房間的窗戶整個碎下來,窗簾飄飄,一個人也沒有!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夏恆呢?剛纔裡面那個聲音顯然是砸碎窗戶的聲音,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幫廢物!”西施咬着牙,一下子衝着那些人發了火:“你們還愣着幹什麼!給我四處去找,快點找!他們倆個真的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你們也不用再來混這一碗飯了!”
那幾個人現在正是羣龍無首的時候,西施一聲叱喝倒是很有女主人的威儀,那幾個人立刻慌慌張張的就散開了:“去那邊走廊裡找找!”
“要不去外面看看……”
“等一下!”我怕他們認出我,低着頭說道:“這是陰陽會自己的地盤,能進來的,當然也只有陰陽會這幾家人了!我勸你們爲了避免他們逃出去,先把門封上,再去找找你們今天來的時候,見過夏恆的家族。”
“有道理……”有人低低的說道:“跟咱們家打過照面的,也就是趙家了!而且他們之前就想着對夏恆出手。”
“一定是他們,找他們說道說道去!”
“搶人搶到了這裡來,根本不把咱們齊家放在眼裡!”
他們也沒顧得上往我這裡望,嘩啦啦一下朝着南邊涌了過去:“你們幾個先去封門!”
“你關鍵時刻,還挺管用。”西施掃了我一眼:“想着把齊家和趙家先牽制在一起,爭取時間找夏恆和傅謹時?”
沒錯,只要這樣的話,跟我們一起找夏恆的就少了兩股力量:“現在這裡還有陰陽會的誰?”
“巧得很,今天是陰陽會例會的日子,”西施答道:“其餘幾家都在,就算牽制住了兩家,還剩下五家。”
“沒關係,這五家除了倪家,卻未必知道夏恆和我的事情,”我說道:“咱們儘快找,現在他們肯定還沒逃出去!”
“不過,你怎麼知道不是夏恆自己逃出去了?”倪丹有點擔心的說道:“要是一封門,把夏恆封在了裡面怎麼辦?”
“夏恆怎麼可能大白天冒險。”我說道:“他已經很睏倦了,這個時候逃跑根本沒什麼勝算,以他的性格,他就算想自己跑,也一定是休整一天之後,趁着夜裡逃出去。”
倪丹這才恍然大悟:“我怎麼沒想到,你還挺聰明,刮目相看啊……”
不算聰明,只是對在乎的人,格外仔細留心罷了。
不過……這個地方這麼大,上哪兒找?
正在這個時候,一陣風從那個剛被撞開門的房間吹過來,我聞到了夏恆身上那種獨有的草木氣息!
是我這個“狗鼻子”派上用場的時候了!我趕緊進了那個房間,仔仔細細的去聞味道,不對……在草木氣息和高檔香水之中,還帶着點血腥氣。
我心裡一沉,誰受傷了!
正在這個時候,又有一波人從另一側出來,模樣都很慌亂:“都小心點,抓住了喊人,一個人對付不了!”
我一愣,他們要抓什麼?
西施過去拖了個人問:“抓什麼?”
那個人慌慌張張的答道:“本來秦家是趁着這次開會,把一個難得一見的大污穢帶來想炫耀一下,可是偏偏剛纔,不知道爲什麼,大污穢身上的封印給解開,它跑出來,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現在可算得上亂成一團,哪裡都危險,你們也都小心點,那是個大麻煩!”
這是誰亂上添亂啊!還是說,就是那個大污穢被放出來,被人利用了攻擊了夏恆和齊蘭?要不然,誰能有這個本事,敢對夏恆和齊蘭在陰陽會裡下手……
一顆心像是開了鍋,會是傅謹時在借刀殺人嗎?
“肯定是傅謹時!”西施咬了牙:“肯定是他聽說了這件事情,才動了手腳,就想着害死了夏恆,好帶着你和生人鑰小冊子去找龍神尺!”
“那現在怎麼辦……”倪丹一張臉都白了:“那可是大污穢,一萬個污穢都練不出來的,能讓秦家拿來炫耀,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善類,咱們萬一找不到夏恆他們,反而碰上了大污穢的話,那咱們的命就……”
“運氣不會那麼差的。”我望着他們:“不管怎麼樣,現在夏恆出事了,我就一定要去找他。”
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已經不再是擔心,不再是害怕,而是堅決。
爲了找到夏恆,做什麼,全沒關係。
西施定定的看着我,說道:“找。”
剛纔的血腥氣我本來是聞到了一點方向,可是被剛纔跑過去的那些人一衝,血腥氣瞬時淡下去了不少,我只好一邊走一邊繼續去尋找那個味道,這邊,不對……這邊……也不對……
哪裡都是塵土和煙的味道,聞的人心裡發煩,忽然這個時候,又吹過來了一陣風,那極其微弱的血腥氣重新的清晰了起來:“就在這邊……”
說着,我順着那個方向跑過去,同時也意識到了,我要去的方向,正是剛纔那羣人跑過來的方向——有可能,就是大污穢所在的方向。
“薑茶!”倪丹戰戰兢兢的說道:“那邊危險……”
是危險,可我不怕,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你回去!”西施忽然一擡手推上了倪丹的肩膀:“找你爺爺去,這沒你什麼事兒了……小心提防倪秋,不過這時候這麼亂,倪秋膽子小,肯定躲在了安全的地方貓着,不一定會有心思在這裡找你。”
倪丹擰起了眉頭:“要讓我去面對倪秋,還不如讓我面對大污穢呢!我……我跟着你們也比見倪秋強!”
“那你別後悔,到時候死了別當冤鬼纏着我,”西施冷冷的說道:“不然我收了你當污穢養。”
“烏鴉嘴……”倪丹恨恨的瞪了西施一眼,敢怒不敢言,快成型的喉結滾來滾去。
我是沒心思欣賞他的喉結了,只一股勁兒的往前找,西施忽然說道:“爲什麼……你一個普通人,能什麼都不怕?你剛纔明明聽到趙叔叔跟我說的那句話了,只要我看中了夏恆,那齊家肯定就會……”
“我是喜歡夏恆。”這好像是我第一次把這話直接給說出來:“而且只是喜歡夏恆,齊家的事情和你們的事情,跟我沒關係,我也關心不起。如果哪一天,夏恆自己說不再想跟我在一起,我一定轉身就走,一點麻煩不給你們添。”
“拿得起放得下。”西施忽然笑了:“真的跟蘇晗一樣。”
正在這個時候,血腥氣忽然一下子濃郁了起來,我一眼看見地上躺着幾個人,臉色都已經灰敗下去了,顯然早不行了。
而這附近全粘貼着黃色的硃砂符咒,本來應該是圈圈層層繞起來的,但是中間有一部分被扯開了。
“這就是剛纔關大污穢的地方,這幾個先生就是被大污穢殺的。”西施擰起眉頭來:“小心點。”
我又沒什麼本事,再小心也沒有用。
這附近的人都已經跑光了,本來富麗堂皇的地方現在看上去陰森森的。
“秦家人也真是吃飽了撐的,東西不管好了,出來現眼。”倪丹一邊走一邊嘀咕着:“光着屁,眼兒推磨——轉圈丟人。”
“噗,”西施倒是笑了:“你這歇後語,都是你爺爺教給你的?”
“是啊,”倪丹大概頭一次看到西施也會笑,頓時得意忘形起來:“還有一句正好可以用來形容你們倆的,我就是沒好意思說。”
“你說吧。”西施眼波流轉:“我不擰你耳朵。”
“那我就說了啊!”倪丹清了清嗓子:“你們倆現在呢,就是摟着二奶進棺材——死了都要愛。”
西施臉一沉,倪丹趕緊往我身後縮:“說好不擰耳朵的啊!”
“我不擰你耳朵!”西施冷笑道:“我撕了你舌頭。”
血腥味道更濃了!
我停下了腳:“好像……是在這裡……”
因爲血腥氣太濃,該是齊蘭身上的香水味和夏恆身上的草木氣息全聞不到了,薰的我頭痛,太陽穴都一跳一跳的。
這是一扇門,門沒關嚴,還留着一條縫。
“夏恆?”我低低的喊了一聲:“夏恆?我是薑茶。”
運氣好了能找到夏恆,運氣不好,就喂大污穢。
沒人回答,我回頭看了西施和倪丹一眼,他們倆都點了點頭。
此情此景,跟電影裡面的拆炸彈感覺差不多。
開對了,皆大歡喜,開錯了,灰飛煙滅。
“反正也得有人開門,你們離得遠一點,有大污穢,你們就趕緊跑。”我沒回頭:“然後,替我找夏恆。”
他們倆都沒回話,空氣凝重的跟鋼筋混凝土一樣壓死人。
我擡起了手,握住了門把,擰開了,又是一陣風,突然就從裡面對着我灌了過來,吹的我眼睛都睜不開,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一個黑影忽然擋在了我面前,猛地擡起了手,速度快的讓人眼花,我一下子怔住了,腦子裡瞬間閃過一個念頭,也許……我真的再也見不到夏恆了……
但就在個人的手即將衝着我下來之後,卻戛然在我頭頂停止住了。
我反應了反應,他不打算弄死我?
再一擡頭,面前站着個人,挺年輕,跟我歲數差不多,是個男的,身材又高又瘦。
因爲逆着光,看不大清楚他五官,只聽他開了口:“不好意思,還以爲碰上那個大污穢了,你沒事吧?”
這個聲音……真好聽!
我眨了眨眼睛適應了這裡的光線,看見了一個長的很好看的男人,這個男人一對微微揚起的劍眉,張揚的丹鳳眼,臉部線條特別英氣,長的有點古典。
特別容易就讓人有好感,會讓少女心小鹿亂撞的長相。
陰陽先生這個職業藏龍臥虎,我見過的居然全好看,能組個偶像男團了。
他擰了眉頭,加重聲音問:“你沒事吧?”
“啊,我沒事!”我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搖了搖手:“我也以爲運氣不好,碰上那個傳說之中的大污穢了,看來運氣還湊合……”
一邊說着,我一邊回頭去看倪丹和西施,可是他們現在已經消失不見了:“誒……”
“跟你一起來的那兩個人?”那男人脣角勾起來:“他們跑了。”
自保……本來也是人的本能,沒什麼好說的。
“你知道這裡有大污穢還來?”那男人望着我:“你不怕?”
“怕是怕,可有比送命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望着那個男人:“你看見一個跟你身材差不多,年齡也差不多的男人沒有?他叫夏恆。”
“你是來找人的。”那男人搖搖頭:“我沒看見……那個人對你來說,比命還重要?”
“差不多吧。”我問道:“你呢?你在這裡,難道是想單槍匹馬對付大污穢?”
爲了賺名氣嗎?真是不要命啊。
“也不是……”那男人英挺的眉毛揚起來,有點窘迫的說道:“我不過是初來乍到,不認識路罷了,不知道怎麼走出去。”
原來跟我一樣,是個路盲而已。
“我告訴你。”我指着我來的方向:“你順着我過來這條路就能出去了,儘量往人多的地方走,千萬不能單打獨鬥。”
“那你呢?”那男人擰了眉頭:“你的同伴都走了,你還是要繼續自己去找那個夏恆?”
“是啊,”我點了點頭:“倪丹他們既然走了,我來找——大概也只有我能找到他。”
我有一種感覺,夏恆就在這附近。
其實不知道這個感覺是怎麼來的,但是無比強烈,就權且稱之爲大天蠍的直覺吧。
“我陪你找吧。”那個男人忽然說道:“兩個人,總有個照應。”
“可是……”
“我自己這麼回去,萬一碰上了大污穢,也一樣是要遭殃的。”那男人微笑起來:“死的時候,不想那麼孤單。”
這話說的……真是不祥啊。
我只好點點頭:“那好吧,不過先說好了,出了什麼事不要指望我,我不是謙虛,是確實沒什麼本事。”
“沒關係,”那男人笑:“有我。”
“謝謝。”他的笑容還挺溫暖,讓人看了心裡特別舒服,這就是所謂“治癒”的感覺吧?
雖然是個陌生人。
“對了,”那男人問:“你是哪家的人?”
我一下子想起來了跟西施說好的事情,趕忙說道:“倪家的!”
爲了表明身份,還把倪丹的那個小牌子拿出來晃了晃證明自己:“你看,如假包換。”
“還真是。”那男人微笑:“我還以爲你是蘇家的,你長的跟蘇晗很像,連那個痣都一模一樣。”
我這才反應過來,剛纔那陣風那麼大,把遮擋眼睛的墨鏡吹掉了,頭髮也全吹後面去了。
不過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壞人。
我試探着問了一下:“你跟蘇晗很熟?”
“是在一起打過交道,”他點了點頭:“他是個很溫柔的人,就算喜歡口出惡言,心還是軟的。”
“我覺得也是!”簡直是他鄉遇故知:“刀子嘴豆腐心說的就是他吧!雖然我從來沒見過他,可是他確實特別心軟,我也很想趕緊找到他……”
這話一出口,我立刻就後悔了,明明是個陌生人,怎麼就一激動說禿嚕嘴了,真想打自己兩巴掌,別人……該以爲蘇晗死了。
他微笑了起來:“你也覺得他沒死?”
“我也……”我擡頭望向他:“難道你也覺得他沒死?”
“總覺得他根本不像是這個世界上該有的人,又怎麼會死。”一提起了蘇晗,那個男人嘴角都是笑:“他想玩兒的想走的地方還有很多,不會捨得就這麼死的。”
“也許吧……”我想了想:“對了,你是哪一家的?”
那男人像是一瞬走神:“我嘛……秦家的。”
“就是你們家放出的污穢啊!哎呀不是我說,這事兒辦的。”我咂咂舌:“那麼危險的東西你們也帶,現在好了吧,哎……對了,我這個陰陽技術還不是很成熟,你受累告訴我一聲,大家都說大污穢可怕,是可怕在什麼地方?”
“怎麼說呢?”那男人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說道:“污穢這種東西,怨念越大,用起來就越強,你應該見過普通的污穢,那一般是橫死的鬼,對陽世怨恨執念深,方便煉製,而大污穢,是由許許多多的橫死污穢放在一起煉製出來的,一萬個污穢在一起廝殺,誰的怨念最強,誰就能活到最後。”
“這聽上去,跟傳說之中的養蠱術很像,都是在一起廝殺……”
“沒錯,煉製大污穢,也被稱爲‘鬼蠱’,”那男人云淡風輕的說道:“所以,那個萬里挑一的污穢,就叫做大污穢,力量強大到一般的陰陽先生都沒法子對抗,非常少見。”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猶豫了一下:“那這個大污穢,會有多慘?他得經歷什麼事情,纔會產生這麼大的怨念……”
那個男人愣了一下,笑:“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這麼說的人……每個人只會問,大污穢有多厲害。”
“第一個這麼問的人,該不會是蘇晗吧?”
“沒錯,”那男人帶着一種懷念說道:“只有蘇晗還會把污穢當成人看,其實,已經變成了污穢,又哪裡能有人性呢。”
“不,污穢也有人性,畢竟污穢是人變成的。”我忽然反應過來了:“啊,對了,你們並不知道。”
因爲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跟我和蘇晗一樣,看到了污穢的內心和污穢的記憶。
這個本領,到底是好是壞?
“污穢是人變的這件事情,”那個男人微笑:“經常會被遺忘,他們只當污穢是工具而已,跟鍋碗瓢盆一樣,誰會想他們有什麼人性。”
這倒也是……我一邊走着,一邊仔細去聞血腥氣之外的味道,可是血腥氣一直濃郁到臨界點,怎麼也不消散,夏恆就算受傷,也不至於這麼重,一個人能有多少血,把空氣染成這樣……
除非……我心裡一下子提起來了,血腥氣,是從我身邊這個人身上發出來的,並肩而行,纔會一直揮之不去!
可是他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受傷的人……
我長了個心眼,忽然對着轉角說道:“你看,那是什麼?”
那人聞聲轉了頭,我趁機往他後背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我只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的後背上,還貼着殘存的黃紙硃砂符……斷點,跟剛纔被扯碎的是一樣的,也就是說,黃紙硃砂符,本來是捆綁在他身上的。
他……就是那個人人聞風喪膽的大污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