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哦……是有一座小廟,不過藏在山上,不怎麼出名。小夥子,你要是想上香可以去文殊院之類的地方,幹嘛要跑到這邊兒來?”
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鐘了,雖然離天黑還遠着,但是對於鍾天來說,卻是已經足夠晚的時間了。畢竟他從早晨起來,只上了個廁所而已,就撞上了那個惡鬼,然後匆匆跑出家門,到現在連中午飯都沒有吃。而且還不知道……他接下來的時間能不能安然度過。
眼下,他正站在一輛巴士上,面對着一名和善的老司機。剛纔他向老司機打聽了一下有關於“三清寺”的事情,司機想了一下,告訴他確實有這麼一座寺廟,只不過比起去那種小廟,當然還是文殊院這些出名的地方更好一些。不過,鍾天並沒有回答,而是點了點頭,謝過司機,坐回了他的位置上。
果然……就在前面了……
雖然之前阿勇已經告訴過他大概的位置,但是這座小廟就連地圖上都沒有標註,讓他到哪裡去找?也算他運氣好,打聽了兩三個小時之後,到底是找到了地方。又找了一個朋友借了些坐車的錢,現在都已經這個時間了,他纔剛剛坐上車。
他對司機的表現相當客氣,完全不像是一個會在半夜搶劫的不良少年。事實上,這纔是平時的他,除了對自己的死黨好友之外,對別人說話都客客氣氣的,誰會想到他在晚上卻會成爲一個以搶錢爲樂的犯罪者呢?
這,或許就是人類的兩面性吧。
據說這輛巴士會在那座小廟所在的山下停一站,大概有一個小時的路程。鍾天坐在座椅上,翹起二郎腿,心情稍稍放鬆了一些。雖然不知道那座“三清寺”裡的無禮大師到底能不能解決他的麻煩,但至少現在已經找到了辦法,總比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好得多。
他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起來,但他卻毫不在意,比起肚子,現在小命纔是最重要的。但事實上,僅看他的動作,也能知道他已經沒有上午那麼緊張了。現在距離他最後一次碰見那個餓鬼已經過去將近十個小時了,雖然只要稍微有一點異響,他就會立刻像兔子一樣豎起耳朵,生怕那個可怕的傢伙又追了過來。但是直到目前爲止,他都一直很幸運,沒有再次撞上那個鬼魂,或許和他一直在到處跑有關吧。
巴士在山路上彎彎繞繞地走着,走得正是夜永咲很久之前同樣走過的那條路。而巴士上面的人,也確實和那時一樣稀少。雖然聽說三清寺裡面要舉行祭祀,但似乎沒有什麼人氣。說來也是,這樣的小廟,還是隱藏在市外的一座小山上面,當然沒有多少人會關注。也許正像阿勇的母親說的那樣,寺廟中的大師是得道之人,喜歡清靜,不願被俗人俗事所擾吧。
一小時的時間,說快也快,但對於像鍾天這樣心情急切的人來說,卻有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他不時焦躁地看看窗外,目光在車窗外面的羣山上掃過,卻始終沒有看到預想之中的那座小廟,心裡不禁更是泛起了嘀咕。
終於,當他終於忍不住,想要再到前面去問問那位老司機的時候,巴士卻緩緩地在路邊停了下來。那位司機回頭向他喊道:“喂,小夥子,你到了!”
到了?
鍾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老司機點了點頭,可以確認是在說他。但是……他看向窗外,這裡哪有什麼寺廟?就連個土地屋都沒有啊!
儘管疑惑,鍾天還是從車門走了下去。巴士司機絲毫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從車子後面排出一道黑氣,轟隆隆地走遠了。鍾天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路邊,不知道應該往哪裡去。他的面前是一座小山,難道那個所謂的“三清寺”就在這座山上嗎?
鍾天緩緩地靠了過去,卻沒有發現任何路標,正當他失望鬱悶地想要跳腳大罵的時候,突然在不經意間,看到了在樹叢遮掩之中露出的一塊淺淺的青色。
……那是——
鍾天慢慢地走過去,看清了那青色的本相。
那是一塊石板,不,準確來說,是一塊石階。因爲沿着那青色看上去,鍾天發現了,一條隱蔽在草叢之中的石板階梯,正在曲折地向山上延伸着。
就是這裡嗎?
仍然帶着疑惑的想法,鍾天踏上了那塊石板,並且沿着青石小路,一步一步地向上走着。沒走幾步,卻看到了不遠之處矗立着的一道山門。
天色很暗,整整一天都沒有出過太陽,似乎就是爲了烘托今日鬼節的氣氛似的。也就是因爲這種天氣,所以餓鬼才會大搖大擺地出現在白天吧?不過,即便是在陰沉的天空之下,又是在密林環繞之中,鍾天仍舊看清了那山門上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
三清寺。
看清楚這三個字的瞬間,鍾天感覺到自己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終於找到了!
直到此時,他那張面孔上才終於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笑意。他撫摸着自己的胸口,舒出了一口氣,這就打算走上去。
嗯?
就在他即將擡腳之時,卻突然聽到了身後不遠處,似乎有着極其細微的腳步聲傳來。
有人來了?
鍾天回過頭去,但是道路被樹叢遮蔽住了,讓他看不到來的是個什麼人。但是想來,應該也是要來這三清寺禮佛上香的人吧。
剛好。鍾天暗自想着。如果有熟悉的人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可以跟他們問一下,看看這三清寺裡面的和尚到底有沒有本事,求籤拜佛靈不靈驗,至少能讓心裡有個底。
就在他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樹叢之中,一個人影出現在了石板路上,正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過來。鍾天趕緊堆起笑容,迎了過去,問道:“您也是來這裡拜佛的嗎,大姐——”
鍾天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直到那個人徹底從樹叢裡踩着石階走出陰影,他才終於看清楚她的面目!
紫紅色脹大的面孔和雙眼,長長的懸在外面的舌頭,破破爛爛的紅色連衣裙和平底鞋,還有那走路一搖一擺、彷彿喝醉了酒一般的怪異姿勢。
鍾天感覺到自己的死期已經到了!
他和她,相隔僅有兩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