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多日,艾莉娜終於再度出現在了臨崖古堡的天台上,她像往常一樣,憑欄而立,手裡端着一杯烈酒,看着山腳下。
她的神情很平靜,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也沒有重傷未愈或是初愈的跡象。
上官悠悠也已經站到了窗前,望着山腳方向,往常平靜的臉上,此刻卻多了幾分驚疑與擔擾。
慕容戀雪依然依着亭欄而坐,望着古堡山腳的林前,中間明明隔着不知多少建築,卻是看得極其認真,目不轉睛。
那斯然則已經在黑霧大椅上坐直了身體,若有所思地盯着座下的黑焰,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古堡山腳的林前。
楚天成與青年正在酣戰着,楚天成手持緋怨,緋怨明明是劍,但他的招式卻偏偏大開大合,似乎手裡拿的不是劍,而是刀。
青年手中拿的是傘,卻像是手裡握了把劍,行雲流水間,將楚天成的攻勢化解於無形。
一個以劍爲刀,一個以傘爲劍,場面看起來便是多了幾分詭異。
但是偏偏楚天成的“刀”法使得極爲精妙,霸道中不失靈逸,其中還摻雜着一些劍術,似是不論不類,卻是暗合天道,威力無窮。
青年的“劍”法同樣也是精堪和無可挑剔,任楚天成使出渾身解數,他總能近乎完美地將迎面而來的凌厲攻勢化解,且他看似使用的是劍術,但期間卻有幾次開傘爲盾,出其不意。看似措手不及,實則遊刃有餘。
月光下,楚天成的臉色漸顯猙獰,青年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從兩人的攻勢來看,似乎楚天成佔據了上風,但從兩人的神情來看,卻是青年更爲從容。
“吼!”
終於,楚天成突然仰天長嘯了一聲,身上頓時溢出了大量黑氣,一襲黑色長髮逐漸變成了灰色,漆黑的雙眼也逐漸變成了腥紅色。
與此同時,他的同身突然狂風大作,他手上的緋怨也開始變得詭異起來,無數黑氣從四周的黑暗裡涌了過來,被緋怨的血紅劍身吸了進去,緋怨像是活了過來,顫抖不已。
青年看到楚天成的異狀,愣了一下,平靜的臉上竟是閃過了一絲激動,轉瞬即逝,他沒有趁機對楚天成發起攻擊,而是停了下來,提着黑傘,靜靜地看着楚天成轉變。
很快,楚天成的頭髮已經完全變成了灰色,眼眸也完全變成了腥紅色,手上的緋怨也安靜了下來,倒是沒有太多變化,只是劍身上縈繞的黑氣更重了一些。
他微微擡頭,看了眼不遠處安靜地站在原地的青年,嘴角微微揚起,看起來頗有幾分嘲諷與不屑的意味。
青年卻是神情不變,似然平靜地看着楚天成,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只是舊傷未愈,看起來便是有幾分悽慘。
青年不動,楚天成卻是又動了。
但見他凌空躍起,沒入了夜空,下一刻,一道比先前還要強大十倍,百倍的劍氣自夜空落下,直直地襲向了青年。
同樣的招式,威力卻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青年看着又一道自夜空落下的強大劍光,神情再度出現了凝重之色,然而這次除了凝重,還有幾分激動。
沒錯,是激動。
因爲,他終於確認了這道劍光,他認得!
斬天殺!
青年的腦海裡頓時變得有些波濤洶涌了起來,沒想到,這麼多年了,竟然還可以看到這套熟悉的劍法。
或是說刀法?
從楚天成以劍爲刀時,他的心情就有些複雜,因爲這種攻勢手法與他認識的一個人太像了,以至讓他想到了那個人,所以也就一直沒有反擊。
現在,楚天成竟是直接使出了那個人獨創的絕學,這怎能不讓他激動?
難道,他真的有可能成爲他?
青年心裡這麼胡思亂想着。
此刻,青年的心緒很亂,但是劍光卻並沒有給他時間思考,轉瞬間,劍光便是傾瀉而下,盡數落在了青年的身上。
大地再次顫抖了起來,青年站立的地方光芒大盛,就像是升起了一輪旭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劍光終於斂去,這一次,林前的空地同樣沒有出現想象中的大坑,青年依然以傘爲劍,作格檔姿勢站在原地,只是他的腳沒入了堅硬的地面之中,將近一尺。
青年艱難地將腳從地裡拔了出來,以傘爲杖,柱傘而立,平靜地看着早已從夜空落下的楚天成。
“噗!”
一口黑血從青年口中吐了出來,青年用力柱着黑傘,險些摔倒在地。
古堡天台上,艾莉娜的眼中閃過一絲狂熱,端着烈酒的手晃了晃杯子。
樓下的房間裡,上官悠悠的神情則是變得有些凝重,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
神遊湖旁的小亭,慕容戀雪猛地站了起來,並召喚出了龍牙,隔着無數建築,死死地盯着前方。
遊離境,那斯然的神情也變得有些精彩,緊緊地抓着黑霧座椅的扶手。
這些人之所以有如此反應,都因爲一件事情——
青年受傷了!
趁人病,要人命。
青年自現身開始,除了前幾日神遊湖之戰,受傷之外,一直都以無敵的姿態行走於天地之間。
神遊湖之戰,很多人都不確認青年是否真的受傷了,傷勢有多重。
但這一次,穩了!
青年已經傷得連站都快站不起來了。
青年的目標是楚天成,所以無論是哪方人士,都有除掉青年的理由。
艾莉娜希望除掉青年以絕後患,上官悠悠雖然不知道期間恩怨,但她只知道艾莉娜在保護楚天成這塊不會出錯,所以她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艾莉娜這邊。
至於慕容戀雪,根本不需要理由,既然是艾莉娜想要殺的人,當然也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去死。
那斯然雖然不確認青年的真實身份,但青年曾經打傷過他,而且他也體驗過了青年的恐怖,所以保險起見,他也希望青年去死。
所有人都希望青年可以死掉,那麼是不是該趁青年最虛弱的情況下動手呢?
但是,艾莉娜沒有動,上官悠悠也沒有動,慕容戀雪沒有收到艾莉娜的旨意,自然也不會動。
那斯然見艾莉娜沒動,他當然也不會貿然行動。
也許,根本就不需要他們動,畢竟那個打傷青年的人,現在就站在青年身前,而且似乎也沒有要放走青年的意思。
楚天成的嘴角依然微微上翹,腥紅的雙眼直直地看着青年。
青年看着搖搖欲墜,但卻始終沒有倒下,他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淡漠地看着楚天成,似乎在等待着下一波攻擊。
楚天成提着緋怨,隨手舞了個劍花,並趁機調整了姿勢,而後宛如一道黑色閃電,突然襲向了青年。
好一招出其不意。
沒有任何花哨的劍招,只是將手中劍高高舉起,直直斬下。
然而,楚天成的劍並沒有劈在青年的身上,而是再次被青年以傘作劍,檔了下來。
最簡單的招式,往往可以發揮最強大的效果。
青年看似無奈的橫傘格檔,竟是把楚天成的劍勢完全檔了下來,劍氣所攜帶的威能就像是急流遇到了砥柱,分流而去,一半襲向了夜空,一半傾入了地面,緋怨也卡在了黑傘之上,再也無法精進半分。
“咔咔咔咔!”
兩人腳下的地面受到劍氣的衝擊,伴隨着輕微的抖動,堅硬的地面竟是裂開了一道裂痕,向兩邊延展而去。
就在這時,楚天成突然嘴角再次微微一揚,將左手也按在了緋怨的劍柄上,藉着身體的重心,握着緋怨死命地壓向了青年。
青年橫傘格檔剛剛的劍勢已經消耗了不少餘力,現在又遭楚天成繼續施力,只得將左右握在離傘尖三寸處,雙手用力頂着緋怨的壓力,同時身體往下一沉,雙腳錯步往後連退數步,再次將楚天成的攻勢化解。
就這樣,青年再次險而險之的擋下了楚天成出其不意的一擊。
不過,連續接了楚天成兩招,青年依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平靜的臉上更添一分蒼白,配合着嘴角上剛剛噴血留下的血跡,便是多了幾分悽慘。
楚天成後面的這兩手連擊,其實也不過是小手段而已,算起來也只是利用了剛纔施放斬天殺的後勁,這會,他也已經無力再繼續補刀,或是說補劍,只得一個凌空後翻,與青年拉開了距離。
在沒有後招的情況下,最明智的選擇莫過於第一時間與對手拉開距離,否則萬一對方藉機反擊,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畢竟青年來歷非凡,天知道他會不會有一些不爲人知的殺手鐗?
青年見楚天成撤了回去,也在第一時間收回了黑傘,繼續以傘爲杖,撐着似乎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的身體。
看着青年的狀態,天台上的艾莉娜再次心動了,但卻始終沒有動。
艾莉娜沒動,上官悠悠和慕容戀雪自然也沒有動。
遊境離的少年很想動,但看到艾莉娜都沒有動,所以他不太敢動,畢竟消滅青年的誘惑固然很大,但卻也有着極大的腹背受敵的風險。
陰溝裡翻船的事,體驗一次就夠了,再來會出人命的。
不過沒關係,林前的戰鬥還沒結束,而且局勢的發展似乎還不錯。
在幾個人的“注目”下,楚天成終於再次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