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確實是一個好名字,可惜玄衣穿的不是玄衣,而是藍色的衣服。
玄衣咬着嘴脣的樣子簡直美麗極了。
葉海嘆了一口氣,慢慢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玄衣搖頭。
葉海仍舊沒有再看譚東程一眼,笑道:“其實我是一個強盜。”
玄衣卻一直的看着譚東程,目光轉移到葉海身上,道:“我不信?”
葉海道:“爲什麼?我看來不像個強盜?”
玄衣點了點頭,葉海確實不像個強盜,一點也不像,強盜若非面目猙獰,至少也該有點凶氣的,而葉海這兩點都沒有,他面容白皙,就像一個正要赴京趕考的學子,不能經歷絲毫的風霜。
這樣的人當然不會是個強盜。
誰知道葉海慢慢笑道:“我雖然不像一個強盜,不過我確實是個強盜,我這雙手已經殺死了四十幾個人,我的屋子裡有搶來的黃金珠寶已經堆成了山。”
玄衣瞪大了眼睛,她看着葉海的手,這雙手也一樣的白皙,絕不像握着兵器的樣子。
譚東程突然道:“他確實是個強盜。”
玄衣道:“哦?”
譚東程拂了拂了衣袖,道:“三月十五,京北道上,由百花門四大護法護送的三十萬兩的黃金,被一個穿着藍衣的年輕人搶走,百花門四大護法立即退出江湖,絕不言此事究竟,不過因爲護送的黃金上無淚莊的,百花竟將整個幫派陪了進去,從此百花門就在江湖上消失了。而竟沒有人追查那個藍衣年輕人的蹤跡。”
葉海笑着,不過卻有點笑得不自然起來了。
譚東程道:“這個年輕人好象和你的年紀差不多,是不是,我雖然看不到,不過卻知道你偶爾也會穿穿藍衣,是不是?”
葉海點了點頭,有意無意的望了玄衣一眼,道:“我確實偶爾會穿穿藍色的衣服。想不到你倒很瞭解我。”
譚東程點了點頭,道:“據說百花門四大護法聯手的話,就連虎王段成也未必討得好去,這個年輕人卻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讓四大護法留下黃金而退?你是不是知道一點?”
葉海笑着,道:“我確實知道一點,百花門四大護法雖然武功高,不過畢竟還是女人而已,應該用些專門對付女人的招數纔對。”
譚東程道:“對付女人的招數?”
葉海道:“他只不過給她們講了個故事而已。”
這回連玄衣都愣住了,百花門四大護法享譽江湖已經有二十多年,四人聯手竟從來都沒有敗過,這回竟然就會因爲一個故事而一起退出江湖,這本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譚東程笑了笑,道:“這想必是個有趣的故事?”
葉海的臉上的笑突然不見了,他重重道:“不,這個故事一點也沒有趣。”
他的臉色突然變冷,說不出來的冷漠。]
玄衣的心顫抖了一下,她實在想不到一個人竟會有這樣的表情,那已經不僅僅是一種孤獨,甚至還帶着一點寒冷。
一個人若是溫暖的話,那一定是從心底泛起的,不過若是寒冷的話,那幾不僅僅是心底了,全身的血肉都會寒冷起來了。
葉海現在就是這幅摸樣,他冷冷的望着譚東程道:“你若是想聽這個故事的話,我可以講給你聽。”
譚東程突然感到一陣從心底泛起的寒意。臉上的笑容竟已經僵住。
過了許久,葉海嘆了一口氣,向着玄衣道:“你相不相信我就是那個搶走了無淚莊黃金的人?”
玄衣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葉海道:“你不相信?”
玄衣道:“我不是不相信,不過我怕是有人不相信。”
她的眼睛瞄了譚東程一眼。
葉海道:“這個人是誰?”
玄衣笑道:“這個人武功也很高,恐怕就算你搶了那三十萬兩黃金的話,他也會和你鬥一鬥的。”
葉海道:“哦,世界上還有這麼不知趣的人麼?”
玄衣竟也嘆了一口氣,道:“世界上是什麼樣子的人都有的,這樣的人你就沒有見過麼?”
葉海笑道:“要是有了這樣的人,姑娘你可以引見給我看一看麼?”
玄衣不再說話了,她只是笑咪咪的看着譚東程。
譚東程突然笑道:“你們以爲這樣就嚇得到我麼?”
葉海笑道:“有人會嚇你麼?爲什麼我看不到。”然後他問玄衣,“你看到了麼?”
玄衣搖頭。
譚東程嘿嘿笑道:“就算你搶了無淚莊的黃金,並且擊敗了百花門的四大護法,不過你知不知道這個女娃子有什麼來頭,得罪了什麼人,你就要護她?”
葉海笑道:“能夠讓閣下出馬的人,想必是很有名的人。”
譚東程笑,道:“豈止很有名,簡直有名極了。”
葉海道:“哦?”
然後就沒有人說話了。
譚東程泛黃的眼睛向上翻了翻,道:“我是不是該走了?”
葉海道:“好象是的。”
譚東程道:“好,我既然拿不下她,自然就該走了。”
葉海道:“我送你。”
譚東程道:“請。”說罷轉身往外走去,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從他的肋下閃起一道劍光。
葉海還沒有看過有一個人會在這個姿勢下刺出這樣的一劍的,這一劍極快,極渡,竟抖出了一個劍花,直飛入葉海的前胸。
玄衣已經叫了出來了。
劍光突然消失了,劍還在葉海的懷裡,不過譚東程的人卻已經不見了。
葉海仍舊安靜的笑着,道:“好毒的劍。”
譚東程彷彿已經走遠了。
風彷彿更暖了,不過還是有點涼氣的,葉海還是站在門口,臉上帶着笑,彷彿在送譚東程一樣。
他的姿勢沒有絲毫的變化,甚至連懷中的那柄劍都還是抱着,也沒有絲毫想要放下來的意思。
玄衣突然覺得事情不對了。
她馬上就看到順着葉海的衣襟有幾滴血流了下來。
她立即慌了,原來葉海已經受傷了,譚東程的那一劍已經刺中了他。看來葉海傷的竟然不輕。
玄衣立即衝了過去,她拉起葉海的手,道:“你受傷了是不是?爲什麼不說話?”
——她心裡卻也在喊着,你爲什麼這麼傻,爲什麼爲了我這個不相識的人得罪譚東程這樣的人,而且還要受他的一劍,若是你因此而死了的話,你知不知道我會內疚……
不過這些話她並沒有說出來,她只是拉住葉海的手。她的眼睛中已經有了淚花。
有時候人是很容易感動的,更何況是玄衣這樣喜歡感動的女孩子。
不過她還是看到葉海的眼睛眨了眨,雖然葉海的臉上的笑已經僵硬,不過這一眨眼玄衣還是看到了。
葉海的眼睛還靈動的很,看來並不像受傷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
她馬上就知道了答案。
門外忽然又傳來了譚東程的笑聲,道:“你果然受了傷,看來我倒是沒有看錯你?”
竹簾掀起,譚東程已經走了進來。
“能夠在百花門四大護法手下將黃金劫走,畢竟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算不死,也該受點傷纔是,你能夠接住我的一劍,已經很不容易了,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再接我一劍?”
玄衣已經愣了,她知道若不是自己跑過來喊,葉海也許真的就將譚東程嚇走了。
她突然覺得很後悔。
不過現在卻已經遲了。但葉海方纔眨一下眼是什麼意思?
葉海勉強動了動嘴,臉上卻已經痛苦的變形了,聲音竟也顫抖了起來,道:“你是不是要試一試。”
譚東程嘿嘿笑着,道:“你知不知道我除了袖中有一柄劍外,在手中還有一柄劍?”
葉海的聲音已經很痛苦了,道:“比翼雙飛,彷彿是很有名氣的樣子。”
譚東程點了點頭,慢慢的從袖中拿出一柄短劍來,劍身碧綠,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他的眼睛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不過目光還是彷彿落到劍身上,那種目光就彷彿一個母親驕傲的看着自己出息了的兒子。
葉海懂得這種感情,不過他卻沒有再說話。
是不是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譚東程依然笑着,很少有瞎子還會像他這樣愛笑。
他手中的劍就要刺去,他雖然看不到鮮血濺出,不過他聽的到。
玄衣突然衝了出去,她不能讓譚東程傷害葉海,就算她自己死了也不能,以前她因爲譚東程的追殺而一直逃着,不過她現在卻衝了上去。
她現在是不是已經不再懼怕什麼?
她的身形如她的人一樣的漂亮,她的出手很快,當她身子撲出來的時候,她的手中已經有了一把刀,刀如細月,便如她的人一樣精巧細緻。
她的刀劃出了一道弧線,直奔着譚東程的胸前刺出。
這一刀不論招式還是姿勢都是上乘的功夫了。
不過葉海卻發現這一刀中沒有絲毫的內力。
莫非這個女子根本就是沒有內力的?
葉海突然嘆了一口氣。這樣的一刀不用說傷到譚東程了,就算是刺向一般的好手,也是沒有絲毫的作用的。
這一刀只能傷了她自己。
譚東程的劍已經刺出,道:“刀是好刀,可惜卻不是善用的人,可惜可惜……”
玄衣的刀勢已減,整個人就要撲入譚東程的懷裡。
突然她覺得自己的整個人飛了起來,一股大力將自己託着飛上了屋子的樑上。
然後她就看到一道藍色的劍光泛起。
葉海出手了,他已經不能不出手,他一掌托起玄衣,立即拔出已經刺入自己肉內的劍,用力的一劍刺了過去。
這一劍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刺完這一劍的時候,他的身體馬上倒了下去。
然後他聽見譚東程的呼吸已經被這一劍削斷。
葉海笑了一笑,道:“你能不能把我送到楓山去?”
然後他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