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緯嘴上制止了其他戰友對周紹文的指責,其實他的心中對周紹文這個時候不出現也有些小小的不滿。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兵,營門口一別恐怕今後終生都難以再見面了,這個時候不露一面實在是有些遺憾。不過火車的班次是固定的,種緯不可能在營門前等,周紹文這個時候不出現也只能作罷了。
此時的營門口,除了送行的戰友們之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了四個頭戴白盔的糾察。糾察本來就是嚴肅軍風紀的,平時沒少得罪人,不少人都對他們有怨言。這個時候種緯退伍,這四個糾察又奉命嚴格執行軍人紀律,就顯得很不合時宜了。
這四個糾察也知道此刻他們有點不招人待見,所以除了站在營門口的警戒線處,阻止戰士們跨越警戒線外,並沒有其他什麼有針對性的舉動。
種緯從車上下來,讓司機把吉普車開到軍營外等自己。然後他和來到營門口送行的戰友們面前,和他們依依惜別。認識的握握手,拍拍肩;熟識的哽咽着擁抱一會兒,難捨難分;不熟悉的握個手,彼此道個珍重。很多戰友都哭紅了眼圈,哭得說不話。
這就是軍人的宿命,這一分別之後,彼此天南海北,今生再想相見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這一分別之後,意味着今生的軍人生涯大多走到了盡頭,軍營中的生活只能作爲生命中的一段回憶,珍藏在彼此的腦海裡。
數百人送別,也是特警團近年最大規模的送別場面了。種緯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爭取不讓自己流下淚來。沒辦法,在戰友們面前做強兵,當牛人習慣了,當着這麼多人流淚,對種緯來說實在是件丟人的事情。種緯害怕一旦自己落下了第一滴淚,那後面的淚水就再也止不住……
就在越來越靠近警戒線,即將完成和戰友們的道別時。營門外的大路上,風馳電掣的開了一輛地方牌照的轎車。看那輛車加大油門往營門口衝的樣子,倒像是要威脅軍營的安全似的。
在營門外值勤的衛兵發一聲喊,一名值勤的戰士已經迎着那輛轎車跑來出去,揮手讓轎車減速。另外幾名戰士迅速合力拉上了路障,擺出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實際上,營門口的路障很多年都不用了。畢竟這是和平時期,哪有什麼威脅軍營安全的整件發生?搞得緊張兮兮的幹什麼?何況這裡又是大城市,搞得動靜太大了會嚇壞老百姓的。直到昨天上級嚴肅軍風紀的要求下達之後,這幾個路障才從倉庫裡搬出來,架在了軍營門口。
那輛轎車倒沒有衝擊營門的意思,在靠近營門的時候司機向左急打了個方向,轎車便橫停在了營門口。直到這時人們才注意到,這輛皇冠轎車正是原來特警團的兵——小黑出去創業以後的座駕。
果然,等汽車停穩以後,從打開的車門處下來的,正是已經成爲特警團退伍兵們口中傳奇的小黑——呂金祥!而在小黑身後,卻是請假外出的周紹文!
現在的小黑,儼然已是一副成功人士打扮。上身是一件咖啡色的休閒服,下身穿着黑色西褲,腳上穿着擦得鋥亮的皮鞋,頭髮也梳得一絲苟,哪還有一點當年早起偷用戰友牙膏的狼狽相兒?可熟悉小黑情況的人們都知道,當年要不是種緯收留小黑,並且發掘出了小黑書法和繪畫方面的特長,現在的小黑還不知道在幹什麼呢?又哪裡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所以說小黑趕來送別種緯,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雖然穿着打扮都是一副成功人士模樣,但此刻的小黑卻一點成功人士的模樣都沒有,這傢伙哭得稀里嘩啦的,鼻涕和眼淚橫流。不過這個時候可沒人看不起小黑,在送別戰友的時候哭得再厲害也沒人會笑話你,過後人們也只會評價你說:這小子行,有情有義。
小黑朝着軍營裡面就走,可剛走到警戒線就被營門口值勤的衛兵和糾察給攔住了。
糾察不認識小黑,他擺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給小黑敬了個禮道:“同志,這裡是軍營,請不要擅自闖入。”
值勤的衛兵有認識小黑的,此刻自然趕上來對小黑說道:“黑哥,現在正加強管理呢,您就別進警戒線了,反正種班長呆會兒也得出營。”
扭過頭來,這衛兵又對糾察說道:“這是咱們團出去的老兵,跟今天退伍的種班長感情最好了,跟親兄弟一樣。”
就是這一名解釋,立刻就讓糾察公事公辦的態度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糾察重新又給小黑敬禮道:“老兵,不好意思,現在上面管得正嚴,請你理解一下,先在警戒線外面稍等一下吧!”
此時的小黑已經比當年成熟多了,懂事多了。在得到衛兵和糾察的提醒之後,小黑沒有再朝軍營裡闖,而是呆呆的隔空望着正和戰友們告別,一步步走向營門外的種緯,眼珠都不帶動的。過了一小會兒,小黑卻突然想起來了什麼,馬上跑到自己的車旁邊,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從裡面拖出了一個行李箱。然後直接拉着這行李箱跑到了團部的吉普車旁邊,喊下了司機把這個行李箱裝了上去——這傢伙給種緯添了一件行李,裡面全是他送給種緯的東西。
而此刻,周紹文卻在皇冠轎車的後備箱那裡忙和着,像是在安裝什麼電器設備。
值勤的糾察認識這個早上剛請假出營的士兵,他不知道周紹文在幹嘛,於是便步走過去問道:“戰友,你的請假條呢?你歸營的時間快到了吧?”
周紹文此刻正緊張的忙着,根本顧不上搭理這名沒眼力勁兒的糾察,開口就是一句毫不客氣的申斥:“滾,沒看老子正在忙呢?”
一聽周紹文這麼對自己,這名糾察眉毛就豎起來了:“這傢伙要反天啊!真不把糾察當回事嗎?”
“戰友,請出示你的士兵證和請假條!不然我會依據相關條例處罰你!”糾察這麼一說,他身後的另一名糾察也趕了過來,對周紹文形成了左右包夾之勢。
“哎呀,鬧什麼!這不就是爲了趕着送種班長一程麼?”正在這個時候,見勢不好的小黑已經快步趕了過來。他一邊安撫着兩名糾察,一邊從正在忙碌的周紹文裡掏着東西道:“你也是,態度就不能好一點?證件和請假條在哪兒呢?給人家看一下,人家也是執行任務。”
聽到小黑這麼說,這兩個糾察倒沒忙着動手。畢竟送別老兵的意義誰都知道,在這個時候想要整週紹文只會惹衆怒。也就在這個時候,小黑已經把周紹文身上的士兵證和請假條找了出來,遞給了兩名糾察。
一名糾察拿過假條一看,便開口提醒周紹文道:“戰友,你的往營時間已經快到了,你得抓緊了。”
周紹文這陣兒忙裡偷閒的看了看手錶道:“囉嗦,這不還十多分鐘呢麼?耽誤不了!”
說着話,周紹文這邊已經連好了最後一根插線,然後從皇冠車的後備箱裡拿出了一支電貝司。瞬間,叮叮咚咚的樂聲就在營門外響了起來。
正在和最後幾名軍官告別的種緯和衆人聽到樂聲一扭頭,正看到周紹文站在皇冠的車尾,頭上戴着耳麥,懷裡正抱着一柄電貝司彈奏着。而皇冠車的後尾廂裡,不知什麼時候正放着一堆音箱和功放之類的設備。
原來這小子幹這個去了!看到這一幕,包括種緯在內的很多人都舒了一口氣。這至少證明周紹文這小子沒讓他們失望,這傢伙還是很走心思的。
試試了試音,周紹文又停下調了調設備。當樂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戰友全都聽出來了,這是歌曲《送戰友》的前奏。當音樂響起的時候,那兩名糾察也知趣的退開了。他們心裡也不是滋味兒,他們不知道等他們復員的時候,會不會有人也用這種方式送他們。
“送戰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駝鈴聲。路漫漫,霧茫茫……”
周紹文那帶着些沙啞哭腔的樂聲響了起來,整個軍營門口都籠罩在了樂聲裡。送行的戰友們也隨着唱了起來,把種緯送到了營門口的警戒線之外。小黑迎了上來,帶着口腔叫了聲:班長。便拉着種緯的袖子不撒手了。
種緯拍了拍小黑的肩頭,扭回頭去對着戰友們行了最後一個軍禮,這才朝吉普車走了過去。而吉普車旁邊,是新任團長李武偉親自替種緯打開了車門,讓種緯上了車。緊接着團長李武偉和小黑也跟着上了吉普車,倒把準備送種緯最後一程的黃指導員給晾在了車下。
“指導員,回去吧!一連現在就看你了……”說到這兒,種緯也有些說不下去了。現在的一連已經完全變樣了,連級領導就剩下正副指導員了,黃磊的日子多難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十卷完)
——————————————————
各位書友,本書分爲上下兩部,上部《軍旗》,下步《警徽》,但由於網站預設章節分配方式所限,只好按卷分了。從下捲開始,進入下部《警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