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葉嵐芊她不知道別人會有什麼樣的感覺,當身邊的人各司其職而自己無所事事時,那種巨大的反差就會讓她很失落很沮喪。從這方面反映出來,葉嵐芊還真算不上是擁有理想和信念的陽光少女呢!

平心而論她的要求真的很基礎,一切以安身立命爲前提。就比如說她想辦法留在姮娥樓是爲了有容身之處,她四處工作是爲了養活自己。這本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她又極其渴望擁有幸福——孰不知無所追求的人是不可能真正幸福的。

葉嵐芊來到彩雲國,知劇情,遇主角,一面希望低調地獲得自由,一面又不可避免地與主角糾纏。在沒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之前,她的生活就像捲入了巨大的矛盾螺旋,她做不到完全地順從自己的心願過活,於是就想要回家了——哦,是回21世紀的地球!

這樣的想法很欠扁不是?但它卻真實。人總是在問題得不到解決的時候就想要逃避!其實客觀來講,逃避也是另闢蹊徑的一種呢!(注1.)

事實上啦,葉嵐芊就是缺一個把她一棒敲醒的機會!而這一點,日後的某些人看得就比她本人清楚很多,並且做起來毫不手軟!當然這些也是後話了……

藍楸瑛在不久之後也先行離開了。大牢內部現在就只剩下了葉嵐芊和縹璃櫻,再加一個死死昏睡的李絳攸。

這本來應該是一幅奇怪的場面。彷彿素不相識的幾個人,沉默地待在同一個空間內,你不望我我不瞅你,各做各事,任那尷尬的靜默漫延……

但是明顯當事人都有點漫不經心。葉嵐芊怔怔地自發自個兒的呆,李絳攸還迷失在夢境中難以自拔,而縹璃櫻,這孩子淡定又穩重,那深沉墨色的眼瞳中包含的心緒就連成人都自嘆弗如……

似是長長久久地……葉嵐芊擡眼看了一下璃櫻,那張精緻的臉上蒼白疲憊,額角甚至冒出了虛浮的汗水。她終是心有不忍,在一旁找到了備用的乾淨的布巾,走過去替他擦擦,態度自然而不僵硬,就好像照料自家的弟弟一樣。

“要不要休息一下?”在她看來一時半會兒是不能讓絳攸恢復清醒的。

“謝謝你。”璃櫻對葉嵐芊點點頭。

“……我知道你會來的。”

沒頭沒尾的話乍聽之下很是令人不解,但葉嵐芊瞬間就領悟了過來。她一直想弄清楚自己是否能回去,在這個時空裡,除了神秘的彩八仙就只有傳說中擁有神秘能力的縹氏一族可以給她回答。相比那些據她所知的彩八仙——老奸巨滑捉摸不透如紫霄,暴力十足如今深度睡眠的陽月,還有據說是黃仙但和紫霄關係良好所以被葉嵐芊排除考慮的葉大夫(雖說是表象的本家唷!),葉嵐芊覺得縹家真是太正經太可靠了,而小璃櫻更是其中的典範代表。她覺得自己若不能相信他那就等於是對回去這條路絕望了哦!

“我就問兩個問題:吾何處來?又將歸於何處?”她雖然早有準備,但此時答案在迫,自己的心卻發緊得厲害,指節都悄悄地擰緊泛白。

璃櫻像是察覺到她的緊張和期待,不由嘆息。雖然他博覽羣書,知道很多很多奇聞密事,但這個女孩的經歷仍令他稱奇。異世界的靈魂麼?當父親大人傳來這個訊息,他才知道時空的交錯和平行——原來除了他們所在的空間以外,另有許多未知的空間,那裡也存在着智慧生物,花草樹木,甚至具有相同的文明禮儀等等……不過具體的情況他也不是瞭解得很清楚,要怎樣爲這個敏感的女子解答呢?

“抱歉,你知道人的未來不是因爲別人的一些話或什麼預言所決定的!所以,雖然我知道你來自何處,但真正的將來,是要靠你決定的!”

“你的意思就是說,如果我選擇回去那也是可以實現的了?!”葉嵐芊低着頭看不到表情。

“這個恐怕不行。”璃櫻說道。

“爲什麼?”她擡頭有些惡狠狠地說道,“你不是說取決於我的意願嗎?現在我就是想回去,爲什麼不行?”

璃櫻一瞬不瞬地看着葉嵐芊,他那雙墨黑重瞳氤氳着深潭的暗澤。“葉小姐,你要知道引導你前來和送你歸去的力量控制權並不在我們。只有你的心真正有回去的念頭才能令神壇再次啓動,而我,說實話,並沒有感覺到你回去的意志力……”

“怎麼會?我不想留下!”葉嵐芊失聲道,她一直是自信而冷靜的,她完全相信自己的意志和判斷力,爲什麼,明明是想回去的,可是璃櫻卻說她不行?!她從來,不曾如現在這般失魂落魄過。“這裡不是我的世界……眼裡看到的是那麼熱鬧繁華,心裡卻是無比的孤獨寂寞,人和人看起來是那麼友善,但我卻覺得自己根本不是真的……”

她不是聖人,所以不能做到無欲則剛!人活一世,若沒有得到自己存在的價值,那麼與死無異……而死,是她最不能忍受的歸處!

璃櫻略有憐憫地看着這個異時空的來客,她不屬於他們的世界!這本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隔膜,但她本人卻總會有一種心結,認爲自己就是與其他人格格不入!這是一種心理上的障礙!倘若她不能夠跨越過這道坎,那麼即使回到了她原來的世界,在面對陌生的環境時,她也不能夠真正得到精神上的自由和解脫!

旁觀者向來看得比當局者清!而他卻不能說出口——這個女子有多驕傲的心性,她就有多不能忍受自己無法掌控心緒。

“對不起……不能幫到你!但是,請你振作起來吧!只要活着,那麼不管在什麼地方都可以擁有存在的意義!”其實有的話璃櫻還沒有說出口,比如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在生存邊緣掙扎,她明明可以活得很精彩,卻走不出這個坎……再比如說,明明可以利用自己的才能和機遇去創造一些什麼或守護一些什麼,她何必得這樣自憐自艾呢……

縹璃櫻永遠都是冷靜的,自持的——就算在他人眼裡他只是個孩子。他從來都能把事物看得客觀透徹,不帶一點兒偏頗,所以在人看來難免有點冷酷無情的意味,也因此多次讓他的主君陛下感到受傷挫敗。但是這就是他的處事風格,而他亦問心無愧……

葉嵐芊無神地蹲坐回角落裡。她不是沒聽進去璃櫻的話,但是有時候人很矛盾。有些道理其實心裡早就悟得透徹,但實際卻不一定會這樣做。她的心裡那黑暗的一面從來未曾褪去,但是卻仍然努力讓自己做一個潔淨的人。

很難理解麼?其實也就是怕走完這一生卻沒感覺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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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會彈李絳攸以前經常聽的曲子嗎?”璃櫻在看到來人手中的琵琶時,瞬間頓悟了過來。

“這個當然,從小我就給他彈了。爲了我的兒子,多少我都會彈的。”那個自稱是李絳攸的母親的美麗女人懷抱琵琶坐到兒子的身邊,目光投射在絳攸疲憊的臉上。

葉嵐芊在一旁默默地注視着,看璃櫻擦擦臉又繼續引導工作,看那個高雅優美的女人彈撥起動聽的琵琶曲。原來這個看起來很親切的女人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百合姬!當初她雖然沒看小說,但是網絡上的一些相關八卦資料倒是看了不少。據說紅黎深這彆扭的傢伙也挺好運,找了個百合這樣又聰明又能幹又漂亮的老婆,真是……

小小的囚室內,悠揚醉人的旋律紛飛。葉嵐芊閉上眼睛靜聽了一會兒,忽然間疲憊得什麼都不願意去想。

聽着百合姬斷斷續續的低語,葉嵐芊注意到絳攸的手指有着輕微的顫動。她目光一亮,挪了過去,在百合姬身邊蹲下,對着那張沉睡的臉說道:“喂,迷路君,快醒醒啊……再不醒來你爹就要飛來扇子了哦!聽到琵琶音了嗎?你的母親,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啊……如果你不醒來她就會傷心的,你這個傢伙要當不孝子嗎……還有你的陛下,那個溫柔善良的陛下,他一直都在等着你呢!你可不可以,堅持住不要丟下他……”

“吶,絳攸大人啊,”她神情迷茫地將目光投向石牆,彷彿要穿透這一道屏障看到廣闊的空間。“雖然現實的確不那麼美好,有束縛有挫折有壓力,但是就像是光影相伴,因爲有不美好的東西存在,當我們得到美好的收穫時,纔會更感到歡樂!夢境裡很放鬆也很美麗吧,你在裡面是不是得到了想要的安寧?可是啊……只有一個人的解脫不寂寞嗎?醒過來看看你的世界……有那麼多期待你的人呢!就算沒有,你也有自己牽掛的人啊!孤獨和不被人理解都不可怕啊,至少要做些什麼來實現自己的價值啊……怎麼能放任自己與他們隔絕?希望和夢想是與友人和親人相伴相傳的啊……”

很久以後,璃櫻告訴她,他真正地正視她是在聽到她說完的那番話以後……原本她只是作爲一個身份特殊的陌路人得到他義務的解答,但他好像並沒有在第一眼就看清她呢!這個女孩子,明明沮喪得不得了,傷心絕望又心情混亂地坐在角落裡,卻在最及時的時刻,坦然然地走過來說下那麼一大串話——璃櫻一直覺得,她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要怎麼做到呢?好像每一次她都很容易就克服自己的障礙,不算故作堅強的韌性讓他們那些人想要給予安慰都來不及……

絳攸醒了。第一眼就看到了圍聚在牢房裡的他所有的重要的人,百合姬大人,璃櫻大人,秀麗,燕青,楸瑛,還有,陛下……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應該還有一個人,那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他放眼望去,總覺得,少了什麼……

葉嵐芊一個人低着頭在她不知道名字的花園裡走着。她在衆人前來牢城,絳攸將醒未醒的時分,匆匆地道了個別,就自行回了王城。因爲沒有看到靜蘭,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去向悠舜說明一下她的事情;正好她也要當面感謝一下這個尚書令大人,竟然真的任由她胡來,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嘭”地一聲,葉嵐芊撞上了一個人。真倒黴!她在心裡呸一聲,揉着鼻子擡頭看是哪個不走運的傢伙和她撞在一起。

喝!她是該感謝彩八仙嗎?人品這麼好啊!在這樣心煩意亂舉棋不定的時刻,竟然讓她一了夙願,完成顏控的最終夢想——啊啊,這不是黃美人嗎?啊?蒼天啊,如果你真的覺得愧對於我的話,就保佑我扒下美人的面具吧!

黃奇人(我們也可以叫他黃鳳珠)忽然感覺有點冷,眼前的這個,是什麼東西啊?那種詭異的眼神,憂鬱的氣質,輕皺的眉頭和扭曲的嘴角,這個女子,是什麼人啊?不不,關鍵是,她爲什麼這樣看他?!

“對,對不起!”葉嵐芊捂着自己的臉,顫抖着滿含歉意的語氣說道。天知道她現在激動萬分,控之熱血瞬間沸騰!那什麼悽悽哀哀的情緒就先靠邊站吧!好把他的面具扒下來啊混蛋……

“沒事!”黃奇人簡潔道,“……”

爲什麼?在他準備走開的時候,又被眼前的人給擋住了?“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我迷路了!”鄙視她吧!這種理由太俗了,但是合理又好用不是?“我想要找尚書令鄭悠舜大人,您能帶我去找他嗎?”

果不其然地,黃奇人驚訝了。眼前這個陌生的,等等,好像也不是很陌生。至少這個聲音,這個從側面看過去的身影……不是前一段時間在街上偶然見過的那個打抱不平的算數很厲害的女子嗎?

“是你……”

啊?葉嵐芊看到他眼裡肯定的意味,有點疑惑。“您,在說什麼?”

黃奇人其實是個好人,跟悠舜那種深不可測的溫和不同(當然那個紅黎深直接就是個惡魔長官),他的好是表裡如一的。很正直,也很聰明,從來不以絕世的容顏聞名於世!(真正知道他非常美麗的人其實很少!)

曾經時不時地給予秀麗幫助。

“有一天,街上,你的算術題……”

“啊?您也看見了?”葉嵐芊囧了,她這真叫做主角命啊!想低調都困難。這下怎麼辦?總覺得自己被暴露了太多的東西在這些人面前,這從某些方面來說,等於是加強了她在這個世界的聯繫!所以,想回去都難了嗎?

這樣一想,沮喪的心情再一次席捲而來,葉嵐芊耷拉下了腦袋,沒精打采地像是萎蔫了的蔬菜。

見到如此迅速的情緒變換,黃奇人不禁一愣。這到底是誰家的姑娘啊,怎麼會這麼奇怪!性格像風一樣讓人難以捉摸,生怕下一句話不對她又翻出什麼新花樣來。

“……”

“……”

兩兩相顧無聲。如果這時有路過的官員走進這安靜得像是無人區的真空地帶,一定會被這兩個人詭異的氣場給嚇壞的!

一個是身邊繚繞着哀怨氣息的沮喪少女,一個是與之僵持着的戶部尚書大人。少女低着頭陷入自憐自哀的糾結遐想中,而被面具擋住神情的尚書大人則極其淡定地等待着少女的下一步動向。

“喂,大人,問你一個問題。假如一個人到了一個不應該到來的地方,而且回不去。那麼那個人應該怎麼辦?”葉嵐芊看着眼前腳下的石板紋路出神地問道。

雖然很奇怪她的問題,但是黃奇人還是很負責地給出回答:“回不去就留在那裡開始新的生活吧!”

“但是那個地方並沒有她存在的理由啊……”

“你錯了,”他奇怪自己竟然很有心情地與一個堪稱素不相識的小姑娘談話,並且沒有半點不耐。“存不存在根本不需要理由!既然能生活在世上,那麼人就有資格活下去。如果你指的是在那裡生存的價值……”他的聲音裡竟然難得地帶有笑意,“就算一開始沒有價值,難道你不會靠自己動手創造一份價值嗎?”

葉嵐芊擡起頭看着那張奇怪的面具,被眼前之人的話深深吸引。她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真是膚淺了,比起那傳說中的美貌,這個人本身的人格魅力更是引人傾慕。

他的話像是一道光明確了她前方的道路,就算眼前尚且迷霧茫茫,但只要目標明確了,那就絕不會走錯方向。

“我真是笨吶……竟然沒有想通這麼簡單的道理……”葉嵐芊很想揪着自己的頭髮把自己罵一頓,她眼神明亮地看向黃奇人,說道:“謝謝你了,大人!你剛纔做了一件偉大的事情呢!”

就是這樣明亮有神的眼睛,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她體內那個自信堅韌的靈魂。黃奇人心底有着淡淡的欣慰,剛纔她說的那些話,其實是指她自己的憂慮吧!那樣彷徨不確定的神色,讓人看了就想拍過去一巴掌。

“哦?我做了什麼偉大的事情?”他的聲音有些揶揄的笑意。

嘖,這樣有些壞笑的嗓音太性感了!葉嵐芊一旦恢復精力,邪惡因子就開始叫囂着搞怪。她右手握拳,一臉鄭重地對上那面具後的眼睛,道:“您拯救了一名無知少女的靈魂啊大人!”

“……”他是不是該慶幸友人制作的面具能夠遮掩住一切失態的表情?!這個女孩子,他就知道她不簡單!這也,太有精力了一點吧?!

“那麼,還需要我帶路嗎?”找回自己應有的聲調後,作爲噩夢國試組唯一正常的好人,除了過於惹眼的美貌外,黃奇人的其他一切品行都臻於完美!

“啊,在那之前……恩人,我有一個請求!”葉嵐芊自動自發地改了稱呼,“由於您善意的幫助,使我這樣的迷途少女得到了人生的指向!我會報答您的,恩人!請你務必留下您的姓名長相,家庭地址,以便我來日的報恩啊!”

“……不用那麼麻煩了!”他怎麼覺得自己實在受不起這份回報啊!“這沒什麼的!你不必報恩!”

“嗚,恩人,難道您嫌棄我嗎?”

“不是——”

“您看着我這雙淚汪汪的眼睛,難道都不能激起您半點的惻隱之心來滿足我這點微弱的請求嗎?”

“……”她那種泫然欲泣的神情到底是什麼時候換上的啊?黃奇人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即使有再大的政事難題,再險惡的情況,他都能很好的應付;但是對於女人這種生物,特別是這樣看起來年紀很小的少女,他就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葉嵐芊始終不忘覬覦鳳珠美人的容顏,她噙着雙淚眼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向着對方的面具。慢慢接近了,更近了,只有不到三指寬的距離了……她的心跳在加速,生怕他忽然躲開。萬幸是黃奇人不知在想些什麼竟然沒有躲閃開來。長久以來的夙願終於要實現了,葉嵐芊屏住了呼吸……

她已經感受到了面具下的溫度了,距離漸漸歸零了。她吸一口氣伸手一抓——空,空了?

怎麼回事??

爲什麼近在咫尺的黃美人忽然間與她拉開了極大的距離??這是怎麼回事啊啊??

感覺到後領被人一陣扯遠,葉嵐芊耳邊傳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葉嵐芊你到底是不是個姑娘家?怎麼到處調戲美男子?這一次,還把手伸向了黃尚書大人……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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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這句話其實是作者我在胡扯了,不過是個人的一些想法而已,千萬別受影響……根據社會主流思想呢,逃避這種東西還是很不好的!而衆多勵志故事也告訴我們,只有不懼困難逆流而上纔是成功的真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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