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瑾兒披着毛毯子打着哈欠走到院子裡,旁邊的菜地裡已經長出了綠油油的蔬菜,還有鮮紅的小辣椒、爽脆多汁的蘿蔔,清晨晶瑩的露珠掛在菜葉子上,一片生意盎然。
瑾兒洗漱完畢後,掐了兩把鮮嫩的地瓜苗和一根蘿蔔,走回廚房打算做個清淡的蔬菜粥。
大毛把雞欄裡的山雞放出來覓食,給水槽加了水,再跑到房間叫醒二毛一起上山捕獵,最近主人開始收集兔毛和做臘兔肉準備過冬。
睡眼蒙鬆的田七從牀上坐起,飢腸轆轆的他聞到廚房裡飄出香味,便揉揉眼睛穿戴好衣物走出房門。
“瑾兒在煮什麼?好香。”
田七懶洋洋地倚靠在廚房門框邊問道。朦朧的晨霧籠罩着廚房門前的中庭,像一面模糊的鏡子將他和身後的一切隔絕開來,唯獨留下這個清晰可見的男子撞進瑾兒的眼裡。
“嗯?你醒了?還沒煮好呢!你快去打水漱口洗臉。”瑾兒愣了一下,連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由分說地把田七推出去。
“誒誒誒……你別推我,我肩膀疼。”田七被她強硬地轉過身去,一個踉蹌絆了一下腳。
“你小心點走,院子裡有一口水井,井水不算太冷,你可以直接打上來用。”
瑾兒用手抹了把臉,匆忙轉過身去正要跑回廚房。不料田七一把拉住她,將她扯回自己面前。瑾兒的頭頂只到對方的胸口,像只小動物一樣被對方攬在懷裡。
她愣了愣,擡頭眨着眼茫然地看着對方問道:“你拉我做什麼?”
這時,初升的太陽融化了清晨最後一絲清冷,從屋檐裂縫上透下來的絲縷光芒映在田七的身上,他淡淡一笑,左臂輕輕一收,將瑾兒摟得更近,兩人幾乎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瑾兒這麼急着叫我去洗漱,自己卻搞的像只小耗子一樣,髒兮兮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低着頭,用指腹在瑾兒的臉上拭擦着,嘴角溫柔得笑着,眼神專注動作輕柔。周圍的的光線中漂浮着細細的塵埃,兩人近乎咫尺,瑾兒雙手抵着對方寬厚的胸膛,鼻尖是對方沉穩溫和的氣息,帶着些許藥材的香氣,她只覺得眼前的一切竟然變得虛幻起來。
“嗯……好像越擦越髒了,哈哈哈……”田七笑得幸災樂禍的。
“啊――!”對方突如其來的爆笑嚇得瑾兒心臟不由得揪了一下,身體裡的血液像是一下子凝固住了,四肢突然失去溫度,臉色變得蒼白,捂住胸口蹲下身去。
“你怎麼了?別嚇我!”田七一驚,連忙伸手扶她。
“走開……”瑾兒撥開他的手,有氣無力得從牙齒縫裡擠出兩個字,她手指揪着衣襟,額頭冒出冷汗,牙齒咬着脣,表情痛苦。
“你有沒有什麼藥,我幫你拿?”田七手足無措得追問道。
瑾兒蹲在地上深呼吸了幾口氣後,說道: “我沒事,舊疾發作罷了。”
田七抽回手頓了頓,見自己做不了什麼,只能乾焦急,心裡不禁很是懊悔。他彎下腰輕輕得撫摸着對方的背。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田七擔憂看着她,“我扶你進去坐着吧。”
“不用了,早飯快做好了,你去正廳裡等着吧。”瑾兒沒有看他,再次推開他的手,緩緩站起走回廚房。
田七呆呆地看着緊閉的廚房門,想衝過去敲門再說點什麼的,但走到門前又止住腳步,只好嘆了一口氣,默默地走去院子。
瑾兒坐在竹凳上,一小口一小口得喝着溫開水。幸好這次心臟只是輕微地抽了兩下,痛了一會兒就沒事了,看來這兩天沒休息好,身體又開始抗議了。
吃完粥後,瑾兒再三叮囑田七不要四處走動後,便從雞欄裡裝了一籃雞蛋,煮了兩個用布包起來放到籃子一角,再抓了兩隻老母雞,打算去鎮上趕集,順便探望一下盈盈,看她有什麼需要的。
東西很快就賣出去了,書院裡的老夫人把瑾兒帶上了閣樓,瑾兒敲了敲門,“盈盈,是我。”
“姐姐!快進裡面坐。”盈盈歡喜得將她請進房。
閣樓裡點着香爐,牀鋪整齊得摺疊着,桌上沏有茶,看來盈盈昨晚還過得不錯。
“咦?這是你繡的嗎?好好看!”瑾兒拿起牀頭的一張正圈着竹條的繡帕,上面是用金色紅色絲線繡着的牡丹花。
“是呀,我呆在這裡也沒事情做,老婦人就把從前的女學生留下的針線送給我,讓我好靜下心來,手上忙着心裡纔不會胡思亂想。”
盈盈接過手帕,一針一針得繼續繡着,眼神又黯淡下來。
瑾兒拍了拍她的肩膀,從籃子裡拿出熟雞蛋,說道:“你餓了吧?我帶了雞蛋給你吃。”
盈盈連忙道謝,放下手帕剝開雞蛋殼。瑩白的雞蛋殼輕薄易剝,新鮮的雞蛋軟嫩可口。盈盈小口得咬下去,吃着吃着卻開始大口得拼命往嘴裡塞,哽咽得小聲啜泣着。
“盈盈,慢點吃,每人會搶你的!”瑾兒連忙拉着她的手,拍拍她的背讓她順口氣。
“不是……”盈盈搖着頭,淚水脫眶而出,斷斷續續地說道:“我爹……上次姐姐給了我兩枚這樣的雞蛋,我爹說很好吃……但是…但是…他沒吃完就……就病死了……”
瑾兒坐下來輕輕摟着着她,握着她的手讓她盡情放聲大哭。
盈盈哭了良久,終於苦累了,靠在瑾兒的肩膀上抹眼淚。瑾兒輕輕得將她扶正,說道:“哭了這麼久,你應該也渴了,我倒杯水給你喝吧。”
盈盈點點頭,苦笑着說:“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蠢很難看?”
瑾兒把茶杯遞給她,微笑着說道:“對,哭成小花貓似的,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欺負你呢。所以接下來你先不要再哭了,你要和我還有聶先生一起商量對策,想辦法幫你。”
盈盈破涕爲笑,接過茶杯,拉着她的手坐下來,繼續相互述說着女兒心事。
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後,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是聶隱送午飯上來了。
瑾兒和盈盈對視了一眼,笑着跑過去開門。
“我就知道你來了。”
聶隱用摺扇點了點瑾兒的頭,瑾兒吐了吐舌頭,接過食盒,從桌底拉出坐墊請聶先生入座。
“我已經用過午飯了,你們吃吧。”聶隱打開食盒,從裡面端出一盤蒸魚,一碟青菜和兩碗米飯。
“哇!好豐盛!”盈盈驚呆了,雙眼直勾勾得盯着眼前的飯菜。
“口水流出來了,擦擦吧。”瑾兒憋着笑把手帕扔給她。
盈盈一手接過,佯裝生氣拍了一下瑾兒的手,“瑾兒又笑話我了。”
“嘻嘻,快吃快吃,不然聶先生等會兒又餓了。”瑾兒調笑着瞥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聶隱。
“你呀~”聶隱寵溺得搖搖頭,拿起多出來的一雙筷子撥弄着蒸魚,巧妙快速得挑出整條魚骨。
午飯過後,三人坐在一起開始正式商量趙盈盈父親的事情。
盈盈雙手握着茶杯低聲說着:“我爹從前是這長守鎮裡有名的秀才,經營着一家小書塾,因爲前些年我娘染病去世,我爹無心授學,生活日漸拮据,後來幾次科舉失敗,我爹心灰意冷,家裡更是揭不開鍋了。”
盈盈抿了一口茶,儘量繼續平靜地說:“三個月前,我爹想攢些盤纏再次上京赴考,無奈這次沒有一個鄉紳再願意資助我爹了。我爹無奈,拿了幾文錢去賭場,想着和老天爺賭一次,結果他輸光了,然後遇到了楊不休……”說着又哽咽起來。
瑾兒連忙靠過去安撫她的情緒,聶隱皺眉搖搖頭說道:“俗話說十賭九輸,你爹太糊塗了。”
盈盈接着說:“楊不休矇騙我爹,說他可以無息放債給我爹,然後露了幾手給我爹看,慫恿他繼續借錢到賭桌上……我爹還不上錢被他們打斷了腿……最後還要抓我賣去窯子……”
盈盈說道這已經泣不成聲了,趴在瑾兒懷裡顫抖。
聶先生站了起來,搖着扇子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半晌,他問道:“楊不休這手段太卑鄙齷蹉了,中招的人肯定不止你爹。”
盈盈擡起頭來點點頭,說道:“我所知道的還有河東的高鐵匠,他兒子要娶媳婦,楊不休借了錢給他,最後逼着他不僅沒了全副身家,還被迫讓出打鐵鋪,高鐵匠狀告無門自縊了。我還聽說東街的陸員外,西巷的白書生也是被楊不休迫害致死……”
聶隱點點頭,坐回座位上,飲了一杯茶,說道:“我聽聞州知府三天後會來長守鎮巡查,到時候我找人修一封狀書,找機會到州知府面前狀告楊不休。縣令鎮長管不了楊不休,我就不信州知府也怕了他!”
聶隱接着說道:“我也看不慣這個楊不休很久了,現在不出手除掉他,恐怕後患無窮。瑾兒,你是重要的證人,你願意協助我們嗎?”
“那還用說?聶先生真是多此一問。”瑾兒摟着盈盈義憤填膺得回答道。
於是,他們開始整理事件的始末,聶隱也託人收集楊不休的罪證,三人決定齊心協力得好好治一治這個無惡不作的惡霸,爲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