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隱是鎮上新來的教書先生,身高八尺有餘,儀表堂堂文質彬彬,留着短鬚相貌白淨,看起來年紀不過而立之年。因爲生活清貧沒有多少銀兩,只能在村子下溪的一家農戶裡借住,今日歇息就到後山採藥,回來碰巧遇到受傷的瑾兒。
“我沒事,可能是方纔太激動了,現在有點頭暈,心跳過快罷了。”瑾兒尷尬得笑了笑。剛剛纔數落過那幫混小子的先生,不知面前這位跟他們有沒有關係。
“實不相瞞,在下還略懂醫術,方纔看姑娘你臉色蒼白氣息不穩,不如讓在下給姑娘把把脈?”
見這位聶先生面容和善氣質端正,應該是個好人,於是瑾兒大大方方地捲起袖子把手遞給對方。
聶隱一手託着她整個手臂,一手伸出三指按在手腕上,沉默良久,然後神色凝重得說:“姑娘的脈象沉滯空虛,可見臟腑虛弱氣血不足,兼之身體嬴瘦四肢無力,應該是長期營養不良養生不周所致。還有……”
他頓了頓,看着她的眼睛問道:“姑娘在激烈的運動過後是否會經常出現胸悶氣鬱、心臟抽痛的情況?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姑娘還患有痛心病。”
瑾兒看着對方無比認真的神情,仔細想了想,自己從重生醒來到現在纔不過一日時間,但明顯能感受到這幅身軀真的很虛弱,而且心臟還莫名得狂跳抽痛了好幾次,剛開頭還以爲是自己前世萬箭穿心而死所留下的陰影所致,現在看來應該是病,當真命中註定啊。
她點了點頭,“先生醫術高明,所說的分毫不差,不知道有沒有醫治方法?”其實前世的她行軍打仗自然會一點醫術,但只限於刀劍拳腳所致的皮外傷,什麼氣血兩虛之類的一竅不通,痛心病更是從未接觸過。
“姑娘放心,其實你的身體重不在醫治而在調理。只要日後在膳食方面加點益氣補血的藥材,固本培元,平時儘量避免劇烈運動,當然也不能久坐不動,要適當的活絡筋骨,例如習五禽戲、太極八卦拳之類的基本功來強身健體,休養生息,很快你的身體就能好轉了。”
聶隱微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我這有一瓶治療外傷的藥膏,可以消炎去腫活血化瘀,送給你。你得閒時可以到鎮上的書院來,我平時都會教導書院裡的學子學習五禽戲和太極拳,到時你可以在一旁觀看。”
接着他放下背上的竹籠子,拿出幾樣東西遞給她說:“這是我在後山新鮮挖出的當歸、黨蔘和山藥,都是些有助於補充氣血的藥材。當歸黨蔘先不要用水清洗,放在陰涼處風乾後可以存放一兩個月,煲湯煮粥的時候可以切兩三兩進去一同煮食,山藥最好趁新鮮直接蒸熟食用,煮湯煮粥也可。”
“這片山林裡生長着很多這些藥材,隨地可見,也很容易採挖,既能補身也可以拿到鎮上的集市上賣錢,集市上還有便宜的布匹衣物米麪之類的,可以用藥材山珍交換。”
瑾兒頻頻點頭致謝,捏着衣袖感動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聶隱見她這般拘謹模樣,笑了笑說:“正所謂醫者父母心,雖然我也不是什麼正經的郎中,但看到你小小年紀這麼可憐,實在於心不忍,就儘可能幫助你吧,姑娘無需介懷。”
“多謝先生!先生的幫助瑾兒感激不盡,請先生收瑾兒爲學生吧!他日先生如有需要用到瑾兒的地方,瑾兒定會盡力而爲。”她向聶隱抱拳,眼神堅定語氣慷慨大方,一副江湖兒女快意恩仇的樣子,但配上她嬌小的外表看起來有點滑稽。
聶隱忍住笑,和藹得回答道:“好好好!以後我就叫你瑾兒,你叫我聶先生好了!”走的時候還留下一把鋤頭和一把砍刀給她。
聶隱離開後,大毛二毛終於回來了。二毛嘴裡還叼着一雙鹿皮靴子,瑾兒穿上剛好合適,應該是它們追趕的那幫小毛孩裡哪個倒黴蛋掉落的。白白被欺負了那麼久,討回點東西再正常不過了,於是她蹬掉那雙破布鞋,心安理得得換上新靴子。
第二天清晨,瑾兒跟着大毛二毛上山,大家分工合作,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只能負責採摘野果菌菇,大毛二毛兩隻猛獸則是負責打獵小動物。
她跟在大毛二毛後面,穿過山腳下的竹林,沿着山間小溪旁的蜿蜒陡峭的石板小路慢慢走上山。山上是蔥蔥郁郁的高大樹木,盤根錯節枝葉茂盛遮天蔽日,水流聲響聰明鳥叫,炎炎夏日裡的山林裡卻是清爽怡人。
走着走着,暫時沒發現有熟悉的水果,只有些從未見過顏色豔麗的野果子,瑾兒擔心有毒,而兩隻白狼又忙着捕抓鳥雀“吃早飯”,她只好作罷,開始低着頭用竹枝在潮溼的草叢裡撥弄,搜尋可食用的菌菇。
早晨山林裡的溼氣尚未消散完畢,高出空氣又不足,瑾兒擔心自己虛弱的身體會受不了,就在半路停了下來,它們像是習以爲常了,二毛留下陪着她,大毛獨自繼續上山,因爲山雞野兔之類的小動物更喜歡待在遠離人煙的山頂。
當她們走到一塊大石頭上稍作休息時,二毛突然跑到後面叫喚了幾聲,原來不遠處有一棵野生的李子樹,上面結滿了紅紅綠綠的果實。瑾兒用力攀下一根枝條,摘了幾顆鮮紅飽滿的李子下來,用袖子擦了擦,遞了兩個給二毛,自己拿起一個一口咬下去,“滋――好酸!”
瑾兒被酸得鼻子眼睛都快皺在一起了,摸着痠軟的腮幫子流的滿嘴口水。坐在一旁的二毛一臉傻樂得看着面容扭曲的主人,並沒有吃她給的果子。
“好你個二毛,你是故意的吧?”瑾兒氣得抱住二毛的頭,用力揉搓它那雙毛茸茸的耳朵,二毛“嗚嗚嗚”得跑開逃出“魔爪”。
李子雖酸,但能生津止渴健胃消食的功效,還能做成鹽津李子、果脯、李子酒減輕酸味,風味極佳。瑾兒想到這兒,便開心得繼續摘李子,用上次多出來的襜衣包了滿滿一大包,然後綁在二毛的背上。二毛抖了抖身子,發現並不能把包袱抖下來,只好認命得跟在主人身後。
最後,瑾兒在樹林裡找到了些其他熟悉的野果,雖然還是酸澀難吃,但勉強能入口。
快到中午時分,她到竹林裡砍了一根竹子,等到了叼着兩隻兔子兩隻山雞的大毛下山和她們匯合,便抱着竹子一起回家。路過荷塘時,二毛又興奮地圍在她腳邊轉,想着要主人做叫花雞和叫花兔了。
瑾兒覺得好笑,也不管人家聽不聽的懂,逗它說:“我吃李子吃飽了,今天不做叫花雞。”然後摘下荷葉蓋在它頭上就領着大毛走了,可憐的二毛只好又認命了。
回到家後,瑾兒用蘆葦扭成的繩子把其中一隻母山雞的一隻腳纏了起來,綁在屋子的柱子上養起來,然後帶上刀,拎着已經不會掙扎的兩隻野兔和公的山雞走到小溪旁,開始剝皮拔毛清洗乾淨。
因爲沒有燒開水,雞毛很難拔乾淨,她只好直接像剝兔子皮一樣處理這隻山雞,因爲第一次親手做這些,弄得滿手是血,那場面看起來簡直慘不忍睹。
“阿彌陀佛,兔子神山雞神,爲了填飽肚子我也是迫不得己的,希望你們能夠原諒我,這次我不熟練讓你們的子民死得太難看了,下次我會收拾得好看點的……”
雖然她前世殺敵無數,但還是相信萬物有靈,而且自己也遭到了“報應”重生到這地方來贖罪了。但看着手上的鮮血和一地的雞毛兔皮,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要遭天譴了……
瑾兒用刀切下長長一段竹子,竹子粗壯切口有飯碗那麼大,從中間破開可以做兩隻大碟子了。當時整棵砍下來的時候,她費了好大力氣才砍穿一半,最後還是二毛幫忙折斷的。
她搬來幾塊大石頭,架在昨天做的坑上,然後點起火,把放有剁成塊的兔肉和雞肉的竹片放上去烤,中途翻一下肉塊,等烤得滋滋冒出肉汁後,把另一片竹片蓋上,繼續燜烤。煮着煮着又想起昨天聶先生送的山藥,便拿了削皮切成小段放在竹片上,和肉塊一起煮。
午時已過,太陽沒那麼曬了,飢腸轆轆的瑾兒頭頂荷葉蹲守在火堆前,搓着被山藥粘液弄得發紅發癢的手,聞着香氣撲鼻的山藥燜肉直流口水,而兩隻早就生吃了一堆鳥雀野果的白狼,則是趴在臺階上昏昏入睡。
“好啦!終於可以吃了!”瑾兒掀開竹蓋,燜肉滋滋作響,香氣隨着蒸發的水汽向四方散開,鑽進了大毛二毛的鼻子裡,兩隻白狼立馬豎起耳朵,屁顛屁顛得跑過來討食。
它們的主人只好嫌棄得摘下頭頂的荷葉放在地上,用竹枝做成的筷子夾了些肉塊放在它們面前,主寵三隻又愉快得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