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
顧蔓卿看向身後的主治大夫,她不確定,拿下拿下幫助風遠航呼吸的管子會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影響,可是,事實上是,風遠航看上去,好像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交代。
“風老先生剩下的時間不多,如果你們家屬同意的話,我們可以拿下那些儀器,讓你們一家人做最後的團聚。”
這話,是醫生拉了風思寒到病房外面去說的。並不感直接當着風遠航的面說,他雖然纔剛剛醒過來,可是,這會,卻是很精神的。同時,撐過了這一會,或許,他就油盡燈枯走到頭兒了。
“拿下吧。”
風思寒說着,結果護士遞過來的筆,簽了字。
作爲風氏集團的總裁,他曾在無數紙張上面簽過他的名字,卻從未有過如此難以抉擇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每一筆都重重的,重重的劃下去,連紙張都差一點劃破了。
“哥哥,好了沒有,爹地好像支撐不住了。”
風佳人從病房裡面急急的走出來問道。
“可以了。”
如此說,不僅僅只是可以拿下那些儀器,同時,也是看着自己父親的生命,一點一點的流逝。這樣的感覺,才真的是讓人心痛不已。但是,除了這樣,還能怎麼辦?與其痛苦着等待生命的流逝,還不如趁着這最後一點時間,跟家人好好的團聚說說話,享受最後一刻的溫暖。那些醫療器械,全都是冰冷沒有溫度的,難道,還要帶着這樣的冰冷辭世不成?
“爹地……”
風佳人坐在牀邊,不想讓風遠航太難過,所以,將難受全部都忍住,沒有完全的流露出來。
“佳……人……”
風遠航的口中,半天才說出兩個字來。是那般的吃力,艱難。
“爹地,不要說話,不要說……”
風佳人只希望,她的爹地能好好的活下去,即使像之前那樣脾氣變得怪異孤僻也沒什麼的。至少,他還活着。
“風思寒,公司……公司就交給……交給你了!”
風遠航吃力的交代着風思寒。
只見風思寒重重的點了下頭,算是答應。
“佳人,爹地很放心你。跟哥哥出去,爹地有話要跟媽咪說。”
風佳人和風思寒相對一看,這會,他們的父親,只是想要跟他們的母親說話?對他們二人都如此的放心?甚至,都沒有任何牽掛?
在風思寒的眼中,這麼多年來,父母之間的感情,早已經是名存實亡。他們不會共用一間書房,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即使睡在同一間房,每天也都不會同一時間回房休息。兩個在外人眼中恩愛之極的夫妻,在家中,幾乎除了三餐之外,都很少說話。這樣的夫妻,風思寒實在是很不理解。
小的時候,他對這種現象的唯一解釋便是,父親心中所愛只有他的親生母親。而顧蔓卿,並非父親心頭之愛。
到這會,風思寒有些不明白了。
“哥哥,別擔心,媽咪在裡面,她會好好照顧爹地的。”
風佳人感覺風思寒有些不對勁,便輕輕的拍了拍風思寒的肩膀,稍作安慰道。
病房裡面。
風遠航那沒有多少力氣的雙手,用盡了所有力氣握住顧蔓卿的手,生怕一鬆開,就是來生才能再度觸摸到那樣的手溫了。
“過去的,都不用說了。過去了這麼多年,如今有什麼也好,沒什麼也罷,都放在心裡面吧。”
顧蔓卿低頭,暗自垂淚。
“對不起。是我自以爲是,以爲能夠給你幸福,卻想不到,我能給你金山銀山,也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這一世,我困了你,一困就是一輩子。我對不起你!”
風遠航向來是個高傲的人,從來,對是對,錯,能改不能認。如今,他卻對顧蔓卿認錯。然而,終究只是彌留。
“這一生,我能得到這麼多,也全都要感謝你。你極力的給我一切最好的東西,給我畫廊,給我這間醫院。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到現在,我纔想跟你說一聲,我捨不得你走。”
顧蔓卿越說下去,心裡面就越是難受。
她說的這些話,並不是因爲風遠航要死了才故意說來讓他安心的。這是顧蔓卿的心裡話,是真心話。這些日子每天守在醫院裡面,除了擔驚受怕,顧蔓卿回顧以往的日子,才覺得有風遠航在,她對未來,是從來不需要彷徨的。
“我知道,你跟我說這樣的話,是因爲我快要走了。蔓卿,對不起,等我走後,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你想找的人,我也不會阻攔,你想思念的人,我亦不會說什麼。還有很多事情,我想,你都不知道來龍去脈。對不起,我走了,你就再也不會陷入這些嫌我,只需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就行。我書桌第二個匣子裡面,放了銀行保險櫃的鑰匙,裡面,都是留給你的東西。”
剛剛撐着力氣說了一段話,風遠航就立馬不支的大聲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
“別說了,別說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顧蔓卿別過身子一抹,便在風遠航的胸口輕輕的撫摸替他順氣。
“蔓卿,能擁有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福氣。我累了,要離開了,替我好好的照顧孩子們,寒兒是個執着的人。葉小姐的事情,不怪你,怪我。也許他們之間,本該是一段佳緣,但是卻因爲我,他們不能在一起。我死後,儘快安排寒兒和柳絮瑩的婚事。我不想,死後還對這件事情牽掛不已。別自責,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風遠航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越發難以支撐。
他的話,讓顧蔓卿聽得一頭霧水,也並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纔會令風遠航如此意志消沉,更加不知道他話裡面那些到底是指什麼。
“遠航,別說了,什麼話都別說了,好好的休息,好好地的休息……”
顧蔓卿哭了,淚如同決堤的河水,越過眼眶肆無忌憚奔流下來。
在她的手中,是她用力的抓住了風遠航的手,才使得風遠航的手,並沒有掉落下去。顧蔓卿完全感覺到,風遠航的手,失去力氣,只有沉甸甸的重量,牽扯着她的手,一點一點的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