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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聲地咳嗽着,胸口的肌肉因爲劇烈的咳嗽而被一再拉扯,放射狀的刺痛蔓延到我的腹部。

山谷的東面還在一聲聲地發出爆炸,應該是賈上尉他們引導52激光制導炮彈攻擊鬼子突擊隊形或者是更遠端的裝甲集結地和炮兵陣地。

鬼子想把國旗插上50高地的時間看來又不得不推遲。

也許他們會在以後的回憶錄裡將這個該死的地方命名爲“中國傷心嶺”;或者勇敢一些,讓幾個未來戰士們擺個漂亮的造型把戰旗插在50高地的頂峰再用數碼相機拍下來慶祝他們距離被圍部隊的距離又縮短了五千米。

敵人明顯後力不濟,對我們後方陣地的攔阻射擊簡直就是安慰自己。

從50高地到後面防禦陣地的撤退只持續了不到半個小時,可所有的人都感覺自己是從地獄爬回天堂。本來時間不需要這麼長,因爲4戰區距離我們只有短短的兩千米直線距離,可是前進道路上大部分地段被洪水淹沒,另外還有工程兵敷設的龐大地雷場。接應部隊的戰士用手持激光發射器給我們指引道路。

運兵車裡散發着淤泥的惡臭,每個戰士身上都滿是黑色的泥漿。曲成從運兵車後座上找到急救包,把臉上黑糊糊的紗布換掉。他的氣色依然不好,眼睛自始至終都凝視着50高地。我理解他,讓一個團長放棄堅守的陣地其實不難,難的是丟下那些戰死者的遺體。

被戰士們攙扶着走下運兵車,我坐在坑道拐角等待着周圍的醫護人員給我清理。

我旁邊的坑道是放置犧牲人員遺體的,靠着我邊上的一個戰士的遺體身上簡單地蓋着塊防雨帆布,還沒有放進黑色的塑料運屍袋中。

從露在外面的服飾來看是個坦克兵,身上穿的是和我一樣的連體防護服。他露在外面的身體上滿是細小的孔洞,大概是在坦克被導彈擊中的時候來不及躲避,被坦克車體內側崩落的碎片殺死了。

趁着暗淡的燈光我揭開帆布。

一張熟悉的瘦長臉龐映入我的眼簾。

姜野!

我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麼是姜野?

他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我委頓地跪在他身邊半天沒有動彈。

我想詛咒這個該死的夜晚,可我卻想不出任何可以發泄的詞語。

擺正他的軀體,我開始默默地替他整理儀容,擦去臉上的污漬和血跡,把衣服拉鍊拉上。

他上衣口袋裡有個長條狀的東西,大概是他貼身的私人物品吧。

我從口袋裡把東西拿了出來。

是支口琴,蘇秦的那支口琴。

沒有想到姜野還一直保留着它。

口琴的高音區被彈片擊穿了,破損的銀白色外殼上鐫刻着一隻漂亮的鴿子。

摩挲着口琴,終於,久違的眼淚順着臉頰滾落下來。在24陣地坑道里休息的最後一個夜晚,那首《黑名單上的人》片尾曲悠長的旋律,布衣愉快的笑臉,塑料布上的水壺,還有從坑道口飄進來的雨絲。

那一幕幕情景又浮現在我的腦海裡———蘇秦、布衣!

眼前的口琴讓我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我開始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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