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反將一軍
姬桓破了驛館懸案,紫延宮甚爲欣慰,沒過多久,對他的嘉獎下達於衆。
賀蘭公主長子立了大功,挽回了北凌顏面,挫敗了西戎意欲挑撥東境聯盟的陰謀詭計,由待招郎破格提拔爲大理寺從四品的大理少卿,就在他走馬上任的第二日,老凌王又將剛剛事發的鴻昌國公府圈地殺人倒買公鹽一案交由他來主辦。
於是乎,姬桓一越寧逸,成爲朝廷中最年輕、最有前途的官員。
就在當事人洋洋得意,其他官員豔羨不已、感嘆出生的優勢時,只有賀蘭公主深知這恩寵背後的深意和警告。
鴻昌國公府獨子因凌霸百姓多年,被失田義憤而起的佃弄活活打死,這於國公府本是禍事,可誰料,有人藉機生事,將國公府圈地魚肉百姓,連帶着從前倒買公鹽的舊事抖了出來,於是東窗事發,國公府更是雪上加霜。
可老國公也是深謀遠慮、未雨綢繆之人,兒子慘死,他便料想這些殺頭之事恐再也遮蓋不住,爲了保住國公府唯一的血脈,他重金求賀蘭公主爲他唯一的嫡長孫女迅速找了個年輕有爲又外放他處握有兵權的孫女婿。
如此,國公府長孫女帶着雄厚的嫁妝遠嫁,既在事發前與家族撇清了關係又尋得新靠山,還保住了大半家財,也算是保存了實力。
與此同時,傅老國公還與賀蘭公主約好,若自己能逃脫一死,哪怕是流放他鄉,只要賀蘭公主能夠代爲周旋,流放至其孫女婿所轄的雍州方向地界,他願以半數家財相贈。
賀蘭公主本欣然接受,收下了一千兩黃金的定金,可端陽節慶上老凌王的試探,加上他讓自己的親兒子主管此案的聖意,其中厲害,不言而喻。
若姬桓決斷稍有偏頗不公,老凌王心如明鏡,自然有所計較。
可若她不信守承諾,老國公又以賄賂之事相要挾,到時候她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於是,唯有老國公畏罪自裁,她才得以輕鬆化解危機。
可傅老國公身份特殊,連大理寺的守衛和看管都更爲嚴苛,想要下手又不留痕跡,實在太難,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牽連兒子看守不嚴的失職之罪。
更關鍵的是,以老國公的心性,絕對會提前謀劃萬全,雖身在囹圄,卻也必定安排好了後手,若自己背信棄義,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這件事她絕不能親自動手。遲疑之間她想起諾達,於是,秘密約他於府中一敘。
諾達藉着赴他人之宴的空檔,穿着黑色斗篷從他人宅院的後門偷偷潛入了隔壁的賀蘭公主府。
“不知公主找我來何事?”諾達開門見山。
“一夜之間,從不起眼的小族族長榮升爲手握十一族大權的旗長,可還習慣?”賀蘭公主自始至終沒有看的起他,諷刺道。
“這還得感謝公主的知遇之恩。”諾達之所以能被封爲旗長,賀蘭公主功不可沒,她老凌王猶豫之時,旁敲側擊了很多,纔有了這樣的結果。
“即是如此,那我便不與你兜圈子。”
賀蘭公主頓了頓,將一個信封推給了他,繼續說道:“姬桓如今手裡的鴻昌國公府之案,想必你也清楚,我要牢裡的傅長敘和他府裡的賬房管家一同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明日?賀蘭公主莫不是把我當成神仙了?我困於宴席,驛館又有月升將軍把手,即便大理寺有人接應,也實在沒辦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辦到。”諾達甚至沒有翻看信封中的信息,就開口推脫道。
“你需要多長時間?”
“至少五日。”
“我等不了那麼久。”
賀蘭公主握拳重重的置於案上,繼而威脅道:“你不要忘了你是如何能夠走到今天,我可是知道是你親手殺了穆塔。”
“那又如何,案子已破,公主難不成要推翻令郎親自辦結的案子,然後告訴老凌王他老人家嘉獎錯了人?”對於這個威脅,諾達不以爲意。
“即便這個案子已蓋棺定論,但讓你今昔不復明昔也不過舉手之間,忘了告訴你,你的同僚我可還留了活口。”
姬桓抓了兩個刺客,分開嚴審、兩相誆騙之下不難讓他們開口招供,不過他們招供之後自然也難逃一死,可賀蘭公主是謹慎之人,她再三提醒姬恆,至少要留住一個活口,好牽制諾達。
“我當知公主的好手段!我不過向令郎建言了復誠王嫁黑水十一族禮遇相賀的排場,賀蘭公主就能借着穆塔、岐旺被殺一事,攛掇黑水部落族長齊齊求靠復誠王以得庇佑,從而引得紫延宮再三猜忌,最終你的兄長恩寵不再,而公主卻借勢奪了王上的恩寵和信任。”
說到設計兄長,宣奪聖寵,賀蘭公主不曾有所愧疚,他們兄妹三人,就因爲她是女子而不受重視,不予重權,實在太爲不公。她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還有當街刺殺馬伕的女刺客因爲獄中斷糧,飢餓之下誤食了吃了砒霜的老鼠而死,所有證據被抹的乾乾淨淨,她甚至都來不及好好回憶一番那指使她作案的幕後之人修長細嫩的右手是否與大理寺新上任的侍郎甚爲相似。”諾達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話裡話外全也全是威脅。
“子虛烏有。”這些,雖說中賀蘭公主的心事,但因沒有證據,她是絲毫沒有畏懼的。 “穆塔、岐旺死了,想必最合公主您的心意,因爲這世上再沒有人知道這些年爲娘娘在雲京和外地發賣收拐如花似玉的姑娘、設暗娼控制官員之事。”
諾達頓了頓,嘴角含着笑,停下來觀察賀蘭公主的反應,他見她臉色開始鐵青,更是心裡有數,繼續說道:
“可惜呀,穆塔死之前同我說了乾淨,同時還交給我一本記檔。否則我還好奇,堂堂賀蘭公主怎會受他和岐旺威脅,在黑水十一族歸附談判之時,勸的動那麼多人在朝堂之上公然袒護說情,想來是拿了百官不少把柄。”
西戎殺了穆塔和岐旺,意外的解決了賀蘭公主的心頭大患,可她並不知道還有一本記檔的存在,所以不免開始有些心慌,但她仍是坐的住的,畢竟她手裡也有置諾達於死地的人證。
“你在威脅我?”她冷言嘲笑道。
“怎敢?只是想和公主做個交換,只要西戎死士不留活口,我便將那本記檔交與公主銷燬。”
“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你我如今已是一條船上的人,當彼此信任纔是。不過,一碼歸一碼,國公府的事另當別論,公主既然向我開口,自然不太方便另尋他人去做了,不是麼?”諾達挑眉道。
“作爲交換的誠意,人我可以幫你殺,但卻有條件。”
“你是什麼身份,竟然敢與我談條件!”面對諾達公然挑釁,賀蘭公主有些氣急敗壞。
“公主大人,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你當知道我也不是隨便開口的人。”諾達不緊不慢,似乎吃定了眼前這個風韻猶存卻張揚跋扈的公主。
“若是我不答應,你能拿我如何?”賀蘭公主依舊不肯鬆口。
“公主要殺傅長敘,不過是事先許諾他流放之刑,並收了他一千兩黃金的定錢。要殺國公府的賬房管事,是擔心那一千兩黃金出賬留有證據。”
諾達說到此處,賀蘭公主的心不由的咯噔一下,這個異族人竟然知道如此之多!
“不湊巧的是,那本記有一千兩黃金出入的賬冊現在也在我的手中。公主大人是否還以爲我在空口誆騙?”
“你到底是誰?!!”賀蘭公主怒目圓睜,氣的臉色蒼白。
“我是令郎的謀士,是公主府同舟共濟的盟友。”諾達拿了把柄又賣起乖來。
賀蘭公主強吞了一口氣,雙手緊握,咬牙切齒的問:“什麼條件?”
“若公主方纔對我客氣些,我也不至於說這些個玩笑話。”
諾達稍稍調整了坐姿,語氣也柔和了很多,調和這眼下緊繃的氣氛,但賀蘭公主再也沒了耐心,心中的篤定被全然攻破。
“別廢話!”
“十日之內,我要聽到令愛與靖川王的婚訊傳遍雲京。”
“你瘋了麼?紫延宮的心意我怎可左右!”
“我不在意過程,只要結果。公主大人現在可是君上身邊的紅人,皇室姑表聯姻也是常事,只要公主有心,自然是可以辦的成的。”
“你是爲了那個尉遲予初吧。”
賀蘭公主似乎反應了過來,她是有心成全自己的女兒,可如今公主府風頭太盛、百事皆順,還沒到籌謀的時候,於是,她轉而建議道:“你繞了這麼大一個彎,還不如直接向君上求個指婚來得直接。”
“我的事不勞公主操心!公主府的榮辱、今郎的前程可都在公主的一念之間,孰輕孰重,我想您比我更要清楚明白。再說了,我這也是爲公主着想,奪嫡的稱杆兩端,都押上寶了,今後無論風雲變幻,總是富貴榮華長伴的。”
“你”賀蘭一時語塞,怒不可遏。
“出來的時間太久,也該回去了,公主大人好好考慮考慮,告辭。”
說罷,諾達便抽袖離開,那個信封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碰過,賀蘭公主本想威脅他就範,沒想到反被將一軍,怒撕了那個被留下信箋。
也只有到了這個時候,她纔想明白,諾達爲什麼會繞開太子或者靖川王,投誠討好姬桓,進而接近結盟公主府,原是早就算計好了一切!
如今無論穆塔的記檔是否存在,單就國公府的事,都能讓公主府朝不保夕,賀蘭公主憂慮更甚,拿不定主意,難不成真要犧牲自己的女兒才能換得平安麼?
可與靖川王扯上婚約,老凌王是否覺得她在刻意攀附皇權,以兒女爲媒,居心叵測?
而凌太子那邊,是否覺得她腳踏雙船靜觀其變,自己的兒子到時又該如何自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