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崇平也曾是赫赫有名降妖除魔的道師,後來當了這禾芷村的族長,也就再也沒有拿起過符咒了。不過他家有一塊祖傳的寶貝,名叫窟靈鏡,可是個罕見的東西,能看透世間任何妖魔原形的鏡子。此時他正手持窟靈鏡圍繞花顏照了許久,緊蹙不情心中微微心驚,就這樣看着花顏,除了臉色稍顯蒼白,明顯與常人沒有什麼不妥,任誰也不會發現她哪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鏡中的她詭異極了,她的樣貌還是她,只是身體周圍出現了一層薄薄的紅霧。
從過往與妖魔打交道中,他得知在這個世間無論那種修行,身體都會自發凝集成氣,huanse爲妖,黑色是魔,青色則鬼,仙爲白色,神是透明色,沒有任何修行的凡人則是沒有氣色。然即使有修行的凡人氣色大多也不過是淡淡的小點,修爲不到大能者氣幾乎都看不清楚具體的形狀,更就談不上顏色了,他還從未聽說什麼修行者氣的凝集是紅色的。雖說真正厲害的大神大妖,大多都能隱藏自身的氣色看起來與凡人無異,或是改變自己氣色的顏色,可花顏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他很肯定她沒有修煉過任何術法,也更不會是什麼修煉成精的大妖,所以不可能懂得這種換色的高級靈術。
她會不會不是花顏?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崇平捏緊蛇頭柺杖的頂部,他已經有三十多年沒打開過此劍了,希望今天他也不會打開它,他道:“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
“不記得。”花顏隱約覺得有人在叫她,具體的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這就奇怪了,你死而復生按說應是有妖魔迴應了你父母的請求,但你卻什麼都不記得了,真令人好生不解,那你還記得父母叫什麼名字。”
父母二字,觸動了花顏的心,疼痛瞬間又腦中襲來,一幅幅關於父母的畫面快速劃過,她扶着頭沉吟道:“父親名爲花肖,母親婉素,家中有一哥哥,叫花明。”
“花丫頭啊,不要怪族長多心,你的情況有些特別,似人非人,我得謹慎些,這是爲了你好,也是爲我們部族着想。”,崇平也是沒辦法,死而復生本就有違倫常,她還氣色顯紅色,讓他如何不多心,他身爲一族之長,要守護整個村落的安全,要是她真的什麼變的,他決不能心慈手軟留下她,哪怕對不起花家夫婦。
說開始就開始,崇平先去書房取出一張乾淨的白紙,寫了一些他要的東西在紙上,寫完後吹了吹,待墨跡幹了,摺疊好拿着走出了書房,快步走到后里院,大喊了幾聲花明,花明其實一直在周圍不遠處等着,聽見族長叫他,他跑來焦躁道:“族長,我是不是可以去見見我妹妹花顏了。”
“你先不急,先按照我寫的去準備幾樣東西,稍後你就可以見到她了。”花明將信將疑的打開紙條,看清楚紙上寫的東西名字,非常不解,不過他也什麼話也沒問,起身就去準備了。不到一個時辰他就回來了,按照族長的要求,剛擺好所有的東西,他就看見崇平把花顏帶來了,他激動想上前卻被崇平阻止了,崇平細細清點一番花明帶回來的東西,而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東西沒有問題,對着花顏招了招手,說:“花丫頭,你先過來。”
“哦,好的。”花顏一臉迷茫的走到族長崇平身邊,他把花明準備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了出來,在她的眉眼間來回的晃動,偷偷觀察她的表情可有不對。
崇平最先拿出是桃木劍,花顏神情沒什麼反應,他暗道不是鬼。然後拿出是御符,花顏還是沒有反應,很好不是妖。開過光的佛珠,花顏依然沒有反應,崇平終於鬆了口氣,也不是魔。看這架勢花明要是還不懂崇清在做什麼,那他真就是木魚腦袋了,關於花顏復活的事情太過蹊蹺,村中人都說她是妖怪還魂,族長也和他說了“她”很有可能不是他的妹妹。可她的命是父母用二條命換回來的,退一萬步即使她真的不是他妹妹,是個邪惡的妖魔變的他也認了。於是在他的懇求下,族長把剩下的事情交由他來完成,他也很想知道通過“起宿”復活的小妹,和以前到底有什麼區別。
手端起一碗清水,花明擡頭望着族長,在崇平點頭示意下他在花顏口鼻之間來回晃了晃,花顏一臉無辜的看着清水,她知道這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就是她的哥哥,對他,花顏天生就有一種好感,學着記憶中她的微笑,嘴角努力揚起,學着記憶中的她,嬌聲嬌氣喊了一聲:“哥哥,我餓。”
“嗯,花顏乖,哥哥待會就帶你去吃好吃的。”沒有任何反應,花明抿嘴繼續拿起一碗普通生豬的血,花顏還是一樣的表情,沒有任何反應,再拿起一隻死兔子,這是陳獵戶家昨天捕的。花顏還拿手好奇的戳了戳,依然沒有反應,直到花明拿來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魚妖以及一小碗人血,花顏終於有其他表情了。只見她目瞪口呆的傻傻盯着那小魚妖和人血看着,大大嚥了一口水,眼白漸紅,她的手不受控制的想去抓那隻小魚妖。小魚妖大概也感覺到危險奮力撕撲,不慎讓它跳出花明的束縛。在花明與崇平不可思議的眼中,花顏背後伸出了幾根通體透紅類似藤條般的長條東西,迅速抓住那隻魚妖並強行禁錮,血順着小魚妖身體四處飛濺,它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逐漸只剩下一副魚骨架,花顏砸砸嘴巴,莫名有點意猶未盡不太滿足,推開擋道的崇平,端起小碗人血“咕嚕”一聲就喝光了,從花明驚愕的眼睛中看見嘴角帶血的自己,想起剛纔她的所作所爲在世人眼裡已是離經叛道了,她懊惱解釋道:“我不是妖怪,只是餓了。”
從棺材中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了,看見何寶寶她有一種理所應當該吃掉他的衝動,要不是她下意識覺得這樣是非常不對的,她早就一口吞了他。聽見他們對她說父母死了要節哀,她也沒有任何的感覺,對於以前的事情,她模模糊糊記得了,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畫面,和花明一起玩耍的場景她都記得,但她沒有任何真實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她作爲在裡面人該有的情緒。她好像成了這一切畫面的旁觀者,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她到底怎麼了?而且腦海中時不時突然會出現有許多奇怪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卻又奇異的都知道他們是誰,那些似乎不是她的記憶但又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到底是不是“她”,她也不知道。對着周邊的環境一切她都感覺很熟悉又不太熟悉,心底卻有一種瘋狂想要撕碎一切的慾望,可都被她強行壓制下來了,因爲內心深處裡一直有個聲音叫她,不要傷害到他,不要傷害他們,不可以這樣做,不可以……。
“花顏別怕,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在哥哥眼裡,你都是好孩子。”,不顧花顏背後張牙舞爪的藤條,花明一把抱住花顏,她是他的妹妹,她就算是喝血吃肉的妖怪他也認了。
看着一臉真誠的說要保護她的哥哥,花顏覺得此時此景按她的性格應該大哭纔對,可她完全哭不出來,花顏煩躁的推開花明,焦灼的氣氛讓她感到壓抑,她想要離開,被他阻止了,花明安慰笑道:“爹孃都走了,哥哥以後就負責養你了,所以花顏你總得讓哥我知道你以後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對不對。”
強行按住想離開的花顏,花明繼續拿出一窩青菜,一碗做好的炸魚,和一隻死羊妖,一隻活雞,花顏很想接過青菜吃,但她一拿起青菜自己的手就不由自主扔了出去,炸魚那更是聞着都受不了,勉強拿起那隻死羊妖吃了起來,沒吃幾口她也就吃不下了。太難吃了,嫌棄的看了看活雞,完全沒有胃口。這一切花明都看在眼裡,他在心中暗暗記下,花顏吃不了生的蔬菜和煮熟的食物,也吃不了死肉,生妖肉能少量吃幾口但不喜歡吃,不喝除了人血以外的任何液體,不過她似乎可以吃活的妖物。嗯,很好,他以後可以試着和族長學着如何作一名道師。
“我還餓,還要吃。”不知怎麼的花顏越吃越餓,感覺胃中有一把火在燒,連着背後的紅色藤條跟着暴躁的來回扭動,她眼尾發紅,有些開始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要吃什麼,你說。”說着花明就把手臂帶血的傷口往花顏嘴裡送,剛纔那碗人血其實就是他的血,見傷口凝結沒什麼血了,他不顧崇平阻止舉刀自殘,拿刀想要割大傷口放血。
猛地花顏心臟一陣抽痛,翻江倒海的痛楚攪得花顏幾乎失去理智,一股尖銳的喊叫聲在腦海中來回震盪,她一把奪過花明手中小刀狠狠丟在地上,她……看不得他受傷。花明哽咽,他跪在崇平面前懇求道:“族長,求求你救救花顏,她還是個孩子……”
花家夫婦一生爲守護禾芷村盡心盡力,他們唯一的女兒,崇平何嘗不想救。可一連串的試驗結果顯示,讓他不得不承認花顏即使不是什麼妖魔鬼怪,卻也的的確確不是人了,至於她到底是什麼,爲何要吃活的妖肉人血一切還有待觀察。
就在這時天空中不知從哪裡飛來一隻五彩斑斕的仙鶴,看着那飛來漂亮的仙鶴花顏這下真的失去理智了,背後唰唰又多冒出幾根藤條出來,七八根藤條齊齊飛速延伸至上空,一把抓住那悠然自得的神鳥,在空中直接撕咬起來,藤條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追着那隻鳥不放,除漫天的五彩羽毛飛舞,看不見一點血肉的掉落,直至它完全消失,花顏這才吃飽了。
一手捂在額頭,崇平大驚失色道:“天哪?花丫頭……你,你把神鳥吃了。”,那鳥的品級一看就很高,脖子上明顯還掛着玉牌,表示它是有主人的,搞不好還是什麼神仙的坐騎,這要是被人找到,他上那裡找一隻陪給人家,還有那些藤條是怎麼回事,居然“呲呲”幾下就把那麼大隻靈物鳥給吃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些藤條都是從她的背後伸出來的嗎,花顏自己也被天空那一幕嚇到了,爲什麼她事先一點感覺也沒有,瞧着族長和花明一臉痛心的表情,她輕身一躍,花顏跳出高大的門牆,慌亂間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