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無題

“你想多了吧?”楚妍不以爲然的端起一杯果汁,飲了一口。

楚家家教很嚴,除了楚夜外,其他的子女參加宴會時,一律不許飲酒。一來,爲了保護各位小姐的安全;二來防止她們喝高了酒做出丟人的事兒。

葉未央也從侍者的托盤上端起一杯果汁,葡萄酒、香檳雖然好喝,葉未央的酒量也不錯,但是出門在外,她也不希望自己醉醺醺的。

“也許吧!”既然楚妍不相信,她本人又沒有證據,葉未央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

說話間,幾位少女輕快的走到楚妍身邊,紛紛問候起來。

這個說,四小姐怎麼一直不出來參加宴會;那個問,妍妹妹下學期還去不去讀書,更有甚者,拉着楚妍圍繞她身上的衣服首飾不停的誇讚,只一小會兒的時間,葉未央已經被排擠到一旁。

葉未央也不顯的尷尬難堪,她自得其樂的用刀和叉子將鬆餅切割成一塊兒一塊兒,然後將它們拼接成各種圖形。

“這個小木屋擺的不錯。”

“謝謝!”葉未央頭也未擡的說道,她找了個牙籤,將最後一小塊鬆餅輕輕的固定在門框上:“大功告成了。”

這時,她才發現同她說話的譚慕青譚小姐。

譚慕青看着盤子裡的小木屋,心情有些複雜。鬆餅是英國的特色小吃,它雖然跟着英國人遠渡重洋來到華國,但是除了地道的英國人和常吃鬆餅的外國人,很少有人知道它還可以拼接造型,華國人就更不用說了。譚慕青知道這一點還是在留學時跟着一位英國同學所學,那位同學最喜歡吃鬆餅,也最喜歡將鬆餅擺成不同的圖案後再吃下去,她說,那會讓她很有成就感。

以前感覺很有意思的鬆餅,現在看來卻那麼刺眼,譚慕青眯着眼睛,不停的在葉未央身上掃視,難道她曾留洋英國,亦或者是從英國歸國的華僑。如果是後者還好說,前者可就不妙了。要知道,一直以來,譚慕青就以自己的高學歷爲豪。

“你好,我叫譚慕青。”

“你好,葉未央。”未央將盤子往裡面一推,優雅的捻着小叉子一點一點的破壞剛建成的小房子。

“這麼有趣的房子,破壞了豈不很可惜。”譚慕青大爲不悅,她冷着聲音責問道。

多少人圍着她轉悠,她還不願搭理呢,這個女子倒挺高傲,主動與她交談,她卻不理不睬。譚慕青再次咬咬下脣,將心頭的怒火壓下。再等等,待問出她的背景再說。

葉未央也很惱火,自己在這兒玩創意關她什麼事,這位譚小姐還真是太平洋警察管的寬。

“擺好了不吃,最後再扔掉豈不更浪費。”葉未央輕輕的將叉子放下,眼睛直視譚慕青:“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做表面現象。”所以你有什麼事兒還是直說吧,沒必要在自己跟前旁敲側擊。

譚慕青從沒被人當面給過難看,聽了葉未央的話頓時臉色猙獰起來。

“原來你們已經互相認識了!我正想給你們介紹介紹呢!”終於擺脫了幾千只鴨子,楚妍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

“剛認識不久,還不知道葉小姐出身何處呢!”譚慕青抿嘴一笑,滿腔的高人一等的意味。

不說葉未央很想踹她,就連楚妍都皺緊了眉頭。

“我呀,只是個鄉野草民,不值一提!”拍打着斗篷上雪白的絨毛,葉未央意有所指的回答。

“穿着這麼名貴的皮草,卻自稱鄉野草民,她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啊!”譚慕青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擡頭柔聲說道:“葉小姐太自謙了,我只是與你一見如故,想多認識認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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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譚小姐你是該和未央妹妹多接觸接觸。”楚妍忍不住率先開始發難。

“怎麼說?”譚慕青好奇的挑挑眉尖,語氣中卻充滿了懷疑。

“你不是總說沁芳的精油好嗎!那可是未央妹妹的產業。她那兒有不少市面上沒有的精品精油,功效好着呢!”楚妍本是好意,想擡高葉未央的地位,殊不知她卻忽略了一個根本問題。

那就是時代雖然在進步,商人的地位在提高,但身爲官二代的譚慕青還是看不起商人。聽說葉未央是出身商人世家,她的眼色頓時變了。

“原來妹妹家做的是和陶朱公一樣的活計呀,還真是看不出來。”譚慕青的心情大好,出身商人世家的葉未央絕不可能嫁到大帥府,哪怕楚少帥再怎麼喜歡她,一個姨太太的身份已是頂到天了。

哼,讓你狂妄,譚慕青陰冷的目光快速掃過葉未央的全身,等自己成了正室夫人後,絕饒不了你這個自視清高的狐媚子。

假若知曉譚慕青的想法,葉未央定然會大喊冤枉,不是爲了什麼姨太太身份,而是爲了她最後的一句話。到底是誰自視清高,看不起人啊!到底是誰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啊!這貨純粹是公主病吧!

葉未央無視譚慕青語氣中的鄙視,掩嘴輕笑道:“譚小姐好像對商人這個職業有點誤會啊!”

“沒什麼誤會,千百年來的習慣而已。”譚慕青暗指看不起商人是很正常的事兒,畢竟商人在封建王朝的地位可是墊底的。甚至在某些朝代,商家子弟連科舉都不能考。

“譚小姐,你這話我可不贊成。”葉未央據理力爭道:“那時是什麼時代,如今又是什麼時代,譚小姐你一直以新潮女性自居,不會只是流於表面吧!”

“新潮女性也要分個三六九等,我自然是最上等的,而你這個商戶出身的小家女自然是最下等的。”譚慕青眼帶惡意的諷刺道。

“譚慕青,你別太過分,未央可是我的好朋友。”楚妍勃然大怒,她瞪着眼睛死死的盯住譚慕青警告到。

後者心中一凜,隨即想到楚妍平時展現出來的溫和脾性,不在乎的提醒道:“四小姐也該擦亮眼睛,您可是大帥府的千金小姐,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推心置腹的!”

楚妍頓時怒極反笑,人在外誰沒有個假面具啊!她的假面具就是溫和可親,脾氣好,沒想到她的做派卻讓一些不長眼的人真誤認爲她良善可欺,只不過礙於她的身份不敢真的欺凌她罷了。如果沒有母親的看中,她也會被她們私下嘲笑的吧!想到這裡,楚妍忽然想起自己的三位姐姐,大姐軟弱,二姐深藏不露,三姐驕縱,是不是她們的性格都是在這種不公平的對待中漸漸養成的?一時間,楚妍的心柔然起來。

“唉,沒想到譚小姐看不起商人啊,既然這樣,您爲什麼要來參加大使夫人的宴會呢?我想以您的聰明才智,您不會不知道黛娜夫人也是出身商人世家,難道說,您勉爲其難的到來其實是看在查爾斯大使的面子,而非黛娜夫人本人?”

楚妍聽到未央的一番話後,吃吃的笑了起來,心中大呼解氣,而譚慕青這時才發現自己入了套。可惡,這個女人從詢問自己對商人的看法時就給自己下套了。說實在,譚慕青本人並不傻,只不過是反應有些遲鈍而已。這會兒,她被葉未央堵的啞口無言,即不能贊同葉未央的說法,也不能反對她的說法,一時間臉紅耳赤般楞在了那裡!

“哼”,譚慕青恨恨的轉身離開。

“你要小心,譚小姐最是小心眼了。”楚妍好心的提醒。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葉未央鬱悶的揉揉脖子:“我都不知道她怎麼就看我不順眼了,我敢肯定今晚之前我從來沒見過她啊!”既然沒見過,自然就不會無意中得罪她,譚慕青的態度着實令她不解。

楚妍臉一皺,愧疚的說道:“都是我沉不住氣,沒想到譚慕青變的這麼勢利,小時候她不是這樣的。”

“人總是會變的,時間就是把殺豬刀啊!”葉未央拍小狗似的拍拍楚妍的頭髮,無限感慨的說道。

楚妍暗暗翻了個白眼,又來了,不熟悉的時候以爲她是位不折不扣的淑女,熟悉後才知道她也可以很活潑,活潑到令人無奈的地步。聽說她的規矩是由前朝的教養嬤嬤所教導,有了這種學生,那位教養嬤嬤一定很悲催吧!楚妍同樣無限感慨的想到。

楚妍猜的很對,譚慕青不但是個小心眼,還是個沉不住氣的睚眥必報的小心眼,一開始她能忍是怕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知道葉未央只是個商人之女後(她誤認爲的),她就忍不住了。

看,這次宴會是多麼好的機會,黛娜夫人邀請的賓客中不但有翼城的名媛貴婦,還有不少外國朋友,如果那個女人“一不小心”在這種宴會上丟臉的話,不但丟人丟到外國去,在翼城也算“出名”了,這樣一來,她葉未央怎麼可能進入大帥府的大門。她可聽說了,最有發言權的楚老太太最不喜歡的就是名聲不好、沒有規矩的姑娘。

宴會進行到一半,除了大廳的中央,其他地方的燈光全部暗了下來,葉未央扭頭朝最亮的地方看去,只見一位長相俊美的侍者推着一輛餐車從大廳後方的一間房間裡緩緩的走出。餐車上是一個三層高的大蛋糕,上面插滿了正在燃燒的小蠟燭。與此同時,悠揚動聽的生日歌曲從留聲機裡響起。

賓客們紛紛站了起來,不管剛纔在做什麼,此時都行動一致的朝中間走去。

“查爾斯大使和黛娜夫人出來了。”不知是誰叫了一聲。衆人順着移動的光柱望去,黛娜光彩照人的挽着丈夫的手臂從樓梯上走下來。

她走到蛋糕旁邊,先發表了一通對衆人能來參加她的生日宴會的感謝,然後雙手交叉握緊,放到胸前位置,閉上眼睛許了個願望,才和丈夫一起將蠟燭吹滅。

這時,整個宴會算是進行了三分之二,剩下的時間則是跳舞的時間。

隨着查爾斯大使攜夫人滑進大廳中央,早已結成舞伴的一對對男女緊跟其後,紛紛在舞臺上飛舞着。

“葉小姐,請問我可以邀請你跳支舞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葉未央擡頭一看,原來是衛兗。

“是衛先生啊!”葉未央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如果是您邀請的話,當然可以。”

葉未央在上大學時曾學過一段時間的交際舞,方纔她仔細觀察了一下現在的舞蹈,發現與自己所學差別不大,所以她才放心的接受衛兗的邀請。

“原來衛先生是黛娜夫人的學弟啊!”葉未央不由的感嘆人與人就是不一樣,同是留洋外國,衛兗顯的平易近人,而譚慕青則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留學生。

“是呀,才從國外回來,就被黛娜學姐拉來參加她的生日宴會,不過也好,否則就沒有機會認識葉小姐。”衛兗妙語連珠的說道。

葉未央微微一笑,覺的這人可真會說好聽話。

“該換舞伴了。”兩人正聊的開心,葉未央突然被一隻大手抓住,那人的聲音未落,葉未央眼前的舞伴就由衛兗變成了楚夜。

葉未央吃驚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夜,她沒想到一向彬彬有禮,一拘言笑的少帥會有如此的舉動,這也太失禮了吧。而楚夜象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微笑的看着她,隨着音樂帶着她旋轉了起來。

“我,我沒看錯吧!”下面的楚妍使勁的揉揉眼睛,大哥竟然跑去跳舞了,還是主動的跑上去,硬要更換舞伴的?

“不,你沒看錯。”譚慕青不知從什麼地方跳了出來,衝着楚妍惡意的笑道:“你沒發現嗎,你哥哥確實對那個女人不太一樣。怎麼樣,被自己認可的好朋友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在說什麼?什麼背叛不背叛,莫名其妙啊!”楚妍雖然沒聽懂譚慕青的意思,但直覺判斷她不懷好意,再加上方纔譚慕青的囂張表現,令楚妍對她沒了好臉色。

“你,算了!”跟笨蛋真是無法交流,譚慕青露出曲高和寡的自傲表情,憐憫似的看了楚妍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待譚慕青離開許久,楚妍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說的背叛是這個意思啊!

譚慕青不知道葉未央住在楚家,她以爲葉未央和楚妍做朋友是爲了接近楚夜,所以纔有了被好朋友背叛一說。回想起譚慕青悲天憫人的“慈悲”表情,楚妍差點笑出聲來。太可樂了,她竟然以爲大哥跟未央妹子有一腿。

不,等等,有一腿!楚妍臉色凝重起來,她仔細回想譚慕青說過的每一句話,當她想起“你哥哥確實對那個女人不一樣”的時候,原本凝重的表情迅速變成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不會是真的吧!這也太驚悚了!

另一邊

“看到了吧,剛纔你還不相信我的話呢,事實證明,我是對的。”譚慕青指着舞臺上翩翩起舞的兩人連連冷笑。

“怪不得我一直看她不順眼,原來她就是個天生的狐媚子。”厲燕姿眼中快噴出了火。

“狐媚子又怎樣,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就是勝利者。”譚慕青意有所指的提醒厲燕姿:“而我們則是失敗者。”

“沒有失敗,不到最後的關頭,我不承認我失敗了。”厲燕姿本就喜歡舞刀弄槍,平素最重視成敗,所以當譚慕青將話題上升到成敗的階段,厲燕姿頓時熱血沸騰起來。

“說得好,未到最後關頭,鹿死誰手還不一定,關鍵是我們該做些什麼。”譚慕青眼中詭光一閃,笑眯眯的看向黛娜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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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未央真沒想到自己竟然陷入了兩難的地步。在宴會上獻唱,那是隻有歌女才做的事情,葉未央不會自降身份去做;但她又不能完全拒絕,因爲這件事是當着衆人的面兒宣佈的。

葉未央聽到消息後,首先向譚慕青望去,果然不出所料,她眼中的惡毒與得意是怎麼也掩蓋不了的。也不知她跟黛娜夫人說了什麼,騙的剛到華國,不太瞭解華國國情的黛娜以爲葉未央要爲自己的生日宴會獻唱,這種事情在星國是司空見慣的,因爲大家都是朋友,通過音樂交流不但能表達自己對宴會主人的祝福,還能間接的展現一下自己的才藝。

此時,衆人的目光都對準了葉未央,不少人的眼神充滿了鄙視,沒有一位大家閨秀會爲了展現自己而自甘墮落的爲他人獻唱。這位小姐看着高雅大方,沒想到內裡卻是個貪慕虛榮的,真是丟人啊!

“能爲黛娜夫人獻唱是我的榮幸。”葉未央朗聲說道。

此話一出,不少人的眼中露出“果然如此下賤”的神色。葉未央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她飛快的朝楚妍看去,後者眼中充滿了焦急與信任;而楚夜的眼中則多出了一絲憤怒,他在憤怒什麼,難道怪自己給楚家丟了臉?葉未央來不及多想,她急忙收回眼神,繼續高聲說道:“不過,夫人,您的手下應該聽錯了,我自小五音不全,又怎會拿不擅長的東西來污您的耳朵。”

葉未央自嘲似的言語惹來一陣鬨堂大笑,笑過後,腦子靈活的人開始品味出不同,既然不擅長唱歌,又怎會主動要求獻唱。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在外人面前主動展露自己的缺點,除非,她被人陷害了!

猜出真實情況後,這些無聊的人不但沒爲葉未央開脫,反而興致勃勃的想看葉未央如何收場。

“這次我參加夫人您的宴會,感觸最深的就是查爾斯先生對您的愛情,所以請允許我吟詩一首,讚美你們之間的深厚感情。”

這次葉未央真是火大了,明明什麼都沒幹,卻引來如此下三濫的陷害。她不知道到底是多麼大的深仇大恨,譚慕青竟然要毀了自己的名譽。是,她完全可以辯解自己並無獻唱的意圖,可是這樣一來,黛娜夫人不免大失面子,旁人也會認爲自己無能,不會處理突發問題。不管是自甘墮落當歌女,還是能力不強都會影響自己的生意甚至婚姻。

所以緊急關頭,葉未央想起了吟詩。吟詩好啊,從古到今,吟詩都是一項高雅的舉動,那是隻有文人墨客才做的事情,當衆吟詩總比當衆唱歌要高雅的多。再者,葉未央決定要好好的反擊一次,否則阿貓阿狗都當自己好欺負。

“我記得那美妙的一瞬間在我的面前出現了你猶如曇花一現的幻影猶如純潔至美的精靈……”這是普希金的一首詩,葉未央在吟誦時,沒有用華國語,反而在不同的段落使用了不同的語言。全詩朗誦完畢後,衆人才驚愕的發現,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少女竟然精通三種外語,每一種語言的發音比本國人還優美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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