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諾伸手把垂落下來的幾縷髮絲別到了而後跟,靳韶琛脣角揚起的弧度卻慢慢壓了下來,他藉由低頭去看左手腕間的手錶掩飾自己這股莫名而來的不悅。
他的右手狀若隨意地抄進了燙得筆挺、沒有絲毫褶皺的西褲褲兜裡,上前一步,輕描淡寫地道,“那我呢?”
他垂着頭,沈安諾看不清他臉上此刻的表情,只覺得他無形之中釋放出來的盛氣凌人更強烈了。
她懵了一下,然後反應了過來。
他這是也想討謝意嗎?
靳韶琛誒,大魔王不是應該不屑一顧的嗎?
她能說她根本沒有想到過嗎?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腦海裡沒頭沒腦冒出這麼一句,讓她汗毛直立。
她的呼吸都凌亂了三分,都怪他沒事提醒她幹嘛,害她想歪了,太不純潔了,妖污王。
她深吸了一口氣,調整氣息,強壓下這股詭譎的心態,導回正題,故作輕鬆地問道,“要不也請你吃頓飯如何?”
“太沒誠意。”
言簡意賅的四個字將她的提議給冷冷駁回了,沈安諾額頭上的青筋劇烈地跳動了兩下,又強顏歡笑道,“那你想我怎麼謝你?”
她有預感,無論她怎麼投機取巧,他都能找出反對的意見來,還不如把主動權交給他。
靳韶琛一怔。
他緩緩擡起頭來,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人來。
她說說倒是鎮定,其實內心還是多少夾雜了些許的不安,看他的眼神,躲閃了那麼一下。
呵,一語成讖,的確印證了他先前的那四個字。
對夜夢倒是真心實意想感激,對自己卻是毫無誠意。
他若是不趁機撈回點本,心裡都着實過意不去。
把主動權交到他手中,他相信她一定會後悔莫及。
“暫時還沒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他的語速不疾不徐,沈安諾的臉色當即就綠了。
沈安諾:“……”不帶這麼玩人的,沒誠意就沒誠意,她幹嘛心虛啊,大魔王這麼精明的,他就是把自己賣了她指不定還笑眯眯幫他數錢。
虧大發了。
她糾結了下,小心翼翼地瞅了他兩眼,“我不一定能做得到的。”
還是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免得到時候自己進退兩難。
“你放心,就你這智商,我也不會讓你做什麼殺人放火犯法的事。”
他的口吻裡充滿了鄙夷。
沈安諾快給他跪下了,說來說去,他口風太緊,不漏半字。
把這樣明晃晃的一把刀子主動遞給了大魔王,大魔王提着這把刀貼在她脖頸的大動脈邊緣,隨時隨刻都能給她致命的一擊。
到最後,沈安諾還是沒能從大魔王口中得到隻言片語的提示,不得已,只能作罷。
至於昨晚羞人的那些行爲,沈安諾聰明地選擇閉口不提,讓她欣慰的是大魔王自己也隻字不提。
她哪裡知道,大魔王之所以隻字不提是不想回憶昨晚那丟人現眼的一幕幕。
唸白醒來的時候,發現天色已黑,室內昏黃的燈光並不明亮,卻讓整個冰冷的房間增了幾分暖意。
“媽媽,我睡很久了嗎?”
唸白揉着惺忪的雙眸,白嫩的小臉上的睡意還沒全消,這泛着迷糊的小模樣,整一個大寫的呆萌。
“也沒多久。”
沈安諾剋制不住伸手揉亂了唸白的小腦袋,把他的頭髮揉得亂糟糟的,又用纖細的手指當成梳子重新幫他折騰出一個髮型,看得靳韶琛眼角不停抽搐,可他的那個傻兒子還笑得歡,一點也不介意被當成人形玩具。
沈安諾臉上的笑容很快維持不住了,她需要換衛生棉。
剛纔一股熱流下來,她隱約覺得下面滿了。再不換,就會滿出來了。
可這病房內的一大一小,全是男的,她實在難以啓齒。
此時,她有些懷念王媽了,至少王媽在,還能幫她解圍。
早上她要去換的時候,王媽找藉口拖住了唸白,跟她一唱一和,把他成功忽悠出去了。
這會大魔王在,他是不會跟王媽一樣會察言觀色的,更別提什麼默契的配合了。
沈安諾的腦子轉得飛快,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就會血漫金山了。
她不自在地乾咳了幾聲,衝唸白問,“唸白,你餓了沒?”
唸白搖了搖頭,中午吃得有點撐,下午又睡了一個長覺,沒怎麼運動,消化自然慢了,平日裡在幼兒園的話,到家就餓了,這會還真沒什麼飢餓感。
沈安諾有些抓狂,小傢伙根本就不按劇本演。
她蹙了下眉頭,苦思冥想下一步怎麼走,卻猝不及防間聽到小傢伙問,“媽媽,是不是你餓了?”
沈安諾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回過神來捶胸頓足,這樓徹底歪掉了。
“餓了,那我跟爸爸去給你買吃的,好不好?”唸白這話如同一場及時雨降臨,讓沈安諾立刻產生了一種山窮水路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悅感。
“好。”
她迫不及待地應下,巴巴地望着唸白,希望他能夠鼓動得了他爸。
把這兩人支出去,她就能光明正大去換衛生棉了,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陌生的陽剛氣息驟然一靠近,沈安諾嚇了好大的一跳,定睛望去,發現是靳韶琛放大的俊顏,距離她不到三公分。
太近了。
她的舌頭有些打結,“靳……總?”
靳韶琛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閃過明顯的不悅,聲音冷了下來,“韶琛。”
沈安諾意識到他這是在糾正她對他的稱呼。
韶琛。
他的名字是挺好聽的,也挺琅琅上口的,但她跟他沒那麼熟好嗎?
也不對,如今他們都是名義上的合法夫妻關係了,在私人場合再叫他靳總的確是有點怪異。
“韶琛。”
沈安諾還是如了他的意願艱難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然後,她看到他直起身子,幫唸白的外套穿好,把他抱下了牀,牽起了他的手,淡淡地道,“走吧。”
在確定病房的門被關上後,沈安諾飛快地跳下了牀,並抓起枕頭旁邊的那個黑袋子,就迫不及待地往內設的洗手間拔腿狂奔,真是一秒都不願意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