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龍擡頭。
二月初二,也是焰國七歲皇帝焰怒登基的吉日。
京城內,舉城歡慶。街道兩側,鱗次櫛比的商鋪,全部換上喜慶的豔裝。
從皇宮內最高的樓閣俯瞰着城中的風景,入眼皆是紅色。
在焰國,紅色代表的是喜慶。
“流雪姐姐,吉時快到了。”綠弦改變了對我的稱呼,與誓仇一樣的喚我“流雪姐姐。”
“走吧。”
從頒佈聖旨後,與我不對盤的雲紫兒一直沒有絲毫動靜,讓我心中焦慮不安。
這根本不像是雲紫兒的風格。
“流雪姐姐。”誓仇的聲音由遠而近。
我望着誓仇俊雅出衆的容顏,不安的感覺愈來愈強烈,“誓仇,她動作了嗎?”
誓仇輕輕的頷首,見他默認的神情,我倒平靜下來。不出所料,雲紫兒終究是按捺不住。
“還有一個女人,在她的身後。”
誓仇的話,令我的腳步剎然停止,我不解的轉身,“她是誰?”
“雲紫兒稱她爲‘璃香’。”
我頓時驚愕,璃香、雲紫兒,她們何時聯在一起。
腳下,平坦的路,忽然多了一些擋路的石頭,石頭不大,卻很礙眼。
我細細的端詳,然後,將它踢到最角落的地方。從今以後,它都只能無聲無息的留在角落。
……
……
千人組成的衛隊,整齊劃一排成方陣,列滿寬闊的廣場,
一個個的文武官員,身着朝服恭恭敬敬的列成兩隊,按品級由下向上的佇立在白玉階梯兩側。
沿着白玉階梯,走至最高處,那裡有一座大理石雕刻的盤龍祭壇,在祭壇前,擺放着三牲以及時鮮的水果。
焰國曆代皇帝在登基前,都必須前來祭拜天地,只有天地認可,才能正式登基爲帝。
如果雲紫兒想要阻止,現在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我暗中思忖着雲紫兒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是將璃香做爲一張贏牌放出,還是自己出面阻止。
“水姨,你在想什麼。”焰怒清澈明亮的雙眸中,隱含着淡淡的憂鬱。
我凝視着焰怒純真的雙眸,笑道:“我在想,小怒以後會是好皇帝還是壞皇帝呢!”
焰怒低頭想了想,“小怒想做不好不壞的皇帝。”
咦,我驚異的看着焰怒,他的答案確實讓我意外。
焰怒解釋:“小怒不知道什麼是最好,也不知道什麼是最壞,所以,小怒想做一個不好不壞的皇帝。”
我心中怔忡,小怒的回答,簡單而深奧。
細細的品味着小怒的話,隱隱約約中,心底最深處的結似乎在慢慢的鬆開。
“小怒,在你心中,什麼是不好不壞的皇帝?”
“就是可以主持公道,不讓人隨便欺負別人,可以讓人吃的飽,不會捱餓的皇帝。”小怒非常認真的道。
我會心一笑,小怒才七歲,就能說出這樣一番的話語,讓我除了驚訝,更多的是開心。
“小怒,要記住對水姨說過的話哦。”
焰怒用力的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神情,讓我對焰國的未來充滿希望。
……
……
“太后,儀禮開始了。”一旁的天官悄聲道。
“恩。”
莊嚴大氣的樂器聲,悠揚的響起;澎湃激昂的擂鼓聲,震撼着天地。
我牽着小怒的手,踏在白玉階梯上,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來到盤龍祭壇前,赤紅色天龍盤繞在乳白色的整塊大理石上,在豔陽之下,熠熠閃爍着金紅色的光芒。
我退至小怒的身後,伏身跪倒在紅色圓草盤上。
“祭天地。”說話的人是焰國的宰相。
我恭恭敬敬的叩首。
突然,一聲尖銳淒厲的聲音在我叩首的同時響起。
“啊……!”
“水姨!”前方,小怒怯怯的回過頭來。
“繼續。”
我緊咬銀牙,對尖叫聲置若罔聞。
“好痛!”
“是雲皇后,該不會要生產了吧!”
“太后,救命啊,救救我與孩子。”雲紫兒的聲音破空而來。
我渾身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怒火。
我早已派誓仇埋伏士兵在外,以備不測。只是沒想到,雲紫兒的手段如此卑劣,居然用肚中的嬰兒來威脅。
如果我放任不管,一意將祭典繼續。到時,不但滿朝文武不會原諒,傳了出去,也會讓百姓心生惡感。
如果我管了此事,那小怒就永遠無法成爲焰國的皇帝。因爲在焰國中,如果祭典突生意外,那樣,就表示上天並不認可即將登基的皇帝,到時,會另選一位君主。
祭典絕對不能停止。
我低下頭,輕輕的笑着。雲紫兒雖然出了一道難題,可是她不知道,當那一晚,見到血麒麟出現的時候,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天崩地裂,都無法阻止。
“繼續!”我大聲喝道。
沉穩清脆的聲音在寂靜之中,猶如平地驚雷,讓人悚然。
“痛啊!”
伴着雲紫兒痛苦的哀嚎聲,宰相顫聲道:“祭神龍。”
我穩若磬石的繼續叩首。
“祭……。”
宰相忽然驚呼一聲,望着我的身後,抖動着嘴脣,卻說不出話。
“雲皇后流血了!”
“天啊,祭典上出現鮮血,不吉利啊!”
我陰霾道:“宰相,繼續。”
也許是我眼神中的冷酷嚇倒了焰國的宰相,他一臉慌亂,“祭祖先。”
我急忙再次叩首。
三祭以後,儀式就算完成。我立刻站起來,如閃電般撲到雲紫兒的身前。
眼前的雲紫兒臉色蒼白的像紙一樣,衣服上,血跡斑斑。
“快叫御醫。”我大聲道。早已經候在一旁的御醫急忙上前來救治。
望着御醫焦急如焚的神情,我感到一陣頭昏眼花。
不知道是因爲叩首的緣故,還是因爲……心中揮之不去的罪惡感。
……
……
“水姨。”小怒輕輕的扯動着我的衣袂。
我低下頭,望入焰怒驚慌失措的目光中。
“小怒,沒事。”我輕聲的安慰着猶如受驚的小鹿般的焰怒。
我定下心神,“來人,將雲皇后送回官,命御醫所所有的御醫全部去鳳藻宮,以備召喚。”停了停,繼續道:“將剛纔說祭典上出現鮮血,不吉利,妖言惑衆的官員杖刑三十,再打入天牢,秋後問斬。”
“是。”
守衛在旁的侍衛走上前來,將剛纔說話的官員拖了出去。
我冷着面孔,掃視着衆大臣。
原本,一個個不屑的神情,變成驚懼與恐慌。甚至有的官員,不敢於我的眼睛直視,心慌的低下頭,恨不得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不再理會他人,握着身旁小怒的右手,高高舉起。
“從今以後,焰國的皇帝就是焰怒,國號天康。”
話音未盡,衆位官員及無數士兵跪拜在地,三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輕輕的捏了焰怒的手心。
焰怒正色道:“衆位卿家,平身。”
我站在高高的祭壇前,俯視着額頭觸地的衆人,懸浮的心終於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