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一行人抵達仙居府渡頭的時候,天剛好放晴了。
柯子俊率先走出船艙,擡頭看了一眼霧濛濛的天際,回頭笑道:“天公倒是作美,船到雨停,免去淋了一身的狼狽!”
辰逸雪也躬身走了出來,神色有些淡漠,只輕輕的嗯了一聲,權當附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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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叨擾了兩位,可否賞臉,讓在下請頓午膳?”柯子俊含着淺笑望着辰逸雪和金子問道。
辰逸雪眼角的餘光瞟過金子的面容,見她乖順地就像一隻小貓,垂眸立在一邊,連眉梢都沒有擡,心中竟有說不出的愉悅,往她身側挪了一步,客氣的拒絕道:“謝少將軍盛情相邀,還是改日吧,我們回小院歇息片刻,便準備動身回桃源縣了!”
“哦?逸雪現在住哪兒?辰府?”柯子俊一臉八卦的表情。
辰逸雪只是淡然一笑,並沒有打算接話。在他的理解裡,住哪兒,純粹屬於個人隱私,沒必要答覆。
“逸雪不請在下過去坐坐?”柯子俊似笑非笑問道。
辰逸雪笑意不變,幽深如墨的眼眸微微一轉,應道:“抱歉,不大方便!”
金子現在可算看明白了,這二人是自打發小時期就掐上了,不過論嘴皮子交鋒,還是辰大神更勝一籌,他是不聲不息時,表示無視你,懶得理你,等到他按捺不住開口了,卻能一句話讓你噎得夠嗆......
柯子俊的臉色因辰逸雪赤.裸.裸的拒絕而變得陰沉鐵青,但他驃騎少將的身份擱在那兒。因這麼點兒小事惱怒,倒顯得自己沒有氣度了,只能這樣乾巴巴的啞忍着。
“如此,那在下也就不打攪了!”柯子俊嘴角一扯,回眸看了金子一眼,不知是故意還是如何,笑意極盡溫柔,盡顯謙謙君子之風。拱手笑道:“金娘子,咱們,後會有期!”
金子忙笑着回禮:“再見!”
殷年已經在渡口僱了一輛馬車,待柯子俊告辭的時候,便將馬車趕了上來。
柯子俊臉色陰沉得就像雨前的烏雲,抿着嘴,眸光森冷,徑直躍上車轅,躬身進入車廂。
金子目送着他們離開。眼前陡然多了一隻修長的大手,上下晃盪着。
“無聊!”金子說完,擡手打下辰逸雪略帶冰涼的掌心。心中卻微微一滯。
雨後的氣溫陡然降了幾度。她自己剛剛坐在船艙內,身上有披風攏着,前面有笑笑,後面有他,倒是不覺得清冷。辰逸雪本身體溫就比較低,又將自己攜帶的斗篷讓給了她。剛剛他沁涼的掌心,這讓金子心頭一陣抽動。
有幸福,有甜蜜,也有擔憂!
金子將身上的斗篷拿了下來,看着辰逸雪說道:“你冷麼?快披上吧!”
辰逸雪眼中的笑意漸漸加深。反問道:“三娘難道認爲我的體質會比你更弱?”
“兒不是這個意思......”金子忙開口解釋,她可不想讓辰逸雪誤會什麼。畢竟,說一個男子的體質不如女子,簡直就是給對方下面子嘛。
辰逸雪沒有等金子說完,便伸手取過了斗篷,輕輕抖開緞料表面沾染的水霧,再一次披在金子肩上,淡淡說道:“走吧,沒有跟昊欽交代一聲,便私自帶你消失了一夜,這廝估計一早便等在小院,準備對在下磨刀霍霍了!”
私自帶你消失了一夜!這話聽着有些曖昧,但金子知道,大神的話,向來都是字面意思。
金子眉目舒展,朗聲一笑,問道:“辰郎君還有怕金護衛的時候麼?”
“怕?”辰逸雪長眉微挑,慢條斯理道:“對他,在下還從沒這種感覺!”
金子不置可否,對身爲驃騎少將兼發小的柯子俊,辰逸雪都是清冷以對,完全不怕得罪人的模樣,更遑論一直有求於他的金昊欽了。好在仙居府不大,權貴大閥們對蕙蘭郡主也敬重,就算辰逸雪這種倨傲的態度讓他們不爽,他們多半也會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跟辰逸雪計較。
不過,一貫傲慢得上天的辰逸雪,或許根本就不會在乎他們的看法。
須臾間,野天便僱來了馬車,金子和辰逸雪上了車,便直奔暫住的小院而去。
馬車在小院門前停住,金子就着笑笑的手,從車轅上躍下。
野天推門進去,一行人剛走到迴廊,就見金昊欽急急才內堂跑了出來。
“逸雪,三娘,你們回來了!”金昊欽笑意晏晏,完全沒有辰逸雪所擔心的磨刀霍霍的表情。
辰逸雪微怔,第一次估計錯誤。
他邁長腿循着長廊走去,看着金昊欽說道:“下午我跟三娘就要回桃源縣,協議上的內容,待我們回去了再讓慕容瑾跟你交接!”
“嗯,這個容後再說,你們昨天去哪兒了?”金昊欽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二人。
“我跟辰郎君去了月朗山!”金子應了一句,擡步走入堂屋,在案几邊坐下,將肩上的斗篷脫下,遞給笑笑收好,兀自倒了一杯水。
“今天下了一場雨,道路有些泥濘,不如明天再回去吧!”金昊欽隨後走進來,在金子對面跽坐下來,含笑看了金子一眼,續道:“還有妍珠,此次是由幾個小廝和沐沐母子陪同來的,阿兄不大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反正你們都要回桃源縣,不如帶上她一塊兒啓程,如何?”
辰逸雪一張俊逸的面容隱在嫋嫋升騰的熱霧後面,看不清楚神態,只是靜然端坐着,顯然,他將決定權交給了金子。
金子幾乎沒怎麼思考,便答應了。
順道而已,一人一輛馬車,只要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便成。
“好,那阿兄下午就將妍珠接過來!”金昊欽笑道。
金子嗯了一聲,沒有拒絕。
金昊欽喝了一盞茶之後,便出去了。
辰逸雪倚在軟榻上,淡淡問道:“昊欽跟你纔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吧?怎麼感覺你們之間的感情,還不及金四娘呢?”
金子琥珀色的眸子裡有戲謔的笑意,不疾不徐的應道:“辰郎君不是對犯罪心理有所研究麼?你覺得一個人的行爲、信仰、甚至記憶,是否有可重塑性?”
辰逸雪有一瞬間的迷惑,行爲、信仰、記憶被重塑?
這話聽來,有些天方夜譚,但不知爲何,他覺得金子的話,有極大的可信度。
就像她所呈現出來的屍檢一樣,讓人信服!
“或許!”許久,辰逸雪才幽幽吐出兩個字。
金子抿嘴一笑,她曾讀過一卷卷宗,而卷宗的內容,讓她當時怔忪震驚了大半晌。
兇手是一個催眠師,爲了隱藏自己殺人的事實,將一名受害者催眠,在他腦中植入虛構的記憶,不斷循環,直到那名受害者也自己認爲他就是殺人兇手。
那個案子的偵破,耗費了巨大警力和科學辯證,歷時一年,纔將最後的真兇繩之於法,而造成最大的阻力的,無疑就是催眠的力量,它就像一雙無形的手,不間斷地給受害者洗腦,再重新植入記憶,讓他從潛意識裡去認定某個現實。
對於金昊欽,金子是有氣憤的,但或許是出於這個案子的影響,金子對金昊欽,沒有過多的怨恨,被洗腦了多年,要改變,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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