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戀人,就得一起面對和處理戀人間才需要面對的困難,舒苡琋會理所當然地認爲,她沒這個義務陪他。
“今晚,九點,你家樓下。”那邊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猶如早已將聲音錄製好了,這時才按下播放鍵一樣,機械到冰冷。
這樣的情景,很容易就讓舒苡琋想起王錦旭近兩次過來找她的事,差不多也是這樣的語氣,差不多也是這樣的態度,差不多也是她所能得罪和發火的對象……
惱怒和火氣同時並存於心,卻又不能發泄出來,王錦旭她都得罪不起,更何況是祁家老先生?
對着窗外,閉上眼睛,把心裡的情緒快速整理好,同時又把自己的時間捋了一下,“今晚真的不行,祁總還在做治療,晚上還我得哄孩子睡覺,明天上午十點,地點不變,行嗎?”
事實明擺着,這些人,她是逃也逃不開,躲也不躲過的,那就不如直接面對吧。
也不知道是基於什麼原因,可能是以前偶爾聽祁顥煊說過一兩回關於祁老先生的古板固執事件,也可能是她本能的覺得,一個在商場上以冷血著稱的老頭兒,給人的感覺總是森然恐怖的,所以儘管舒苡琋心裡極度不爽,但她還是下意識的軟化了自己的態度,微微有一點點的不滿,但更多的卻是禮貌。
電話那端沉默了大概半分鐘左右,那個沒有起伏,沒有的溫度的聲音再次響起,“記住你自己說的時間。”
這話方纔落下,舒苡琋都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手機裡就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遇到棘手的事情了?”舒苡琋緊握着手機,對着窗外,正在頭疼明天的事情,忽然身後傳來祁顥煊疲憊無力的問話,轉身,便看到他像是剛睡醒,卻很乏力的虛弱樣子,不過,眼神卻是滿滿的關切。
舒苡琋微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出來多久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聽到她剛剛的電話了,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正在休工傷的人能有什麼棘手的事情?”
就算不休工傷,也沒什麼棘手的事情吧?一個不是爲上班而去上班的人,工作上能有什麼棘手的事情?
“祁叔叔!”桐桐一聽到聲音,返就朝他飛撲過來,抱着他的腳,擡頭睜大眼睛看着他,“祁叔叔,你很難受嗎?”
他的表情,他的狀態,一看就像個病人所特有的那種虛弱蒼白,小傢伙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祁顥煊摸摸她的頭,“叔叔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
“醫生爺爺,祁叔叔生的是什麼病?媽媽說祁叔叔生的病是不會死的,這是真的嗎?”小老頭兒抱着一個文件夾,靜靜地站在祁顥煊身後一米之外,他的前面,墨墨正仰起小腦袋,認認真真地朝他問道。
大概是因爲小老頭兒身上那套白大褂吧,在沒人介紹的情況,小傢伙竟然也知道那是給祁顥煊看病的醫生,只是,他怎麼老是糾結在“死”這個問題上?
舒苡琋的臉上閃過尷尬,這熊孩子喲……
“墨墨……”開口想把平時乖巧懂事的熊孩子喚過來,不過,小老頭兒卻伸手給她做了一個制止的動作,同時蹲下身子,與墨墨平視,嚴肅的表情在蹲下去之前,就已經變得溫慈了很多,“嗯,你媽媽說的沒錯,祁叔叔生的病不會死的。”
學心理學的人,多數從能別人的一舉一動,有時甚至是一個眼神就能猜出他心理的想法,剛剛,他就從墨墨那對乾淨清澈的眼睛裡,看到了類似害怕的神色,猜想着他應該是曾經經歷過生死離別,纔會在這麼小的年輕,才能懂得“死”是什麼東西,纔會害怕“死”。
“那您會治祁叔叔的病的,對不對?”墨墨一如既往不喜善言的小臉上,害怕的表情多過關心的表情,問的有多認真,他的害怕就有多深。
舒苡琋見小老頭兒雖然神情舒散,但儼然一副工作時的樣子,也不敢出聲打擾,跟祁顥煊牽着桐桐,靜靜地站在一邊兒看着。
“那是當然!爺爺是醫生,醫生就會把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把病人的病治好的。”小老頭兒笑着說,感覺有點隨意,卻又像有點兒針對性,“墨墨,你知道是死是什麼東西嗎?”
“知道啊,”小傢伙幾乎是不加思索的答道,可當他想細細地回答什麼死的時候,又給難住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短髮,“就像小尾巴那樣,本來和我們住在一起的,可是後來它生病了,醫生沒治好它,它就沒再回家裡來,舅舅也生病了,媽媽一直很害怕舅舅會死,一有醫院的電話,媽媽就會很害怕很害怕。”
這話落在場的三個大人的耳朵裡,各有不同的反應。
祁顥煊的第一反應是,她有兄弟?而且還在生病中?但他分明記得那份資料上寫着,她是個孤兒,沒有兄弟姐妹的……
舒苡琋則愧疚心疼得不行,看來,應該是自己那段時間的過激反應影響到孩子了。
敬兼剛做完大手術那段時間,差不多有半年的時間是處於排異觀察期,那半年裡,她的神經極爲脆弱,爲了他的命,她都已經豁出去這麼多了,她真不想像,如果他有萬一,該怎麼辦?
所以那段時間裡,她是極爲敏感,神經整天都是緊繃着的,只要有醫院的電話,她就跟驚弓之鳥似的,嚇得不行,墨墨大概是被影響到了……
小老頭兒則覺得,墨墨這是心理疾病的一種,好在年紀小,也好在發現得早,有目的性地多加開導,應該很快就能恢復正常。
後來,臨走之前,舒苡琋單獨跟小老頭兒見了一面,一是瞭解一下祁顥煊的具體情況,二是爲了墨墨的事情。
“顥煊那小子的病,拖了這麼兩年多,比起之前,肯定是嚴重了一些,今天他一直要求給他加重劑量的治療,可是,我覺得他要求的度已經超出了他身體所能承受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