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沒響幾聲,裡面就傳來關悅的聲音,她說:“子衿。”
我說:“關悅姐。我有點事想要麻煩你。”
關悅很利索。直言道:“你說。”
“人事部這邊說我現在的合同還沒有改回翻譯部的普通職員合同,我想問一下上頭是什麼意思?”
關悅公式化的聲音回道:“合同的事要駱總才能說的算,現在駱總沒在公司。”
我面無表情。出聲說道:“關悅姐。我知道你也有調配跟修改合同的權利,這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我現在就在人事部嚴部長的辦公室裡面,他在等你們上頭的命令。”
關悅說:“子衿。合同的事情你別急,還是等駱總回來親自安排吧。”
這幾天我處處碰釘子。心底的怒火已經上升到頂。再也沒處可壓。如果不是我不願意見駱向東,也用不着這麼委曲求全四處碰壁。
我能感覺得到,所有人都在迴避我修改合同的事情。他們哪裡有這個膽子?一定是有人在幕後授意的。而這個人。除了駱向東還能有誰?
我到底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所以我當着嚴建濤的面,冷着臉對着電話裡面的人說:“關悅姐。我不想因爲合同的事情跟你吵架,不過麻煩你轉告駱向東。如果今晚下班之前我的合同還沒有轉回到翻譯部,那麼我馬上離開駱氏,有種就讓他告我!”
說罷,我不給關悅任何回話跟解釋的機會,直接掛斷手機。
嚴建濤眼中不無吃驚,我也顧不得他心中到底怎麼想我,反正如今整個駱氏上上下下都把我當成駱向東玩剩下不要的破爛AA貨,我索性破罐子破摔。
沉着臉,我強忍着脾氣,儘量平靜的口吻對嚴建濤說:“嚴部長,如果這邊合同修改了,麻煩你儘快通知我。”
嚴建濤下意識的點頭:“好。”
從人事部出來,乘電梯回翻譯部,路上我氣的心裡面直突突。駱向東他到底什麼意思?想要把我困死在駱氏?這樣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不過我這招破罐子破摔還真的有用,因爲當天晚上臨下班之前的半個小時,孟源青叫我去他的辦公室,對我說:“人事部那邊通知,說你的合同已經修改成普通職員的了。”
這兩天我早就研究好普通職員的合同,所以我也直言不諱的對孟源青說:“副部長,我想辭職,辭職信我回頭就發到你郵箱裡面。”
孟源青坐在椅子上,他擡眼看向我,出聲說道:“駱氏的正式員工合同都是最少一年制,如果期間想要辭職,必須提前三個月申請,部門按照實際情況予以批准。算上你在上面工作的時間,你來駱氏也有大半年,就不差這三個月了,還是幹滿再走吧。”
我說:“副部長,我現在就不想幹了。”
孟源青聞言,先是意味深長的輕輕點了下頭,然後拖長聲道:“現在已經進入年終,各部門正是忙的時候。尤其是翻譯部,每個人都有很多事要做,我也不瞞你,部門有好幾個都懷孕想要辭職的,可我這邊都壓着沒同意。”
說着,他又從桌上的檔案盒中抽出一大摞的文件夾,看着我說:“你看這些合同,全都等着人去談,翻譯部事多人少,這你應該知道的。”
我懂孟源青的意思,所以我看都沒看那些文件,直接道:“副部長,那我去談吧。”
孟源青眸子微挑,出聲問道:“這些合同可不是好談的,而且你一個人搞的定嗎?”
我面色淡淡的回道:“臨走之前,也想幫翻譯部做點事。”
孟源青笑了,他對我說:“子衿,我以前就欣賞你這一點,夠拼。行,那你先看看這些合同,如果你在合同期滿之前可以全部拿下來,我一定馬上放人。”
職場中只有利益的傾軋,從不講感情。大起大落看清朋友,大悲大喜看透人生。說到底不過是利字當頭。
我抱着一大摞的文件夾從孟源青辦公室裡面出來,整個翻譯部確實忙的腳打後腦勺,年關每個部門都這樣,大家誰也顧不得誰。
回到角落處的座位,我將不下二十份文件夾依次攤開放在桌面上,然後一目十行的掃着裡面的內容。
看到第一份的時候,我就下意識的皺起眉頭,怪不得這些合同壓在孟源青那裡沒人敢接。駱氏跟日本伊藤集團洽談的中日合資在日本建酒店項目,日方屢次要求駱氏這邊必須派翻譯親自去日本商談,日方提供住宿跟往返機票。
新人看到這樣的合同,興許會抱着去日本玩一趟的心思。可我以前在翻譯部待過幾個月,太瞭解這個中的齷齪。與其說派翻譯去日本談判,還不如說派去當公關的。
我又翻開第二份,也是要出國的。但凡出國的合同,耽誤時間長不說,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的,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我花了半個小時整理合同,發現目前努努力能夠爭取一下的,只有四五個。
我馬上拿起手機聯繫幾家公司,看看什麼時候可以坐下來談一談。還真有一家公司說今晚就有空的。
我跟對方約定了時間跟地點,掛斷電話之後心裡面的沉重似是少了幾分。因爲我能完成一份合同,就距離我離開駱氏更近了一步。
晚上八點二十,我來到鬆稻飯店,因爲跟對方約了八點半,爲表誠意,我早到了十分鐘。
坐在座位等人,期間我腦子中一直琢磨着一會兒見到對方要怎麼談,怎樣才能把合同拿下來。
邊等邊看時間,已經八點三十五了,可對方還沒來。
我沒馬上打電話催,心想着再等一下,應該馬上就來了。可這一等半個小時過去了,對方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我拿出手機聯繫對方,對方告訴我說,已經在來的路上,讓我再等一下。
我也沒想很多,掛了電話之後繼續等。
十幾分鍾之後,飯店侍應生引領着兩個男人向我這邊走來,我看着他們一身職業裝的樣子,也猜到他們的身份。
從椅子上站起身,我微笑着望向他們。
果然,兩個男人直奔我而來,其中一人笑着對我伸出手,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是馮徵,剛剛跟你打電話的人。”
男人握着我的手,因爲距離不遠,我清楚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味。
微微一笑,我出聲回道:“馮助理你好,我是樑子衿。”
另一個男人沒有跟我握手,他只是雙手插兜站在一旁,臉上帶着酒後的緋紅。
馮徵說:“樑小姐,這是我們徐總。”
我禮貌的頷首:“徐總你好。”
男人稍稍點了下頭,隨即拉開椅子坐下,坐下之後的第一句就是:“樑小姐在這兒等這麼長時間,沒自己叫點東西吃?”
我淡笑着回道:“沒有。”
男人馬上叫來服務員,讓她把菜單給我,自己則是輕車熟路的要了不少樣的啤酒跟白酒。
我知道這種飯局少不了喝酒,所以通程面帶微笑。
馮徵跟這個徐總擺明了是喝過酒纔來的,在坐下跟我聊天的時候,一句都往工作上說,倒是一個勁兒的勸我喝酒。
我也不傻,拿着酒杯笑着把話題重新轉回到工作上面去。
坐在我對面的徐總直接蹙眉說道:“哎,樑小姐,咱們第一次見面,想來你不太瞭解我這個人的性格。其實我這人很簡單,合同那點事兒都在我心裡頭呢,你只要今天把這酒陪我喝好了,我明天馬上叫人去駱氏籤AA約。”
馮徵也從旁幫襯着:“樑小姐,我們徐總可是爽快人。之前你們駱氏派來談合同的,說實話性格都扭扭捏捏的,徐總不喜歡,所以這合同就一直沒定下來。今天大家坐在一起也是緣分,合同能不能定,就看你的了。”
我不管他們說的有多天花亂墜,我只在乎我什麼時候能完成工作離開駱氏。所以我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拿起一個四兩的白酒杯,笑着道:“徐總,馮助理,這杯我幹了,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說完,我一仰頭,五秒不到就全給幹了。喝完之後,我強忍着喉嚨跟胃裡面火燒火燎的灼痛,以及努力微笑着。
我身邊的兩個男人都很興奮,就差站起來給我拍手叫好了。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們,我是吃了解酒藥纔來的。
從八點二十坐在這裡,一直到十一點半才從酒店大門口出來。中途我跑去洗手間摳嗓子眼吐了兩次,解酒藥也起了很大作用,可我現在仍舊頭暈目眩。
大家都在往前走,忽然有人撞在我的身上,差點把我撞倒。我側頭一看,是馮徵。他拉着我的胳膊,一臉醉生夢死的說道:“樑助理,晚上回哪兒啊?”
我抽出手臂,出聲回道:“男朋友過來接我。”
馮徵含糊着‘哦’了一聲,然後笑着道:“那可惜了,不然我還想請你再單獨去喝兩杯呢。”
我說:“來日方長,等合同簽下來,我請你吃飯。”
說罷,我餘光瞥見徐總撅在馬路邊在吐,我對馮徵說:“快去看看徐總吧,他吐了。”
馮徵聞言,這才邁着踉蹌的步伐往徐總那邊走。
我看着他們的背影,心裡面一陣陣的噁心,跟他們背道而馳,我去街對面攔了輛車,上車之後下意識的說:“去駱氏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