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質說完仰着頭環視屋內的人,屋內的人也覺得王質先殺逆鱗再殺教主不大可能,所以暫時保持沉默。
王質趁機再問:“我想再請教閆功曹,教主白天剛剛應允讓我做左護法,我當夜就要刺殺他,我的動機何在?”
閆融再次被問倒,張口結舌道:“這……這……”
王質道:“既然我從實力上和動機上都不可能殺教主,閆功曹爲什麼就一口咬定是我殺了教主呢?”屋內衆人一齊看向閆融。
閆融道:“王質,你休要巧言善辯,雖然目前有很多細節我還沒有想明白,不過,逆鱗是不會無緣無故失蹤的,他是在跟蹤你的過程中失蹤的,所以問題一定出在你身上。其他的那些都是你製造出來的假象。最緊要的一點是,祭酒以上級別的人都做過背景調查,被確認對本教忠誠,你是唯一一個身份不明的人。”
王質道:“閆功曹所有的依據都是建立在猜測之上的,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辯駁。既然閆功曹已經認定是我,那我閉口不言,等候各位發落便是了。”
閆融知道王質強詞奪理,可偏偏就是辯不過他,氣得一甩衣袖背過身去。
場面一度僵住,孫恩也覺得閆融的推理沒有任何證據支撐,不能令人信服。
孫恩對王質剛纔說的話很在意,問王質:“你剛纔爲什麼說我叔父沒有死?”
王質轉向孫恩道:“公子可有發現屋內有打鬥痕跡?”
孫恩道:“沒有!”
王質問:“公子是否殺過人?”
孫恩看着王質皺着眉頭道:“殺過!”
王質問:“公子殺人時,對方臉上是否會流露出痛苦之色?”
孫恩耐着性子道:“即使出手再快,對方也少不了驚懼、痛苦之色。”
王質再問:“公子再看看令叔父臉上表情是否愉悅,毫無痛苦之色?”
孫恩大惑不解,惱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王質安撫道:“公子先彆着急,容在下慢慢道來。昨晚教主命人擄來王凝之未過門的妻子,閆功曹,可有此事?”
閆融在一旁冷道:“此事屬實。”
王質道:“據我聽聞,教主此前已經採陰九百九十九名女子,再加上王凝之未過門的妻子,正好一千人整。所以,我的推斷是:教主已經道法大成,蟬蛻登仙了。王凝之尋妻至此,看見教主已經先一步登仙,嫉妒非常!再加上被教主奪妻之恨!便刺了教主的蟬蛻肉身幾刀,以發泄心中怨恨之情。既然教主已然登仙,只留下肉身,何來‘死’字一說?王凝之雖然刺了教主肉身幾刀,也只能算是在公子的祖墳上撒了泡尿罷了,並非真正殺死教主!”
孫恩咬牙切齒道:“王凝之!!!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閆融一揮衣袖,大罵王質:“什麼蟬蛻登仙?簡直一派胡言!”
彭三爺在邊上也插嘴道:“少教主,這小子狡猾得很!他的話不能全信啊!”鑽天鼠等人紛紛附和。
王質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掃視閆融、彭三爺等五人,道:“我先不解釋什麼是蟬蛻登仙。在座各位都是殺人高手,請給在下解釋清楚兩點。第一,爲什麼現場沒有打鬥痕跡?是因爲教主功夫太弱,面對王凝之只能束手無策、坐以待斃嗎?”
閆融五人面面相覷,不懂作答。
王質又道:“第二,爲什麼教主臉上表情愉悅,未見痛苦之色?以諸位的殺人經驗來看,王凝之是怎麼做到的?”閆融五還是啞口無言。
屋內各人沉默了一陣,孫恩看着王質,開口問:“什麼是蟬蛻登仙?”
王質故意用不敢置信地語氣反問:“原來你們都不知道蟬蛻登仙的啊?!難怪王凝之常說他纔是五斗米道正宗。公子,我曾在王凝之手下做事,曾聽他說過登仙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大家都知道的,羽化登仙,肉身像羽毛般化開遁入無形,只留下元神飛入仙界;另一種是蟬蛻登仙,就好像是金蟬脫殼一般,元神雖已升至仙界,肉體還完好無損的保留下來。以蟬蛻這種方式登仙的危害,大家在教主身上也看到了。至於教主爲什麼選擇以此種方式登仙,還望公子能體諒教主的良苦用心!”
孫恩眼神遊移,顯示在極力思考,最後他大聲問:“叔父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王質繼續道:“教主這樣做當然是爲了公子你啊!教主登仙之餘依然記掛公子,擔心公子年紀尚輕不能服衆,故此,特意留下肉身,警示教徒要一心一意追隨公子。因此,教主蟬蛻登仙之事,公子不但不應該封鎖,更應該廣而告之。有此光環加身,公子繼位必定廣受擁戴,多方支持!當然,公子也可以採用閆功曹所謀劃的辦法,隨便找只替罪羊當衆殺之,也是可以順利繼位的。”
閆融慌忙道:“少教主,不是這樣的!他是在妖言惑衆!”
王質道:“閆功曹莫要慌張,誰是誰非,公子自會判斷。”
孫恩思考了一下,對閆融道:“放了他。”
閆融滿臉痛苦地嘆息一聲,命令鑽天鼠放人。鑽天鼠割斷繩索,王質站起來活動一下手腳。
王質對孫恩抱拳道:“多謝公子明辨是非解救在下!只不過,公子這辱親之仇恐怕報不了了。”
孫恩目露寒光的看着王質,冷道:“哼,你怕是不瞭解我孫恩!我孫恩一向快意恩仇,有仇必報!這個仇我爲什麼報不了?”
王質道:“既然王凝之侮辱教主肉身之時,教主已然登仙,那麼地上的這個‘之’字,必然是教主憑仙人之力借肉身之手寫下的。教主已經超出三界外,自然不願再理俗事,否則用仙力殺王凝之豈不是易如反掌?教主老人家只是一時氣不過王凝之趁他剛剛登仙便侮辱他的肉身,因而以仙力告知兇手爲何人,但並未指示爲他報仇。想來是因爲:一、王凝之乃是五斗米道正宗;二、王凝之掛職左將軍,統領武衛營,手執兵權;三、我們目前無憑無據,拿什麼讓王凝之認罪?王凝之是琅琊王氏的人,他說沒有侮辱教主,誰敢否定他?如果我們以血字爲憑,只怕會招來王凝之再度恥笑。綜合以上三點的結論是,王凝之是五斗米教惹不起、碰不得的人。所以教主並不打算報仇。公子的辱親之仇自然也就報不了了。”
孫恩緊握雙拳,脖子上青筋暴現,臉憋得通紅,像瘋子一般對着屋頂狂吼。屋內衆人不同程度都被嚇到了。
孫恩發泄完後,恨恨的說:“此仇不報,我孫恩誓不爲人!”
孫恩對閆融下令道:“功曹,我有幾件事需要你辦。第一、叔父蟬蛻登仙之事,不但要周知教內大小成員,還要廣而告之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此舉對增加本教聲望、廣納教徒大有好處;第二、包塑叔父肉身,供奉於正陽殿,接受信徒跪拜;第三、將我計劃本月十五繼位教主的消息通告下去,叫前來觀禮、飲宴的治頭大祭酒和祭酒務必帶上武器;第四、打賞王質一百兩,請大夫爲他療傷。”閆融領命。
孫恩又對彭三爺下令道:“三爺,馬上通知全體‘長生人’於本月十五前進京,在莊園集合。”彭三爺拱手領命。
孫恩轉向王質道:“左護法,今日之事,希望你莫要心生芥蒂,繼續盡心爲本教效力。”
王質低頭行禮道:“遵命!”
孫泰蟬蛻登仙的消息散播出去後,五斗米教教衆個個神情亢奮,面上有光,紛紛趕來跪拜、瞻仰孫泰肉身。接着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凡是信奉五斗米道的人都慕名而來。不到幾天的時間,五斗米教的莊園內每日從早到晚都人山人海,莊園外的道路車水馬龍,交通擁堵。捐銀善心堆積如山,兩名錄事根本忙不過來。
閆融並不放心王質,一邊每天派人盯着他,另一邊派人去查他的底細。王質知道閆融的把戲,整日在莊園,哪兒也不去。王質藉口養傷需要吃好吃的,每日跑去廚房和庫房流連,偷偷藏了一麻袋棉花以及一罈大豆油,等待本月十五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