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婉兒和湯章威他們一起吃着火鍋,那個何皇后也陪着他們吃火鍋。
白存孝說:“每當陰雨天,我就會身上作痛。因爲,太多的戰爭了,我付出了實在太多。”
何皇后說:“確實如此。”
湯章威說:“大家都不容易,不過唐昭宗最近實在太過分了,我不是不給他機會,只是這個人數次的找我的麻煩,讓我感到他實在有點不識相。”
何皇后說:“皇上是有點糊塗。”
這個唐昭宗實在有些異樣的激動。
湯章威見懷素久久不言,忍不住開口又問:「大師跟李白很熟嗎?」
「有一面之緣,不過勝知己多矣。」懷素看了他一眼,「太白兄,你懷中可有東西?」
湯章威這纔想起來,那方宣硯一直擱在懷裡,連忙取出來交給懷素。懷素接過硯臺,伸出手去慢慢摩挲,神情不勝懷念:「『宣州石硯墨色光』,想不到他還保管着此物。」
他見白存孝不解,又笑道:「這是故人舊物,你可知剛纔若非蕉龍嗅到這硯臺的氣味,只怕太白兄才一踏進這綠天庵,就被那四條龍吃了呢。」
「什麼!?」
「此硯爲宣硯,乃是我送給一位故友之物。蕉龍識得這東西,所以把你也當作那人,否則……」
湯章威這才知道,自己被褚一民擺了一道,若不是韋定邦有先見之明,自己又堅持在來東山之前去探望彼得和尚拿到這硯臺,也許就莫名其妙地掛了,後背不禁有些冷汗。
「我那位故人,想不到他居然把這東西給了你。」
「那位故人……是誰?」
「是一位叫做韋定邦的年輕人。」
湯章威心頭一顫,原來韋家族長早已經來過這裡。他想起彼得和尚曾經提過韋定邦橫死之時,身上早已經沒了筆靈,看來他就是退在了此地。如此說來,退筆之事,並非虛妄,他又是一陣狂喜。
窗外蕉樹林發出風過樹林的沙沙聲,間或一兩聲鳥鳴,此時該是綠天庵世界的午後。懷素推開木窗,讓林風穿堂而過,一時間沉醉其中。他回過頭來,道:「太白兄,你觀這自囚之地,卻還不錯吧?」
「自囚?」
「心不自囚,如何自囚?」
這種禪宗式的機鋒,白存孝根本不明白,他只能傻愣愣地回答道:「那就沒得可囚了吧?」
懷素撫掌大笑,讚道:「太白兄好機鋒!」
湯章威大拙若巧,無意中卻合了禪宗的路子。
「你可知懷素和尚爲何在此地嗎?」
湯章威搖了搖頭。
「你既然身負筆靈,想來該知道筆冢主人了?」
「嗯,聽過。」
懷素把頭轉回窗外,口氣全用第三人稱,似是在說別人的事:「此事就是由他而起。那懷素和尚在臨終之時,有一位先生來榻前找他,自稱是筆冢主人,要把他煉成筆靈,說以後書法便可長存於世。懷素和尚愚鈍,一世不拘於酒筆,只求個自在,又何必留戀什麼筆靈呢。可筆冢主人再三勉強,於是懷素和尚撿來四片蕉葉,傾注一生功力寫下四個龍字,然後神盡而亡。一縷魂魄不散,用這四個龍字化成一尊退筆冢,自囚於內,以示決心,邇來已經有一千七百餘年了。名爲退筆,實爲退心。」
湯章威默然,庵外那一番景象原來全是龍字所化,而眼前這個懷素,只是一個鬼魂罷了。爲了不被煉成筆靈,拘束形體,他竟選擇在這方寸之地自囚千年,可稱得上是大決心了。「再三勉強」四個字輕描淡寫,不知後面隱藏着多少驚心動魄。
懷素擡眼看了眼青蓮筆,問道:「太白兄神遊宇外,縱橫恣意,青蓮又怎麼會甘心爲筆冢主人之僕呢?」
「你在放屁,算命的說白存孝有死裡逃生的命格,你說對吧?」
湯章威在這種時候,還是不失本色。湯章威面色沉重地「嗯」了一聲,眼神閃動,渾身散發出銳利的光芒。
「他爲了一己私利而背叛你們,你們幹嘛如此維護他?」褚一民嘲諷道。
湯章威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樂意。」
你那個
湯章威忽然覺得肩上很沉,他討厭承擔責任。
「而進入的辦法,就着落在這塊石碑上。」褚一民的身旁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塊古碑,碑身粗礪,剝落嚴重,上面的凹字龍飛鳳舞,湯章威幾乎認不得幾個。不過碑上浮着一層淡淡的靈氣,湯章威在筆靈世界浸染久了,已經能注意到這些細節。
「這是懷素的真跡《千字碑》,今天我們剛剛從慷慨的博物館朋友那裡借來的,是一把鑰匙。一會兒我會用《千字碑》鎮在殿前,你用點睛筆點醒那些蕉龍。等到羣龍遊動,入口自然就會顯現出來。你進去就是,就像進自己家門一樣簡單。」
「不會有什麼危險?」
「不會,懷素能有什麼危險,他只是個書法家。」褚一民輕鬆地回答。
看來你沒聽過辯才和尚的故事,湯章威心想,然後問道:「你們想要什麼?」
「懷素花下如此心血封住那裡,自然隱藏着筆靈——當然這個無須羅朋友你來擔心,你只要進去把你自己的筆靈退掉,還給我們就是。」
湯章威注意到他用了一個還字。
隨即褚一民讓諸葛淳和成周守住那三個俘虜,鄭和用健碩的身體扛起石碑,跟着褚一民和湯章威來到了武殿之前。
走近之後,石龍的形象看得愈加分明。一排四根木柱,柱上龍爪凌空,栩栩如生,只是每一條石龍都目中無睛,雙眼都是半個光滑的石球,如同盲人瞽翁,讓整條龍失去不少神韻。
褚一民走到殿前,讓鄭和把石碑放下。他圍着《千字碑》轉了幾圈,忽然一掌拍下去,碑面登時龜裂,一代古碑,就此毀完。很快湯章威注意到,諸多草字中留存的靈氣開始順着裂隙流瀉而出,逐漸流滿了整個武殿院前,懷素的精神充滿整個空間。
柱上的四條石龍受此感應,似乎泛起了幾絲生氣,鱗甲甚至微微翕張。
褚一民對湯章威做了一個手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