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看宇文櫻答應得好好的,自己竟直接一人騎馬就走了,心裡一時生氣,差點也騎馬追了出去。
黃鶯反應快,在身後喊了一句,“四公子,你走了,我家夫人怎麼辦?”
聽了這話,他才停了下來。
車內段錦漓一臉憤恨,她篤定宇文櫻就算心裡不願意,也會帶自己一程。只要她跟自己共騎一匹馬,想怎麼整她不都由着自己。真想不到她這麼沒臉沒皮,直接這麼走了!
讓她和慕容恪共騎一匹馬回去,她倒是想,卻也只能就想想!
如今,她倒是想吩咐黃鶯去攔車,一想剛纔那丫頭把話說得那麼滿,什麼“拋頭露面”、“全了世子府臉面”,現在她這麼做,還不知讓慕容恪怎麼看自己。
如今情況如何,慕容恪自然明白。他並不想說話。只主動站在路邊等着,段錦漓和黃鶯自然再沒阻止!
若是宇文櫻在,定會感慨一句,“早這麼幹不就好了嗎,省得大家都爲難!”
宇文櫻自騎馬回府,將情況告知管家,一切交由他安排之後,自己安心回了院子。
殷氏見只有她一人回院子,倒還有些驚訝,忙問道:“將軍沒跟夫人一起回後院?”
宇文櫻只點了點頭,立馬吩咐人準備熱水沐浴。今日一天穿着那長裙上山下山,晚上還騎馬回來,現在只覺得渾身都難受得很!
宇文櫻自在房內盡情享受熱水浴,門外傳來託婭的聲音,“將軍如今進去不太方便,夫人在……”
想起上次的事,宇文櫻還心有餘悸,如今聽了這話,趕緊起身穿好中衣。
下一刻她就無比慶幸,還好自己反應快,因爲慕容恪真就直接闖了進來。一邊還生氣喊着:“本將軍進自己後院,還有什麼不方便!”
宇文櫻頂着一頭溼發就從屏風隔斷走了出來,看着慕容恪一臉平靜問道:“不知將軍這麼闖進來所爲何事?”
慕容恪看她還在裝傻,只生氣地質問道:“你今日爲何不說清楚就直接跑了?”
宇文櫻也不回答,只反問道:“若是我說清楚了,你會讓我這麼回來麼?”
必然不會!
不過這話慕容恪只在心裡說了一遍,並未說出聲。
“不如我替你回答了吧!必然不會!你現在都到了我這院子裡來質問我了,想必小二嫂也平安回了世子府!如今不過戌時,正好趕上吃藥。且我回來的時候跟管家說明了一切,他也派了人去修車並接那車伕回來。如今什麼都沒耽誤,大家也都平安,卻不知你衝我發什麼火?”
慕容恪看她又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心裡更加生氣。只他剛要發火,殷氏慌忙進屋,拿過一旁的帕子按住宇文櫻還在滴水的頭髮,一邊還埋怨道:“夫人什麼事這麼着急,連頭髮都不擦就跑出來了?好好的連中衣都溼透了,趕緊去換過一身乾衣服!”
她說完這話,直接把宇文櫻推到屏風隔斷去換衣服。慕容恪原本滿腔怒火要爆發,如今聽說宇文櫻要換衣服,滿肚子氣卻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坐在牀上等那人換了衣服出來再接着理論。
宇文櫻心裡有些難受,面上還是笑着對殷氏道謝,小聲說道:“若非殷大娘想到這個辦法,我們還不知會吵成什麼樣子!”
殷氏看她那樣子,有些心疼說道:“夫人,老奴看得出來,你心裡有將軍。只是你這脾氣一旦上來了就咄咄逼人的性子也得改改!男人都喜歡溫柔體貼的女人,將軍也不例外。一會兒出去了好好和將軍解釋,別一着急火氣就上來了!”
宇文櫻聽了這話,勉強壓住心裡那股酸澀,笑着說道:“大娘你誤會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知道他心裡一直有個溫柔體貼的女人,我纔不去湊什麼熱鬧。”
殷氏聽了她這話,才明白這新夫人只怕是把將軍那些陳年舊事都知道了,嘆了口氣。勸道:“有些事情要過去也需要些時間,夫人你且耐心一些,將軍總會看到你的好!”
宇文櫻無奈一笑,慢慢說道:“既然他什麼都跟你說了,大娘你該知道的,我終歸是要離開的!我本身就不好,我也不期待他看到我的好!這什麼將軍府夫人,我也不稀罕,只等時間一到,我自去過我的逍遙日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故意提高了些,就爲讓慕容恪聽見。
殷氏哪能不明白她的小心思,再看她還有些生氣的樣子,心裡算是明白了,自己剛纔那番解圍算是白費了,只幫她擦了擦頭髮,自己先退下了。
宇文櫻再出來,看着慕容恪,冷冷地說道:“剛纔我的那些話,你也聽見了。說穿了,我們成親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交易。你當時提的條件是讓我安後宅、照顧楷兒、查出表姐死因。如今連崔氏都安分待着,你這後院真算是安寧。而且,我解開了馨兒姐姐的心結,她現在照顧楷兒很盡心,真正是視若己出。至於表姐的死因,你我都清楚,更沒必要再查下去。不管這場交易達成之時我佔了多大便宜,那也是你自己同意了的。如今我三個條件都做好了,還請你記得自己的承諾。等到時間一到,大家一拍兩散,各不相欠!至於段錦漓,你願意把她當成掌中寶,由她胡來,卻不能強求我跟你一樣。畢竟你我當初的約定並沒註明,我作爲你名義上的妻子需要忍受嫂子的矯情和做作,所以恕我不能照辦!”
慕容恪看她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都不停頓一下,想來是真生氣了,噗哧一笑。
宇文櫻看他那樣子,更加來氣,“你笑什麼笑?”
慕容恪徹底忍不住,大笑出聲,說道:“平常看你挺聰明,怎麼今天犯傻了?依我對你的瞭解,馬車壞了,你第一時間就向我提出你先回來通知人,後來我讓你帶着錦漓一起回來,難道你以爲我沒有想過你會直接騎馬跑回來?還是你覺得你馬術精湛,即使今天穿着長裙,動作也能快到我反應不過來?”
這人是故意放自己先跑的?
想明白這層。她心裡才稍微舒服了些,還是有些詫異問道:“那你回來裝出那副生氣的樣子幹什麼?”
話剛落音,宇文櫻反應過來了,走到牀邊坐下,壓低聲音問道:“你故意的?”
慕容恪看她這樣,笑道:“還好!還不算太笨!”
宇文櫻又小聲問道:“你演戲給誰看?”
慕容恪看她那小心的樣子,笑了笑。忍不住提醒道:“殷姑姑以爲咱們倆要吵架,估計早就把你這院子裡的人都遣散了。我剛纔都敢笑那麼大聲,你說話這麼小聲幹什麼?”
宇文櫻這才長舒一口氣,她心裡有個猜測,卻並不確定,只問道:“爲什麼要這樣?”
慕容恪斜瞟了她一眼,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只反問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還裝!”
聽了這話,宇文櫻也不再遮掩,直接問道:“府裡有人給段錦漓通風報信,所以那麼巧咱們會碰見她?而且咱們的馬車也是有人故意破壞的?”
慕容恪眼中有了些傷痛,長呼出一口氣才說道:“今日太多巧合,由不得我不信。”
宇文櫻聽了這話,心裡稍微平衡了些。嘴裡嘀咕道:“我還以爲你會毫無原則地相信她,倒想不到你也會懷疑她。”
慕容恪看着她,一臉堅定,“當年玉兒剛出事的時候,馨兒就跟我說她收到一張字條引她帶着玉兒去的書房,我當時不信。等過了些日子我想清楚了,也有過懷疑。想把府裡的內應找出來,那人卻再也沒有了動靜。這次無論如何我也要把那人找出來。”
“找出來了又怎麼樣?你放過了她,還能有第二個人、第三個……要我說這段錦漓也真是厲害,不僅有世子爺細心呵護,你也把她當寶貝,倒像是把誰都玩弄於?掌之間。”
慕容恪看宇文櫻又是滿臉不屑,心裡有些不喜,直說道:“我知道自己的底線!她若只是在後院安插人,並無大礙,我本就很少來後院,女人之間爭風吃醋我更不關心。”
宇文櫻這纔想明白他的意思,嗤笑一聲道:“是!你愛她寵她,所以你那些妻妾怎麼犧牲都沒關係。若她只是因爲對你念念不忘,而看不得你跟別的女人好。讓後院的人通風報信你完全能接受,說不定你還樂在其中,覺得這是她心裡在乎你的表現。可這次你發現,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通風報信的人極有可能是前院的人,你纔想到徹查。說來說去不過就是因爲後院的女人可有可無,但若是危及到你自己就一定不行!”
慕容恪聽了。只說了一句,“我只是不希望離我最近的人都不能信任!”
“少在那兒冠冕堂皇!你不過今日才突然想起來,她除了是你的夢中情人,還是你二哥的妾。若是那眼線是你二哥的人,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後院女人間的爭風吃醋你纔不管,可若是前院男人的爭鬥,你自然要提防!”
慕容恪並不否認。只說道:“有些事你知道了也未必非要說出來!”
宇文櫻看着他冷笑道:“若那眼線真是你二哥的人,那可就代表他不止對你們的過去一清二楚,還在變相利用段錦漓來牽制你。能想出這個辦法,世子爺內心也真是陰暗!如今看你這樣子,只怕也沒將真相告訴段錦漓,倒更像是想利用她把那人揪出來。”
慕容恪聽到最後,急忙否認。“我不告訴錦漓並非你想的那樣!我心裡從來都不希望錦漓受到傷害,我也從未想過要利用她!如今事情尚未確定,我也願意相信二哥對錦漓的疼惜是出於真心。”
宇文櫻聽了這話,渾身都不自在,只冷冷地問道:“看你這一副癡情的樣子,她呢,也見不得你對別的女人好。你們既然這麼郎情妾意。那當初你們怎麼不成親算了,還省得禍害別人?害了表姐、誤了馨兒姐姐,世子娶了個寵妾,心裡卻想着別的男人,而她一個小妾還整日一副正室做派,壓得世子妃擡不起頭!”
這句話戳到慕容恪痛處,讓他臉上有些憂傷,只慢慢說道:“她不過被段氏所逼!”
宇文櫻一聲冷笑,“好端端的,燕王妃非要逼自己外甥女嫁給自己兒子做妾幹什麼?”
慕容恪咬牙切?說道:“她心裡就從未想過讓我孃親和我好過!”
宇文櫻看他那樣子,估計是想起了往事,不由得有些心疼,心裡卻還是保持着理智,只提醒他道:“你有沒有想過。段錦漓若真是不想嫁給世子爲妾,她有什麼理由受燕王妃擺佈?雖說一個滅國公主自己的婚事不能做主這很正常,可你別忘了,燕王妃是她的親姑姑,她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父兄的安危,因爲那也是王妃的家人。就算王妃真的冷血無情至此,她若真的不願意。她可以跟你商量,你可以幫他!只要聯姻就能解決問題,爲何一定要嫁給慕容儁,嫁給你一樣也可以保護她的家人!”
慕容恪聽了她的話,眼中更是落寞,“四年前,趙國三萬大軍進攻凡城,我受命禦敵,不到兩個月的時間,等我回來的時候,她就成了我的嫂子!我那個時候去找她,問她爲什麼不等我,她拿出了一沓書信給我,整整二十三封。都在她向我求救的信,可是沒有一封發出去了,全都被攔了下來。”
聽了這話,宇文櫻無言以對,只想了半天才說道:“可她嫁給了世子爲妾也還是沒能保住自己的父親!”
慕容恪冷哼一聲說道:“段遼是被父王以密劃謀反之罪所殺,這種大罪,你覺得段氏有辦法扭轉乾坤麼?”
宇文櫻在房間內來回走了好幾遍。拼命搖了搖頭,狠狠拍了拍自己腦袋,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妥,卻怎麼都想不明白,想了半天才無力地勸道:“燕王妃辛苦謀劃這一切,用她來牽制你,世子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怕他對段錦漓的寵愛也並非完全出於真心。你自己也說了,爲了她的幸福,你願意全力支持世子。你既然擔心她被人利用,也知道前院的人有嫌疑,那你自己好好想想該怎麼應對吧!”
慕容恪聽了這話,看着她,有些猶豫地說道:“其實應對之法我已經想好!”
宇文櫻重重嘆了一口氣,才問道:“你需要我做什麼?”
“他們擔心我心裡有了別的女人,錦漓會因此沒有了利用價值!若是我讓他們看到我喜歡上了你,我如今只想對你好,我會慢慢忘了錦漓,他們自然會想辦法從中破壞,到時候自然會露出馬腳……”
慕容恪還在繼續說,宇文櫻卻只覺得自己腦子裡嗡嗡直響,好像什麼都聽不見,只覺得從心裡涌出來的那股酸澀蔓延到自己的五臟六腑,最後直衝到自己喉嚨裡,連帶着頭都是悶悶的,只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宇文櫻強忍了好久才壓下去那陣難過,看着慕容恪滿臉激動和希冀看着自己,才慢慢說道:“一直以來老是你幫我,我也沒爲你出過什麼力。你要我做什麼,我自配合就是!”
慕容恪看不清她心裡想什麼,一臉真誠笑着說道:“多謝你!”
宇文櫻終於嘴角扯出一絲笑,“太客氣了!交易一場,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