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本公主帶你去看看那瘋叫化子如今成了什麼模樣,看完了你再好好想想,要不要教訓本公主。”說完這番話,宇文櫻還用食指挑了挑高玄下巴,如今她還只有十四歲,比高玄矮上一大截,只踮腳才能做出那動作,那副樣子在高玄看來不止輕浮,還滑稽。
“宇文櫻,你簡直越來越不像話……”伴着一聲怒吼,門被推開後來迴轉了幾圈才停下。宇文櫻一下就見到,站在門外的正是阿孃,身體不由得抖了抖,只這害怕卻不是因爲看到阿孃渾身散發的怒氣。阿孃生氣總是這幅樣子,十次總有九次半能讓自己糊弄過去,這並不可怕。而剩下的那半次,便是像今日這般。自她小時候就發現了,哪次若是阿孃不叫自己阿櫻,而是直呼全名,那就是真的生氣了。
“還不給我把手放開!”伊娜眼見宇文櫻呆住了,那食指卻還放在那高玄下巴處,分明一副女流氓行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宇文櫻這纔回過神,立馬收起剛纔那副流氓樣子,本想和阿孃撒撒嬌,再好好解釋解釋,誰知阿孃一揮手,便讓自己退下。看了看阿孃一臉盛怒的樣子,宇文櫻哪裡敢留着高玄在此,剛纔自己那麼“調戲”了他一番,已經是很對不起他了,若是讓他在這兒忍受阿孃的狂風暴雨,這……可她哪知道,那高玄見了阿孃內心喜不自禁,正巴不得和阿孃單獨說說話。
“還不退下?”伊娜眼睛一掃,宇文櫻哪還管得了那麼多,先保住自己再說,至於高玄,自己已經盡力了,讓他自求多福吧!
宇文櫻哪裡知道,自己一走,阿孃便恢復了往日裡平和的樣子。如今只剩下她與高玄二人,伊娜立馬怒意盡斂,“聽說你是跟着商隊一起來投親的?你那伯父找了這些天也沒有消息,估計早就搬了,你再找下去也無濟於事,還是從哪兒來便回哪兒去吧。公主年紀還小,從小便被嬌縱慣了,所作所爲也是小孩子脾氣,你今後只要遠遠避着她就是,等過幾日再跟着那商隊回去便是。至於那絲帕,已經剪了,我也無能爲力,卻能向你保證,今後公主必不會再找你麻煩。”
高玄只看着眼前的伊娜,每一眨眼,便有淚留下。都十五年過去了,最後一次見到伊娜姑姑,還是在那場夢魘般的大火裡,那時候他還不到四歲,濃煙中嚇得直哭,孃親爲了救他已經停止了呼吸,臨終前替他擦乾了淚,那濃煙嗆得孃親好似用了一生的力氣才說完了最後一句話,囑咐着讓他好好活着。伊娜姑姑流着淚,一邊拿着溼帕子幫他掩着鼻子,一邊拖着他往外跑。直到伊娜姑姑倒下,他也走不動了,火光中他終於絕望,蜷縮在伊娜姑姑身邊等着死亡,憋在眼眶的淚水終於再次流了下來。迷糊中,他看到了那個白影救了姑姑,救了自己。只是等他醒來時,伊娜姑姑卻再也不見了。只聽新來伺候的下人說,她自顧自己逃生,護主不利,已經被逐出世子府。他的伊娜姑姑那麼善良的一個人,怎麼會丟下自己自顧自己逃生?她不會!他不信!
“伊娜姑姑還和從前一樣,一點兒都沒變。”
高玄那一聲“伊娜姑姑”,讓伊娜驚得直後退了兩步,都已經有多久沒有人這麼叫過自己了。在索頭部的時候,她是驕傲的公主,在宇文部的時候,她是高貴的可敦,只有在慕容部,纔會有那個聰穎的孩子用甜甜的聲音叫自己伊娜姑姑。
記憶中那張小小的臉,慢慢和眼前這個淚流滿面的少年重合,伊娜只覺得自己眼淚也似斷線的珠子落下來,“四公子?”
“姑姑,是我,玄恭!”
確實,高玄正是慕容恪!
悲傷蔓延開,總讓人沉浸在過去不願出來,只是伊娜如何不知如今外面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自己,擦了擦臉上的淚,囑咐慕容恪,“四公子,剛纔你也聽阿櫻說了將軍的情況,千萬記住不要單獨去見將軍。王車一行人常年出入紫蒙川,你一個新面孔本就惹人注意,聽說前段那時間還吸引了那麼多姑娘的目光。我一向很少管束阿櫻,如今連我都知道了她乾的那些出格的事,逸豆歸只怕也發現了。若是讓他再發現你去探望將軍,少不了要查探你的底細,若他因此盯上了你,那纔是大大地不妙!”
只是慕容恪如何不知自己一人跟着王車一行上路,確實有些莽撞,而且當初瞞着父王前來,回去免不得有些麻煩。只是撇開伯父安危不談,有些事情,若是不親自弄清楚,讓他如何心安。
“姑姑,我此行一來是要打探伯父的近況,二來卻專程爲了找姑姑而來。這兩年我和舅舅一直四處打聽姑姑的下落,只前些日子舅舅輾轉打聽到姑姑你來了宇文部,我知派人來姑姑未必會信,便過來親自問清楚。十五年前,等我醒來之時,姑姑便不見了。我只想知道關於那場火,姑姑可知道些什麼?竟然那場火是何人所爲?”
“四公子既然這麼問,想必心中已經有了懷疑的人。只是如今公子確認了是她又如何?難道要手刃她爲夫人報仇?你我都明白,你不能那麼做!就算你願意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那你有沒有想過夫人願不願意?夫人拼了自己的命只爲了讓你好好活着,如今你卻將自己置入這危險之地。難道你覺得在夫人眼中,找到她的死因會比你自身的安危還要重要嗎?”
慕容恪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一直想報仇,她要爲孃親討回公道,可如今伊娜一番話,竟讓他有些動搖。
“公子自小就聰慧,如今更是經天緯地之才,想必燕王如今對公子十分看重,這便是夫人一直期盼的,只這樣就好,何必讓自己一直身在仇恨之中。如今你也十九了,卻不曾聽說娶親了,那絲帕你一直隨身帶着,想必是意中人所贈,此次回去了就娶了那姑娘吧,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夫人看見了也就安慰了。”
伊娜卻不知自己那最後一句,卻觸碰到慕容恪心中的傷疤,他還記得他們的山盟海誓,他也想娶了那姑娘照顧她一生一世,可是她呢,她早已成了別人的妻子。而這一切都是那個女人害的,她不僅害了自己的孃親,還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嫁給了別人,這口氣讓她如何咽得下去。慕容恪只暗自握緊拳頭,心中發誓,那人加諸在孃親和他身上的痛苦,待他日他強大之時,他要成百倍的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