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 你還記得真子公主嗎?”系統發佈任務後,伊布纔想起來這位公主的事情。
晴明回憶了一個,纔不確定地回答道:“嫁入江川家的那位嗎?說到她的話, 我還有些印象, 十幾年前太醫就說她活不久了, 但她卻拖着病體活到了現在。據說最近又生了一場大病, 這次估計是真的不長久了。”
真子畢竟是位公主, 也就是現在並沒有外人,晴明才把她的事這麼明白地說出來了。
伊布聽後瞭然地點點頭。系統說因爲她給了真子公主希望,使得她掙脫了命運, 所以這次還是需要她去完成公主的遺願,否則她會變成惡鬼詛咒伊布。
發佈的任務詳情是, “請讓真子公主再見到緒方一面。緒方多年前已死於戰爭, 需要宿主想辦法把他的形象再次呈現在公主面前。”
但是, 伊布根本不知道緒方長什麼樣子。聽說公主的侍女也死了,她現在都不知道找誰去要緒方的畫像。
“那個, 晴明,我跟這個真子公主之間還有點問題要處理掉。在這之前,我需要知道她曾經喜歡過的那個人的外表,你有辦法把緒方的樣子還原出來嗎?”
晴明搖搖頭,他也沒有見過那個緒方, 怎麼可能憑空把他的長相復原出來。
伊布只好自己想辦法了。她現在很多式神都被養起來了, 即使沒有紅蓮在, 她基本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既然要適應離開他的生活, 不如干脆這樣離開晴明家吧。
真子公主嫁入的江川家也在京都, 不過跟晴明家相距甚遠,伊布想直接在她家附近落腳, 然後再想辦法。
伊布沒想好怎麼跟紅蓮說這件事,乾脆當晚就獨自離開了。
真子的夫君幾年前患病而死,目前是由過繼來的兒子當家。伊布不確定他們家人怎麼樣,所以趁着夜晚,使用“翔”和“跳”的能力潛入了江川家。
剛看到躺牀上的真子公主時,要不是她手腕上帶着神將守護手鍊,伊布都不敢認她。這個女人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初的美貌,明明纔不到四十,看起來卻像六七十的老太太一樣,眼窩深陷、身上皮膚皺皺巴巴,甚至還有老人斑。
伊布突然有點愧疚。她當初爲了給這個女人一點生活的希望,僞造了緒方的信件,沒想到反而讓她癡癡等了二十年。用這樣的病體生活,本來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伊布不知道自己的作爲到底對不對。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紅繩”,這個是用紅蓮的頭髮編制的。她想,如果她回去之後,沒辦法再召喚出紅蓮,但腳上這個繩子卻一直給她希望,她是不是也會像這個真子公主一樣,每天都在期待着紅蓮迴應她的呼喚,來到她身邊呢?
“我也好害怕會慢慢忘了他啊。”伊布的眼淚滴落下來,她用衣袖胡亂擦去,但總忍不住回憶起跟紅蓮一起經歷過的事情,越想越是忍不住淚水。
如果她被幻、眠牌他們捲入黑暗的時候,來救她的不是紅蓮,她或許後來不會那麼那麼喜歡他;如果當時的紅蓮,沒有像天神一樣出現在她面前的話——不,她很感激那時紅蓮的出現。她所有的噩夢、所有的不安,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慢慢被熱情和愛消融了。即使她離開,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還是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
“但願以後的每一個夢裡都有你。”伊布低聲說了句,將自己的技能欄切換成了眠和幻。他們兩個相結合,可以引導人們夢到自己內心最在乎的事情。就跟當初她所經歷的一樣。
卡牌的光芒籠蓋住真子公主,讓她的眉頭下意識皺了一下,但隨之立刻陷入了深層睡眠。
伊布將手輕輕放在真子的額頭上,閉上眼睛去感受她的夢境。
那是一個秋季,皇宮裡的菊花開了。
伊布剛進入真子的夢境時,就看到了這副景象。
“咚、咚。”窗外響起兩聲輕小的聲音。真子公主下意識先往門外望了一眼,今天宮裡有活動,應該沒什麼人會經過她的居所。
這樣想着,她放下手中的和歌集,微微整理了一下發尾,叫侍女去門外候着,自己去打開了木窗。
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窗外。
伊布努力地去看清,但是這裡是真子的夢,如果她自己都記不清的話,夢裡的人影也會是模糊不清的。現在的緒方就是一團模糊不清的人影。
他們失去聯繫已有二十年了。再怎麼愛他,沒有照片、沒有畫像,人的影像哪能留存那麼久呢。而且真子還一直病着,記憶本來就很模糊了。
伊布記得當初她的侍女說過,在皇宮的活動那天,真子是在院子裡等緒方,卻一直沒有等來,這裡夢到的場景完全對不上,可能是她的幻想居多。
公主的夢境是不斷循環的,前後沒有太多聯繫,還經常從同一個場景重來。但是,就算這樣,夢裡也透露了不少關於他們的過去。
比如說緒方很擅長作和歌,他經常偷偷將自己新寫的和歌送給真子。他是個很浪漫的男人,每次寫着和歌的紙,都經過了精心的處理:有時候是與歌詞相襯的花紋、香氣,有時候是附上自己製作的乾花幹樹葉等等。
在某一次循環的夢境中,突然有了不同的發展。
真子出現在了新的場景中。不過只是一閃而過。
畫面又回到了最初那一幕,真子公主爲緒方打開了窗戶。
這次,外面是夜晚。緒方的身影好像清晰了一些。
“公主大人,我在外頭髮現了一個很美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想帶您去看看。您願意跟我離開嗎?”
伊布提起精神,這次是完全不同的發展了,或許會真正引出真子內心深處的記憶。
在伊布不知道的時候,一個淡淡的虛影從遠方飄過來,慢慢融入了真子公主的身體裡。一隻手沒能阻止這一切,猶豫片刻後又消失了。
公主趁着夜色,跟緒方偷偷離開了皇宮。他們來到了一個世外桃源。
漫山遍野的螢火蟲圍繞着他們倆飛舞,夜色明明很黑,卻被螢火之光照耀的恍如清晨。緒方的臉突然慢慢變得清晰了。
真子公主撫着緒方的臉,不自覺地淚流滿面,“緒方君,爲何我覺得好像好久沒見過你一樣,心裡、我的心裡好難受。”
“大概是有很久沒見了吧。公主大人,我也很想您。”緒方輕輕擁着真子,“我每見到新的美景,都想帶您來看看。你看,這是螢火蟲的夜晚、這是長滿各種野花的山坡、這是有着美麗小石子的河畔……”
緒方每說一個場景,夢境裡的環境就會隨之改變。伊布也沒見過這麼多的美景,她甚至懷疑這些是不是真子看到過的場景,不然光是靠憑空想象,不可能相出這麼美又這麼自然的場面來吧。
“我離開您之後,每天都寫一首和歌,現在它都有一大箱了,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帶給你。我們離得太遙遠了,公主大人,我好想您。”
“那天我走到了一株櫻花樹下,我覺得太累了,就在那裡停下來。我想起了你最愛櫻花了,我於是開始收集櫻花瓣,等風往京都方向吹的時候,就把花瓣揚起,想讓風把她們吹到你的眼前。”
緒方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的心聲。真子公主安靜地聽着,時不時拂去眼角的淚水。
“緒方君,今年我見到了哦。我有感覺到那些花瓣是不一樣的,我似乎在它們身上感受到了你的氣息。混在京都櫻花瓣之中的,那些遠道而來的花瓣們與衆不同。”
所有的場景都虛化,唯獨真子和緒方相擁着的地方,生長出了一顆粗壯的櫻花樹,極盡生命般地盛開着。
一陣風吹過,花瓣四處飛舞。
伊布接過一片花瓣,發現花瓣上居然刻着兩行極小的字。這大概是緒方所寫的和歌吧。
“這也太真實了吧?”夢境剛開始都是亂的,但就是從某一刻開始,好像冥冥之中有別的東西在引導一切的發展了一樣。
櫻花樹花瓣落盡,這裡沒有任何光源,但真子和緒方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晰。他們對視着,好像深情地看着對方就能把他永遠留住一樣。
“我們會再次相見的。”緒方這樣對真子說着,整個夢境就開始崩塌。
伊布打算離開的時候,突然發現緒方回頭看了她一眼,露出恭敬的笑容,嘴裡說着:“拜託您了。”
伊布猛地移開手,瞪大了眼睛,往真子房間裡的各個角落都仔細看了又看,但是沒看到鬼魂之類的東西。她又看向真子,發現她面色好像紅潤了一些,沒有剛開始那麼顯老和病態了。
“是我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