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囁嚅了下,許久沒有說出話來,可一想到這男人要把念念帶離自己身邊,那一絲心軟又立刻收了回去。
紅脣花環扯開,露出一絲淡笑:“這麼說,你不跟我搶了?”
這話一出,周圍的空氣彷彿瞬間寂靜下來。冷冽的晚風吹拂在兩人身上,也不曾改變冰冷的氛圍。
他沒有回答,幽暗深邃的眸子隨意一掃,便讓氣氛更沉了幾度。
這樣的沉默給出了答案。
舒蔚不再說話,脣角的嘲諷之意久久不散,她就這麼細細地盯着顧辛彥,在他想開口之前將之打斷:“既然沒有這個意思就走吧,念念今晚住我那。你如果真要搶,我們法院見。”
她不會給任何人奪走念念的機會,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這四年來日日夜夜守候着不敢大意的希望。
就算是孩子的父親,舒蔚也絕不允許!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那刻,手臂上的忽然傳來極大的力道,將整個人朝身後帶起,狠狠拽到了身邊。
她驚呼一聲,手臂痠軟的那一刻,念念就離開了自己懷裡。
男人高大的身軀驟然轉身,在抱緊念念的同時迅速朝後走。
舒蔚瞠目結舌,手臂不住抖動着,他……他竟然真敢搶?
“顧辛彥,你是搶劫犯嗎?孩子也敢搶,你信不信……信不信我直接報警!”
“顧辛彥,你想抱着念念去哪裡?等等……等等你慢點,別摔着孩子啊!”
舒蔚也顧不上其他,急急忙忙跟在顧辛彥身後,在他將念念扔上車之後,自己也跟着坐上去。
“哦哦,念念不鬧……不鬧,媽咪哄念念睡覺覺。”
小包子的抗議聲漸漸變小,舒蔚從後視鏡裡狠狠瞪了顧辛彥一眼,而後便乾脆偏着頭不再說話。
這個男人,根本沒法溝通!
車內很安靜,熟悉的音樂聲從裡頭流淌出來,配上窗外閃爍的霓虹,讓舒蔚愈發感到睏倦。
她已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這幾天爲了和張副總商談,更是一直沒有睡好。她幾乎夜夜閉上眼睛,裡頭都是念唸的身影。
可不知爲何,如今的氣氛忽然讓她覺得很安全。
小包子有點感冒,睡覺時發出細細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卻讓舒蔚覺得很安寧……
她睡着了,在這樣奇異的氣氛下。
念念靠在她腿上,肉乎乎的臉頰上掛着淺笑,手臂晾在一旁,雙腿蜷縮在一起。而她頭頂,舒蔚竟也靠在窗戶上閉上了眼睛。
只是她即使睡着了,臉蛋上也依舊佈滿愁緒。
那道灼熱的視線便一直落在兩人臉上,這樣的靜謐安詳,是他許久不曾體會過的。
他就這麼站在兩人身邊,眸光落在舒蔚臉上,終於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了上去。
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孩子,這曾是他最渴望的生活。
他從小就夢想着這一刻,一個完整、和諧、溫暖的家庭。
可偏偏始終難以實現,那就像一道難以逾越的坎,擋在自己面前,怎麼都跨不過去。
直到如今母子倆在自己面前睡着,一大一小兩道身軀,睡着了的寧靜面容,
能在瞬間擊中他的心。
“蔚蔚……”
舒蔚是在夢中聽見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可她實在太疲倦,眼睛即使用力想睜大也做不到。就只能嚶嚀一聲算是迴應,又蠕動了下頭,繼續睡着。
到她醒來時,睜開眼便看見了天花板。窗臺上淡藍色的窗簾被風吹動,一絲涼爽的氣息竄進鼻尖。
舒蔚愣了愣,猛然想起什麼,便迅速爬了起來。
身邊牀鋪冰冷,她感受不到任何人曾存在的氣息,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慌亂,便急急朝門外走去:“念念!”
“念念?”
客廳外站立着一道高大的身軀,筆挺的背影正對着自己,一股股令人難受的氣味從那邊飄過,讓舒蔚皺緊了眉。
他在抽菸……
香菸燃盡的那刻,男人終於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舒蔚心裡慌慌的,見他的樣子便猜到了些許,澄澈的眸子揚起,直勾勾盯着顧辛彥:“你把念念帶到去了哪裡?”
她本以爲自己會很激動,卻不料到知道時,心底反是異常平靜。
只是她一直用手指掐着掌心,細細密密的疼從上頭傳來,傳到心臟時,便阻擋了那因爲離開念念的痛。
幾步朝顧辛彥走過去,就聽見他不輕不重地應:“他會跟在我住在一起,以後你還是可以來看望他。”
“撫養權手續,我會親自去辦好。”
他冷冷地道,眸子裡沒有半點溫度。
舒蔚脣角溢出一抹澀意,盯着顧辛彥時,眼底竟有些一絲恨。
“好,那我也告訴你,永遠都不會放棄念念……慢走,不送。”
說完的那刻,舒蔚立刻轉身走到房間裡,拿着手機撥了出去,也不知是要聯繫誰。
她垂着眸子,用力咬了咬脣瓣。
不管怎麼樣,自己都不可能把念念讓出去。他既這麼殘忍地要分開兩人,也就不怪自己狠心。
顧家……顧家總之是欠着她的。哪怕毀了,也不爲過!
男人眼神閃爍了幾下,似是想開口。紅脣蠕動了幾下之後,接着又頹然垂眸。
他並非要爲難她,只是念念,他是非要不可的。想起王斯里給他的報告,他的神色愈發冰冷。
“太太昨天打了一通國際電話,地點是英國,通話時間八分鐘。”
“太太抽調了柯基大量資金,而文氏最近也大肆籌備新藥研究。成功之後會對我們固有市場造成極大衝擊。如果……我是說如果,太太能放手的話,我們完全可以在K出現之前,將文氏拿下。”
“她會願意放手嗎?”
“依目前的情況來說,不會。太太和K的關係,誰也說不好,這四年來一直以柯基總裁夫人的身份生活,怕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後續已不用他再補充。
顧辛彥冷笑,捏緊了拳頭,舒蔚……既是沒有打算留在自己身邊,念念,就絕不會給!
深秋時節,顧辛彥和舒蔚用最平靜的方式立彼此爲敵人的時候,顧威起回來了。
他帶着那個雙腿殘疾的孩子,出現在北城的機場裡。
這一天,顧家所有人的
人都在場。
顧威起的模樣與四年前相比幾乎沒有改變,因爲這幾年卸下了擔子、又帶着顧金出外遊玩,反而更顯精神。
他是直接要求顧家所有人到場的,在踏進門的那一刻,便看見了那個孩子。
“你是念唸吧?”
小包子被顧晨晨抱在懷裡,因爲下意識認爲顧辛彥趕走了自己的媽咪,他反而不願意再與他親近。
只是這位看起來很好說話的人在問自己,舒念出於禮貌還是點了點頭。
“嗯,我叫念念。媽咪說,不是思念的念,是斷掉念想的念。”
他忽然說了一連串,讓在場的幾人都愣了愣。
胡靜幾人倒還好,從知道小包子見過舒蔚開始,便料到他的反應。
但第一次見到念念的闕振翰和仲菁卻有些意外了,而在他們旁邊坐着的清秀男子,更是嘲諷地勾了勾脣。
“斷掉念想的念……真不愧是舒蔚,連這也教給了孩子。”
舒念一臉正義凜然的樣子,看着顧辛彥的眼神裡再也沒有當日的興奮。
昨天下午在那個小小的房間裡,媽咪和念念說了好多好多。他有太多話都記不清楚,但只有這一句一直印刻在腦袋裡。
媽咪說,念念是希望……是她活着的意義。
念念的念,不是思念、也不是懷念。是要斷掉念想。
仲菁聞言拍了闕振翰一掌,讓後者一句話都不敢再說:“也不怪蔚蔚這麼說,她生念念的時候差點死在手術檯上。大概在這個地方,也沒什麼好讓她留戀的吧。”
她也是很久之後的一次交流會上聽見導師提起,舒蔚生產的醫院正是導師所在的。因爲當年舒蔚有意向去該醫院學習,這纔有印象。
“我不知道你們要談些什麼,但我想都跟我沒有關係。我先走一步。”
仲菁直接站了起來,當着衆人的面徑直走了出去。
闕振翰臉色陰沉,黑眸危險地半眯起,他毫不遲疑地跟着站起來,追着仲菁走遠。
氣氛一時變得凝重,顧威起的視線凌厲地掃過其餘人,最後落在角落裡的陰柔男子身上:“顧志北,你也打算走嗎?”
“呵……我怎麼敢。”男子終於站起來,髮絲垂落的那刻,露出了佈滿傷疤的額頭:“爸爸時隔多年第一次主動找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胡靜眼一眯:“小北,不許這麼跟你爸說話。”
“OK,那就不說。總之你們不就是要告訴我,以後顧家的錢全部都給這小子嘛,我無所謂,反正反對也沒用。”
顧志北攤開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眼角帶着淡淡的不屑,看着其他人的目光格外陰沉。
他不過是顧家的棄子,本就沒有任何生存的權利,若非還流着顧家的血,早就拋棄。
如今他的情緒,也根本不受人顧及。
顧辛彥皺了皺眉,似是有些反感這樣的他。
“小北,坐下吧。念念回到顧家之後,繼承的也只會是我的東西,你那份不會動。”
他蹙緊濃眉,若有所思。
顧志北則是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嘿嘿一笑坐了回去:“那就好。”
(本章完) wωw●тt kд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