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解瞧着洛洛,目光中透着探詢之意。
洛洛並沒有回答,撇了撇嘴,直接沉默了下來。
發現洛洛似乎有所顧慮,白解心裡如明鏡似的,知道她是不想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回答,便沒有繼續追問。
在那兩個花蛇族少女的帶領下,白解他們順利地進入了部落,然後被帶到一排低矮的石屋面前。
“你們就待在這裡,不要隨意走動。”
花蛇族少女離開之後,衆人陸續走進石屋,裡面滿是刺鼻的腥氣,牆皮脫落,黑斑像狗皮膏藥一樣地沾在牆上,沒有牀鋪,沒有桌椅。
大多數人都皺起了眉頭,臉色不太好看,環顧着屋內,心中涌上糟糕的情緒。
“把這裡收拾收拾,我們就待在這裡。”
白解下令,帶頭開始清理這個屋子,從牆角到天花板,基本上所有的角落都沒有放過。見到隊長這樣,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站着不動,都清理了起來。
不一會功夫,糟糕的環境便煥然一新,一個個戰備帳篷放置在了屋內,四周布好了警戒系統。
在中間最大的帳篷內,白解正和副隊長商量接下來的行動。
“副隊長,你覺得我們該如何行動?”
“全憑隊長安排。”徐見龍還是先前那樣的回答。
“那我就吩咐了。”白解說,“你率領幾個小組,去幫助他們應對惡魔,最好能夠向他們展現出我們的誠意。”
“明白了。”
“而我,則率領另外的小組,去調查他們不想離開這裡的原因。現在是上午九點三十分,到下午六點,我們在這裡匯合。”
“是。”徐見龍點了點頭。
當徐見龍率領小組離開之後,白解沒有隨即出發,帶着洛洛,來到一處沒人的地方。
“剛纔你是不是有話要說,現在這裡沒有其他人,你可以說了。”
洛洛似乎一直低頭尋着什麼,聽到白解的話,擡起了目光。
“不是我不想告訴你,但是我現在還沒有完全確定。”
“怎麼說?”白解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這裡原先是我們聖族重要的一處駐地,可以直接溝通幽冥,我記得,後來發生了一場意外,我們把這裡直接封禁了,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來進來這裡的。”
幽冥?那就是血窟的最深處,白解心想。
他繼續問道:“你說這裡可以溝通幽冥,那他們的目的,會是什麼?”
“我不清楚。”洛洛搖搖頭,“溝通幽冥的手段只有我們聖族擁有,而且出了那件事情之後,這裡與幽冥的聯繫已經基本上中斷。”
白解陷入了沉思,沉默着,如果與洛洛說的事情無關,那他們堅持留在這裡,到底是爲了什麼?
兩人回到石屋的時候,其他人已經整裝待發,沒有多做停留,白解直接率隊離開了這裡。
整個部落的分佈呈人字形,中間接觸的地方就是那位長老的寓所,左右兩側,各有一條通往深山的坡路。
此時,正有大批的異族沿着這兩條坡路進入深山,他們身着可能是最華麗的服飾,滿臉虔誠,緩步地朝着那邊行進。
白解他們也跟在旁邊,想要探尋一下這些異族的目的地。
跟了一會,白解他們被守在關卡上的異族攔下,被告知,裡面禁止他們人類進入。
白解裝作回退,找了個不易被人察覺的樹林,帶領其他八個人隱入了神隱空間,然後繼續跟着這些異族行進。
越往深山裡面走,路況就越差,到了最後的那段路,已經不是常人能夠通過的地帶。
白解心中感到好奇,其他人也不例外,尤其是洛洛,已經眼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專注得有些嚇人。
“那是······”
洛洛突然睜大了雙眼。白解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就在前面的山澗之下,有一個瀰漫着黑暗光澤的幽泉,周圍爬滿山壁的青翠藤葉,彷彿都被幽泉奪走了生機,有些死氣沉沉。
“它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什麼?”
白解一邊問着洛洛,一邊注意着那些異族的動靜。
洛洛緊盯着幽泉,“這是我們用來進化血脈的惡魔之泉。”
話音還未落下,站在泉水旁邊的異族,便一個個地跳了下去,撲通一聲,完全淹沒在黑暗無比的泉水中。
“他們這是找死!除了我們之外,其他異族根本不能承受惡魔之泉的洗禮,全身的血肉都會被直接融掉。”
正如洛洛所言,那些個跳入幽泉的異族,渾身的血肉在泉水中迅速地消融,眨眼的功夫,倒射着冷光的白骨就露了出來,幽泉的上方,不斷匯聚着令人頭皮發麻的血霧。
對於洛洛來說,這些異族的生死可有可無,但是白解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全部死掉。
解除神隱術,衆人的身形出現在幽泉的旁邊,白解一個箭步,衝到了那些即將跳下的異族面前。
“你們難道不怕死嗎?回去!”
白解的聲音沒能讓這些異族產生任何反應,發現他們仍要往泉水中跳,他只好出手,將面前的異族擊飛了出去。
“人類!你越界了!”
白解正要將另外的異族從泉水旁擊走,面前突然閃來兩道黑白分明的身影,對方暴怒不已的目光,彷彿要活吞了他一樣。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們白白送死。”
“哼!”對方打斷了白解,“這是我們的事情。人類,不要以爲這裡是你們的地盤,你如果再敢出手,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白解豈是會被威脅嚇到的人,而且眼前這兩個異族的實力,也還不到讓他退縮的程度。
“是嗎,那我們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雙方的戰鬥一觸即發,空氣都似乎躁動了起來。
這時,一道意外的聲音插了進來。
“你們還記得這個嗎?”
洛洛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那兩個異族的面前,掌心顯着微弱的光亮。
白解並沒有看到光亮的根源,但是發現,對面那兩個花蛇族人,看到了洛洛掌心的東西后,面上立刻顯出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表情。
過了一會,那兩個花蛇族人才顫顫地問道:“您是······”
“不用說出來了,我想你們應該記得它的含義。”
“沒想到是大人降臨,不知道大人有何指令。”
洛洛瞅着泉窟旁邊越聚越多的花蛇族人,皺眉說道:“你們先讓他們離開這裡。”
讓白解有些意外的是,那兩個花蛇族人突然變得非常順從,完全按照洛洛的指令,讓那些花蛇族人退到了幾百米外。
瞧着泉窟旁邊已經沒有了花蛇族人,洛洛繼續說道:“你們過來,我有話要問你們。”
兩個花蛇族人順從地來到他們旁邊。
洛洛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兩個異族同時點了點頭:”我們知道,這裡是惡魔之泉。”
“你們既然知道,那爲什麼還要讓你們的族人跳下去?”
“大人,不是我們想這麼做,實在是被逼無奈啊!”
“這話什麼意思?”
“大人您不知道,這是上面的決定,如果我們不照做,他們就會徹底拋棄我們部落。”
“你是說部落聯盟?”白解插話說。
他們瞧了白解一眼,對他點了點頭。
在十絕山脈的異族之中,除了代表上等異族的族老團之外,名義上的最高組織,就是部落聯盟。所有的,不管是上等異族,還是下等異族,名義上都受到部落聯盟的管轄。
“所以你們就這樣一個個去送死?”
“聯盟也說過,只需要獲得足夠的新鮮血肉,惡魔之泉就不再會對我們造成傷害。”
“這樣的鬼話你們也相信?”洛洛冷笑着,“依我看,他們只是把你們當成工具而已。”
“但是···我們又有什麼辦法···”他們幽幽的說。
不是異族,很難體會到那種上下等階的差距,除非能夠誕生一位族老級別的存在,否則普通部落就是普通部落,永遠不會擁有話語權。
“如果我讓你們反抗他們的決定,你們會照做嗎?”
“大人!”他們吃了一驚,互相對視了一眼,“如果是您親口下達的指令,我們會照做的。”
洛洛現在的身份可不太簡單,雖說部落聯盟的束縛力很難讓他們這種中等部落反抗,但是,如果得到了洛洛的支持,情況就會變得不太一樣。
“那好,既然你們聽從我的命令,我也不讓你們幹別的事情。你們現在馬上和他們一起回去,然後跟着他們離開這裡。”洛洛手指着白解旁邊的隊員。
這兩個花蛇族人猶豫了一會,許是真的不敢違背洛洛的命令,緩緩地點了點頭。
“是。”
目送着他們迅速的離開之後,白解這才轉過頭來,好奇地看着洛洛。
“剛纔你向他們出示了什麼東西,爲什麼他們變得這麼聽話?”
“你還記得這個嗎?”
洛洛的掌心再次亮起微弱的光芒,有些眼熟的浮紋在來回流動。
“十絕禁法?!”
洛洛點點頭:”沒錯。十絕禁法不僅是我們聖族最厲害的禁法之一,而且,擁有它的人,對十絕山脈的所有異族,都掌有生殺大權。”
“所以剛纔他們纔會這樣···”白解若有所思的說。
“當然,要不然你認爲,當年我們聖族君臨十絕山脈的時候,靠的是什麼力量來完美控制這些異族。”
“那我們現在留在這裡要幹什麼?而且就剩下我們兩個。”
“你這麼快就忘了嗎?”洛洛有些躍躍欲試,“這個惡魔之泉,可是我們聖族製造出來的東西。”
“你是想用來進化血脈?”白解古怪地看着她。她的真實身份,絕對非同小可,還需要用這種東西來進化血脈?
“不是我,是你!”洛洛直接指着白解,有些興奮的說。
瞅着籠罩在黑暗之中的泉水,白解彷彿看到了無數嗷嚎的幽魂,心頭打了一激靈,臉色頓時變得霎白一片。
“我就算了,我也不需要這樣。”
“你別忘了,你已經決定加入我們聖族,想要學會我們聖族的禁法,就必須經受惡魔之泉的洗禮。”
“真的?”白解不太相信。
“哼,”洛洛嘟囔着,“我還不至於拿這種事情來騙你,如果遇到玉容姐姐,你可以問她。”
十絕聖者?白解還真不想碰到她,那個籠罩在謎團中的女人,比洛洛可恐怖多了。
“那好,我就試一試。”
既然話說到了這份上,白解就不好繼續推脫,拿下身上的裝備,來到泉窟旁邊,長吐了口氣,跳了下去。
泉水的陰冷彷彿來自幽冥,白解渾身打着激靈,嘴脣不停地翕動,臉色頓時變得暗紫不已,只有意識尚能維持正常。
“怎麼樣,是不是很舒服?”
旁邊傳來有些幸災樂禍的聲音,白解快要被泉水的陰冷凍僵,只能任她隨意地說着。
過了快半個小時,陰冷的感覺才漸漸散去,正當白解以爲會到來溫暖,卻沒有想到,一股比針扎還要厲害百倍的刺痛,從血脈中傳來。
看着白解扭曲變形的臉部肌肉,還有因爲剋制而不斷髮出的悶聲,洛洛大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滿足。
半個小時之後,白解已經從惡魔之泉中出來,兩人正疾速地朝着外面趕去。
“感覺怎麼樣,現在是不是很舒服?”
舒服完全談不上,不過白解發現,他的血脈之力的確比原來進步了兩成。
“剛纔你爲什麼不把我拉出來!”白解有些責怪的語氣。
“他們沒那麼容易被擊垮。再說,你不是很舒服的躺在泉水中嗎?”
白解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並不接受她的解釋。
剛纔,差不多十分鐘之前,白解放在岸上的聯絡器響了,惡魔的大軍再次開始圍攻這個部落。
可惜的是,部落還沒來得及進行轉移,惡魔已經堵住了所有的路口。
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一場只能獲勝的戰鬥。
靠着無距術,兩人終於快速地趕回了部落,來到城牆邊上時,城外已經簇擁着無數的惡魔,密密麻麻,就像急速行軍的螞蟻一樣。
兩人找到了隊員的位置,落在了他們旁邊。
白解眺望着沒有盡頭的惡魔大軍,向旁邊的副隊長問道:“情況怎麼樣,它們是怎麼突破星陣的?”
徐見龍的臉色不太好看,欲言又止,看得白解皺起了眉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
“都是你們乾的好事!”旁邊響起花蛇族姐妹的聲音,她們滿臉怒色地瞪着白解。
“隊長,是我們的錯,本來想對星陣進行增強,沒有想到,不小心地留下了個明顯的缺口,讓這些惡魔闖了進來。”
聽完副隊長的解釋,白解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怎麼想也沒有想到,原因竟然會是這樣,這種致命的失誤,絕對不能原諒。
“我們會負責的。”
“你們怎麼負責?用你們的命,能換來我們那些死去族人的生命嗎?”
“夠了!”那位老嫗也在城牆上,她看着花蛇族姐妹,直接呵斥着。“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什麼用,或許今天就是我們部落的覆亡之時。”
對於這個中等部落來說,在失去了星陣的防禦之後,想要抗下這數量至少上萬的惡魔,無異於螳臂當車。
而且,部落中沒有足夠的高層戰力,可以抗衡惡魔大軍中的特殊惡魔。
城破之時,就是部落覆滅之際。
“副隊長,把隊員全部召集起來。”
白解不是個認輸的人,同時,他也不是個推卸責任的人。既然事情出在他們身上,他們就該爲了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即便需要付出的是生命。
白解走到老嫗的旁邊,認真且堅定地看着她:“我們會在前面給你們強行打開一條出路,你們只管跟在我們的後面。”
老嫗那綠寶石般的眼睛莫名地看着白解,“你是認真的?就憑你們這幾十個人,想要面對數量這麼多的惡魔?”
“我們當然不可能擊敗它們,”白解理智的說,“但是,我們不需要擊敗它們,只要能夠打開一條通路,我們的目的就完成了。”
老嫗搖了搖頭,“你還是有些太小瞧這些惡魔了,它們沒有那麼容易被擊敗。”
“不,我沒有小瞧它們。”白解可是見識過星空大惡魔的人,怎麼會擁有那種心理,“正是因爲它們非常厲害,我才決定主動出擊,強行打開一條通路,如果一直待在這裡,被它們死死圍住,最終只有死路一條。”
惡魔大軍的行進沒有一絲減緩,前鋒快要到達城牆下面,看到這一幕,老嫗終於點了點頭。
“那好吧,我們支持你們的行動。但是,在你們打開一條通路之前,我們不會出動。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對方還是不信任他們,白解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目前也沒有別的辦法,能夠讓異族不反對他們的計劃,已經算是不小的成功了。
說話之間,隊伍已經集合了起來。衆人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能夠看到一絲稚嫩,筆挺端直的身軀,彷彿佇立在地上的標槍。
就是這二十多個人,接下來將要面對數量可能達到數萬的惡魔,無論衆人的心情如何,會不會感到害怕、驚慌、恐懼,那種屬於能力者的尊嚴和自信,都油然而生。
“接下來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會死,”白解掃過他們,每個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但我希望,每個還活着的人,會擔負上死去的人的意志,勇往直前,不斷前進。就算是死,也得展現出我們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