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四周望了一圈,不知不覺,他竟然回到了那個替小墨兒治過傷的村鎮旁邊。
當他試着往那邊遠眺,只見那邊的天空被一團黑煙籠罩,刺鼻的血氣冒飛沖天,那個村鎮似乎正在陷入蝗獸的包圍。
白解靠近了一些,發現包圍這個村鎮的蝗獸,數量比自己剛纔遇到的還要多,如同層層潮浪一般,接替地向村鎮發動攻擊。
而那些村民的實力雖然不俗,一個個矯健如龍,單手就能撕裂蝗獸的堅硬身軀,但他們畢竟人數不佔優勢,面對着蝗獸層出不窮的攻擊,有些相形見絀,抵禦的力量迅速地銳減。
看着正在陷落的村鎮,白解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打算轉身離開。儘管他有心想要幫忙營救,但蝗獸的數量遠遠超過了他的能力範圍,不是他見死不救,實在是有心無力。
就在白解懷着沉重的心情,調轉方向往礦區外面飛去時,那個村鎮的上方忽然冒起不尋常的煙塵,五彩斑斕,如同燦爛的霞光一樣,而那些碰到這種煙塵的蝗獸,就像吸進了迷香,紛紛墜落倒地,一睡不醒。
白解的部分感知一直注意着村鎮的情況,當他發現這種不尋常的變化後,立刻停了下來。
這些五彩煙塵隨風見漲,不一會兒就擴散到大半天空,被它們籠罩的地方,蝗獸的身影蕩然一空,形勢似乎發生了大幅度的扭轉。
就在白解猶豫着,要不要過去幫忙的時候,蝗獸的陣中發出一聲尖銳厲鳴,就像高度壓縮過的嗩吶聲,而那些蝗獸聽到這個聲音後,神色變得更加兇殘,前仆後繼地衝向那些五彩煙塵。
這種完全自殺式的攻擊,一時之間將五彩煙塵的威勢給鎮壓了下去,不過這畢竟是飲鴆止渴的方式,村鎮上空的蝗獸數量銳減了大半。
看到蝗獸的數量已經不能再聚起包圍圈,白解略有不解,不知道這些蝗獸爲什麼會採用那樣的攻擊方式,不過形勢已經對村鎮大好,他們現在完全佔據了上風。
白解正打算過去幫上一幫,身體纔剛飛過去十幾米,就聽到身後傳來茲茲的嘎吱聲,臉色不由得大變。
不是吧?!白解的餘光看到了什麼?
那是一羣遮天蔽日的蝗獸大軍,像沙塵暴一樣從遠處威勢赫赫地圍來,只是那麼一瞥,就發現它們的數量遠遠超過了先前包圍村鎮的蝗獸。
白解頭皮發麻,面色驟變,當即再也顧不上這個村鎮,調轉方向就朝側邊迅速飛去,將吃飯的力氣都給使了出來。
可他沒料到,包圍過來的蝗獸數量比想象的還多,悶着頭飛去老遠,前方還是有蝗獸的影子。
眼前自己就要被蝗獸包圍,白解不得不將心神沉入腦海,全力地運轉起神隱術。
看着這些兇光湛湛的蝗獸從自己的位置橫飛而過,白解長長地鬆了口氣,接着移動着神隱空間,往蝗獸大軍的後邊行去。
越往外走,白解越是心驚,臉上更是直冒冷汗。
已經走了快幾分鐘,周圍還是黑壓壓的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這蝗獸的數量讓他感到驚恐萬分。
如果不是神隱術,白解無法想象,自己能不能在蝗獸大軍的包圍下撐過一秒。就算是封王封侯境界的強者,面對這麼多的蝗獸,恐怕都會面色微變吧。
當然,白解此時的精神力量,足夠支撐他運轉更長時間的神隱術,除非這些蝗獸的數量真是無邊無盡,不然他總能走出它們的包圍範圍。
五分鐘以後,白解終於脫離了蝗獸大軍的陣營,來到了被它們掃蕩而過的地方,周圍什麼活的東西都沒留下,空氣中還瀰漫着令人捂鼻的黑色細塵。
剛纔悶着頭狂飛,現在也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白解拿出鷹子給的那份地圖,對着周圍的模糊景色,大致確定了自己的所在。
他已經來到了礦區的東南邊,正巧是他想要離開的方向。從這邊過去,差不多300公里以外,有座名叫高鵠市的中等城市。按照中等城市的規劃,一般會有少量的遠航月舟與其他城市進行往來,大概幾天就會有一批出發。他想要最快趕回江南市的話,趕到高鵠市去乘坐那裡的遠航月舟,無疑是目前最省時間的方式。
就擔心會錯過這遠航月舟的出發時間,畢竟,誰知道下一批會是什麼時候。
循着大概的方向,白解快速地飛往高鵠市。
接近中午時分,一座開足了星辰保護光罩的城市外面,搖搖晃晃地飛來一個衣着襤褸的粗眉少年。
他的臉上帶着醬墨般的苦色,鼻翼兩側佈滿了豆大的汗珠,落在了出入星辰保護帶的入口後,不自覺地坐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氣。
他的樣子雖然像個乞丐一樣,但周圍排隊進入城市的人,臉上隱隱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因爲他們都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白解一邊喘着粗氣,一邊細心觀察着周圍的情況。
入口處排着長長的一條人流,像根不斷彎折的細繩一樣,人們的臉上都帶着悽悽的神色,眼神有些迷茫,只是下意識地跟着隊伍前進,身上的破爛衣服比白解也好不到哪去。
他們看來是從周圍區域逃來這裡避難的人,白解推測。如果不是他穿過了這麼長的一段區域,還不知道,原來不僅僅是那片礦區,包括周圍的區域,或許還有更多的地方,全都淪爲了蝗獸的掃蕩領地。
白解途經了好幾座小城,結果發現這些小城都已經毀滅殆盡,屍骨無存,只留下滿地狼藉以及蕭瑟陰冷的嗚嗚寒風。
除此之外,他還遇到了另外的兩羣蝗獸大軍,其中最大的一羣,綿延不下十幾公里,要說成是遮天蔽日,完全不算誇張。更讓他感到震驚的是,這些蝗獸的陣中竟然有能夠威脅到他的存在,即便躲在神隱空間,那傢伙仍然能夠捕捉到他的蹤跡,並且把他當做感興趣的獵物一般,直接脫離了蝗獸大軍,一直追在他的身後。
白解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纔將它徹底擺脫,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弄成現在這副不忍直視的樣子。
說來那傢伙也是特別,與其他蝗獸相比,身形只有一尺來高,渾身如黃金般閃亮,身上縈繞着若影若現的特殊氣息,就連空間以及別人的精神也能夠吞噬。
搖了搖頭,白解將那傢伙帶來的震撼從腦海中拋去,然後站起身來走到隊列的尾部。
白解身前的漢子似乎看到了他剛纔飛來的場景,面露遲疑,過了一會向他說道:“您不用跟着我們一起排隊的,您可以直接去那邊找工作人員讓您通行。”
白解沒想到有人會主動和自己搭話,畢竟他的樣子看起來和乞丐沒什麼區別,“你怎麼知道我可以直接通行,這裡有什麼規定嗎?”
他客氣地回道:“像您這樣能夠飛行的高階能力者,現在高鵠市正在緊急招募。您沒看到入口旁邊還多了一個關口嘛,那邊是爲您這樣的能力者準備的。”
“緊急招募?”白解心中生疑,順着他的指引朝那邊望去。
那裡還真有一個不起眼的關口,只是因爲外邊沒有排着隊伍,所以白解剛纔完全沒有注意到。
掃了一眼完全看不到前方的隊伍長龍,白解不再猶豫,當即朝那個關口走去,離開的時候,他感謝地丟給了那漢子一塊靈晶。
那漢子慌忙地接過靈晶,從指縫間透過的如碧炫光,讓他兩眼頓時發直,緊接着心頭砰砰直跳。
“絕品靈晶······!”他不敢相信地喃喃低語,隨後警覺地看了眼左右,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入懷中。
對於像他這樣逃難的普通人來說,一塊質地優良的絕品靈晶,已經足夠他以後在高鵠市裡過上富足的生活。
白解完全不會想到,自己隨手丟出的一塊靈晶,會讓另外的一個人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在他看來,這就是簡單的感謝而已。
徑直來到隊列的最前方,旁邊的人看到白解朝着那個關口走去,臉上不由得顯出訝然的表情,在他們看來,像白解這樣髒兮兮的傢伙,怎麼會是能夠飛天的能力者大人。
那關口裡正倚站着個無聊的年輕女子,拿着本頗爲厚實的紙質小說,興致勃勃地看着,雖然聽到了旁邊傳來的腳步聲,但她卻完全沒有一點察看的意思。
白解試探地瞟了一眼小說的內容,面上立刻露出古怪的神色,然後輕輕地咳了一聲。
“那個···你們這裡在招募能夠飛行的能力者嗎?”
被人打擾了興致,她頓時不滿地瞧了過來,打量着衣衫襤褸的白解,臉上更是顯出厭惡神色。
“小屁孩,這裡不是過家家的地方,趕緊回去排隊!”她的目光銳利,一眼就看出了白解的年紀。
按外表年齡來看,白解的確可以被她叫做小屁孩,但他的心理年齡完全是成年人,聽到這樣的稱呼後,心裡頓時生出少許不爽。
白解毫不客氣地說:“這就是你們高鵠市的待人之道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怪我高看了你們。”
白解的話語讓她勃然生怒,當即用力地合上小說,惡狠狠地看着白解:“你說什麼!小屁孩,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白解只是回了一道輕哼,沒有其他話語,然後便準備轉身離開。
“站住!”她大聲喊道,“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就不要想着離開了!”說話間,她從關口裡推門出來,怒氣衝衝地走向白解。
周圍的人似乎發現這裡有好戲可看,頓時都往這邊看來,臉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忽然,她的面色一窒,腳步突然停住,漸漸地眼睛瞪得渾圓。
“是,大人!”她低下頭,恭敬地對着某處回道。
白解隱約感覺到,這女人的周圍剛纔似乎產生了某種波動。
“您跟我來吧。”她向白解敬聲請道,態度忽然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其他人本來打算看場難得的好戲,結果卻看到白解被她恭敬地領進關口,他們的臉上頓時露出吃驚之色,心頭浮想聯翩,開始暗暗猜測白解的具體身份。
不僅是他們,就是給白解領路的年輕女子,也在暗中猜測白解的真實身份。因爲剛纔給她傳信的那位大人,可是一位說一不二的存在,高鵠市裡地位能夠超過他的大人,不到十指之數。
白解能明顯察覺到,她在時不時地偷偷觀察自己,於是他掛上鎮定自若的表情,大大方方地讓她觀察。
白解越是表現得淡然,她的心裡就越是感到不安,過了一會,她試探着說:“剛纔我不知道您是方大人的朋友,如果有冒犯到您的地方,我在這向您鄭重道歉,還請您大人有大量,饒過我的不是。”
看着她眼中哀求中夾着不安的神色,白解有些失了興趣,他剛纔還想找機會小小懲罰一下這個女人,現在見到她的這副樣子,卻讓白解有些欺負弱者的感覺。這種感覺,他不喜歡。
“你的事情,我沒放在心上,你不用多說了。“頓了頓,白解接着問道:”不過我想知道,你剛纔說的方大人是誰?”
“您不認識方大人?!”她的臉上立刻顯出古怪之色,過了片刻,又意識到語氣有些不對,“我的意思是說,您不知道方大人的身份?”
白解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見到這位方大人,只好點點頭。
她開始給白解解釋,“方大人是我們高鵠市的獵人協會的會長,同時也是市執政府安全部的首席顧問,掌管着所有進入異常區域的關口。”
“獵人協會···”白解露出疑惑神色,“這是什麼組織,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她仔細地解釋道:“這是我們疆域特有的組織,不屬於官方,是進出異常區域的能力者們自發組織起來的,由公推選拔出來的強大能力者擔任管理,除了有一位會長以外,還有三位副會長,他們······”
看她似乎打算把獵人協會的組織框架說上一遍,白解趕緊將她打住,開口道:“那些不用了。我想問一下,這獵人協會和其他能力者協會,有哪些不一樣的地方?”
她思考着組織起語言,“要說不同的地方,最大的不同應該是目的吧。我們這的獵人協會,以闢耀山脈爲活動範圍,目的是獵捕到能夠用來馴化的異獸。”
白解見識過與異獸戰鬥的,但還真沒見到過馴化異獸的,當然,他對這樣的事情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恰巧碰上。
“異獸不是沒有足夠的靈智嗎?你們用什麼手段來馴化?”
問完之後,看到她不好回答的禮貌微笑,白解頓時意識到,自己問得有些孟浪了。這種事關機密的事情,就算她知道,估計也不會向他透露半點。
話鋒一轉,白解換了個話題,“對了,你可不可告訴,你們的方會長他長的什麼模樣?”
方會長的模樣並不是什麼機密話題,她全面地給白解描述了一遍。
聽完她的描述,白解恍然大悟,難怪剛纔她說,這位方會長與自己認識,原來還真有那麼一回事。
這件事情恰好發生在2個小時之前,那時候他正在被那隻特殊的蝗獸追着,正想着藉助某處羣峰林立的地形躲掉它,卻沒想到,從峰巒之間忽然竄出個身形瘦高的中年男子,面白如玉,雙目含電,顎下三寸黑鬚,穿着一身奇特的銀色制甲,看起來氣度不凡,威風赫赫。
他甫一出現,立刻朝那隻蝗獸衝了上去,面上毫無懼意。
白解還以爲自己碰巧遇到了高人,正想着趁機躲避掉那隻蝗獸的追捕,卻看到他被那隻蝗獸一翅膀扇飛到了山巒之中,狠狠地撞上堅硬的巖壁,傳出好大一聲悶響。
白解以爲這中年男子,就這樣被那傢伙輕鬆解決掉,結果,下一瞬間,這中男子又從山巒之間飛了回來,渾身毫髮無傷,繼續一往無前地朝它衝去。
可接下來的情況還是和先前一樣,這中年男子又輕易扇飛。
不過他的身體就像銅身鐵骨一樣,這樣的擊飛對他沒有造成一點傷害,他又從山巒間飛出,朝着那隻蝗獸衝去。
這三番兩次的糾纏,徹底將那隻蝗獸激怒,白解看着它旋着雙翼,像冒着金光的流星一樣,重重地撞在那中年男子的身上,帶着他直接撞穿了幾座數百米寬的山峰。
經過這樣的沉重打擊,白解以爲這個中年男子已經差不多了,但令他尤爲震驚的是,即便承受了這樣的攻擊,這個中年男子仍然毫髮無損,臉上還帶着興奮的笑容,看着那隻蝗獸的目光滿是渴望。
那隻蝗獸見攻他不得,頓時失了興趣,轉而繼續朝白解追來。
白解沒料到那傢伙對自己這麼的念念不忘,當即掉頭疾飛,卻突然聽到了那中年男子的喊聲。
“前面那位大哥,別跑啊!幫我把它攔住!”
白解冷不丁地趔趄了下,額頭上冒出一連串的黑線,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老了!
不爽歸不爽,快速地轉了下心思,白解最後還是咬牙停了下來,在身上凝出多層精神護甲,不躲不避地擋在了那隻蝗獸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