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寒夜沉,瑟瑟的寒風吹動着密梁河畔的草竿,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幾個神秘人的如視草芥的目光,讓董河昌心裡頓時冒出一股火氣,擋在寧若竹面前的身軀,強健的胸口又往前挺了一挺。
“你們的求財還是爲了別的?我們董家都可以滿足你們。”董河昌雖然惱怒着,理智卻沒有完全喪失,以他們身上這晦暗危險的氣息,現在要是衝動,纔是一件最蠢的事情。
正中那人發出一聲輕笑,看了眼旁邊露出古怪目光的同伴:“什麼西沙城董家?你們聽說過?哈哈······”
笑聲彷彿嗡嗡的鐘鳴,讓董河昌感到更加惱火,已經有些快壓不住怒氣。
“別光爲了逞口舌之快,”董河昌生硬地說,“有些話說出口可就收不回來了!”
察覺到董河昌語氣中的威脅之意,這些神秘人反而更加高聲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某種笑話一樣,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
董河昌自是不蠢,理智又佔據了上風,心頭涌出一股疑惑,對方如此的表現只有兩種可能,一種他們的確不知道董家,不過董河昌覺得不太可能;而另外一種,就是他們的底氣能夠根本不在乎董家。雖然董河昌不太想相信,但覺得這種可能性的確最大。
“夠了,我們沒時間陪這種小娃子聊天,趕緊把目標帶走。”中間那人正色道。
當這些神秘人收斂了那些不以爲意的表情,身上那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危險氣息,突如雲巔一般,讓董河昌有種高山仰止的自卑感,身體隨後竟然無法動彈起來。
“嘻嘻,這小娃子真是嫩得可愛,老大,能不能也把他帶走?”站在中間那人左邊的女人,長相有些令人反胃,完全是一副肥婆模樣,雖說身形凹凸有致,卻只能讓男人心頭的那股火氣轉眼熄滅。
董河昌心裡不由打個了寒顫,目光有些躲閃。
“你個死八婆,這種時候還不忘你那點嗜好,不過這小子你現在不能碰,完成任務後再說。”中間那男人調笑道。似乎一點都不介意那女人的醜陋。
“那我可真等不及了,真是美味的小男孩。”
要不是全身動彈不得,董河昌只怕雞皮疙瘩都跟着豎了起來,臉色青紫不定,對那女人的厭惡佔據了一切。
可憐寧若竹早在神秘人現身,就發現身體彷彿被神秘力量控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雙澄淨如碧泉般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水霧,忍不住淚如雨下。
中間那男人指着寧若竹,示意着身旁:“帶她走。”
可是話音未落,激湍的水聲突然被從天而降的一道聲嘯蓋過,一把足有兩米長的月紋闊刀,打着旋,朝那些神秘人飛去。
“都給老子滾!”
······
躺在滿口含香的閨牀上,旁邊是一具滾燙誘人的成熟嬌軀,除了最後那些遮掩物,讓人惱火的外衣早就脫去,只是面對如此美妙的誘惑,白解卻古井無波,沒有生出半點慾念,剛纔發生的一切,還在腦海中不斷回想。
白解沒有想到這個叫九孃的女人竟然對自己如此信任,本以爲只是找個空處兩人坐着聊上一會,沒想到這女人直接把他帶到了自己的閨房,因爲這個純色且沒有多少華美裝飾的房間,到處充滿了女兒家的氣息。
雖說白解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白,到底也和楚月同牀共枕過幾次,但楚月的閨房可不想這女人的房間,那麼多女人的玩意,不說那各式各樣的暴露瀆衣,就是那粉紅色的誘人閨牀,也很難不讓人面紅耳赤。
還沒等白解反應過來,這女人又拿出幾瓶醇美的烈酒要求着白解和她對飲,沒說上幾句話,兩瓶烈酒已經見底,這女人也喝醉了,滿臉紅暈,醉意朦朧中,直接把白解當成了傾訴對象,一堆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囫圇地吐露了出來。
白解正想探知女人心中的秘密,也就順勢僞裝起身份,讓她能夠更加痛快地把心裡話都說出來。
不過這女人身份的複雜,是白解有些沒料到的,她竟然是某個叫做幽冥會的神秘組織的重要成員,也是邊域巡防軍團的高級密探,還在鐵衛嬌的西平商隊中擔任重要職務。
光是這三個身份,就非同小可了,可白解隱隱覺得,這女人恐怕還有更加秘密的身份,不過她似乎早就做出這方面的訓練和防備,當白解試探着追根究底下去的時候,這女人竟然好像要甦醒過來,把白解可嚇了一大跳,也不敢再繼續下去了。
“······好哥哥,繼續嘛,九娘根本沒醉······”這女人又發出那種膩人的囈語聲,暴露的嬌軀還想往白解這邊擠過來。
白解可不想和這種神秘女人有太過親密的接觸,身體從牀上彈起,躲開了她的嬌軀,順手帶了一下軟被,將她白裡透紅的雪色肌膚完全裹住。
“幽冥會······”坐在桌邊,白解單手扶着乾淨的下巴。
通過從這女人口中透露出的信息,白解對這神秘的幽冥會最感興趣。
因爲幽冥會貌似和那冥典盛會有很深的關聯,似乎還處於敵對狀態。
白解從後世知道的冥典盛會,舉辦方是那些冥界在古源世界的附屬勢力,據說綜合實力不遜色於那些馳騁幾個疆域的強大組織,只不過背景關係,他們保持得非常低調,一般只在冥界之門的周圍活動,不怎麼出現在其他疆域。
白解的目標雖然是這冥典盛會,但他並不是爲了盛會的過程而去,以他如今擁有的實力,低於日階水平的事物都不太看得上眼,而他真正的目的,是要進入冥界,成爲那遠征冥界的強者中的一員,以便於有機會碰到那位傳說中的禁忌存在,爭取得到那位存在的幫助。
說到底,白解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而且他也有種急迫的感覺,如果在這個時代待得越久,必定招來無法抵抗的大禍。
白解沒有忘記在時空隧道中的那隻恐怖的玉手,那種無視一切的可怕,就算白解已經強迫自己忘掉那些記憶,但身體還是自然地產生了恐懼畏縮的顫抖。
白解離開了這個地方。
也沒和鐵衛嬌打招呼,出了秘密倉庫,順着來時的路,就這樣出了西平商隊的營地。
營衛們似乎已經知道白解和他們老大的關係,直接放行,看着白解消失在幽暗的野外。
白解離開營地不久,像狗皮膏藥一樣的蘇木,就跟了上來,不遠地吊在白解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地回到城中,然後又這樣回到了董家。
等蘇木親眼看到白解見了客房,這才轉頭朝董老爺子的書房走去,按照老爺子的習慣,這時候一定在等着他。
“這是什麼?”
回到房中,桌上放着一封信,白解沒有多想,拿起來掃了一遍,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信上只有寥寥幾句。
【如果想要寧若竹安然無恙,明天正午,徐家村北邊的玉溝山,帶上‘封王虎符’,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後面還留了名號。
【幽冥會】
要是白解現在根本就不知道這幽冥會,只怕已經兩眼摸瞎,但好在今天從那醉女人口中得到不少有用信息,也大概清楚,這幽冥會的主張,所以心裡少了幾分急切。
不過幽冥會要求的“封王虎符”,白解從未聽說,虎符他倒知道,那是這個時代徵調軍隊的關鍵之物,從來都是掌握在軍隊要權人物手中,而且這件物品前面還特別帶了“封王”兩字,單從字面意義,就知道這件虎符不是尋常物件,只怕比普通虎符要珍貴得多。
難道找個軍營去盜個虎符來?白解如此想着。
不過仔細考慮清楚,又覺得不太可能,不說軍營的防備能夠做到滴水不漏,就算被他找到了機會,也肯定要面對強敵,現在的自己還遠遠不到縱橫天下的程度,就算成爲了封侯存在,軍營裡面也肯定有能夠與他匹敵的對手。
想了會,沒想出對策,白解不由有些焦慮,寧若竹對他來說不像其他的陌生人,她是徐乘的未婚妻,也是徐母的養女,和徐乘的感情無比深厚,如果自己狠下心來不理這件事情,只怕往後會帶來更多麻煩。雖然有些無奈,但他還是必須把寧若竹安然無恙地救出來。
就當白解有些煩惱的時候,敲門聲重重地傳來,沒等白解起身去開,外面的人已經闖了進來。
“徐······大哥,”董河昌滿頭大汗,看到白解,就想直呼白解的名字,不過似乎想起老爺子的告誡,猶豫片刻,還是改了稱呼,“若竹姑娘,被一羣神秘的傢伙給擄走了!”
“你怎麼知道的?”白解不急反問。
董河昌雖然覺得白解的反應有些古怪,但這種時候來不及多想,就把發生在密梁河畔的事情,完完全全地告訴了白解。
“原來寧若竹和你一直待在那裡······”
“徐乘,若竹姑娘難道不是你的未婚妻,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着急?!”董河昌對白解怒目而視,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爲什麼心裡滿是火氣。
白解指了下桌上的信紙,然後面色淡然地看着董河昌。
董河昌不疑有他,抄起那張薄紙放在眼前,短短几行字一掃而過。
“那‘封王虎符’是什麼?幽冥會又是什麼?!”董河昌呢喃道。
白解本想從董河昌口中得到些有用情報,看到他的模樣,只能暗暗搖頭,然後起身往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
“去找你爹,你不用跟來了。”白解的語氣不容置疑。
掃到正對着出海口的江岸,宮甲靈機一動,問道:“你們不會是從排污口出來的吧?”
白解搖着頭,面不改色的說:“不是,我們是從其他地方出來的。”
宮甲可是察言觀色的專家,他已經從臉色不自然的路小風身上,發現了蛛絲馬跡,但是他沒有揭穿白解的謊言,似乎當做什麼都沒發現。
“我們現在要回警局嗎?”
“不了,既然警局已經被警方的人包圍,可能很快就會有其他部門出現,我們就算待在那裡,也不一定有收穫,不如把我們從停屍間裡找到的東西拿去分析,再通過其他渠道瞭解那邊的情況。”
“既然這樣,那我就把齊天賜叫回來吧,希望他還沒有把事情告訴軍方。”
然後,當宮甲聯繫上齊天賜之後,這才知道,他已經把情報交給了天祿軍,並且被帶到了軍營裡面。
得知這個消息,白解他們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最終,還是白解做出了決定,他讓齊天賜轉告天祿軍的人,就說白解找東平野有事商議。
東平野是東方的嫡系部下,不是尋常之人能夠認識到的人,聽到齊天賜轉告的請求,當值士兵立刻把請求層層上報,很快就到了東平野的耳中。
沒等多久,白解就從聯絡器的另外一頭,聽到了東平野熟悉的粗獷笑聲。
“二郎,你不是纔剛完婚,怎麼有事要找我商議?”
“平野叔,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煩你。”
“說,什麼事情。”東平野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白解把警局的事情簡單描述了一遍,然後說出了他的請求。
“我想把那件東西送到你們那裡分析,不知道行不行?”
讓白解沒想到的是,東平野似乎對藏在死屍裡的東西很有興趣。
“你把那件東西的形態詳細描述一下,我們好像也發現了類似的東西。”
白解不疑有他,相信東平野不會走漏風聲,於是按照他的要求,裡裡外外的描述了一遍。
“果然是那種物質。”東平野的語氣變得異常嚴肅,“你把它放在什麼地方,是不是放在空間戒指裡面?”
神隱術是白解身上的秘密,雖說東平野是東方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但是白解還是心懷顧慮。
“我把它放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不過不是在空間戒指。”
“那東西對任何物質都有很強的同化性,你可千萬不要讓它跑出去。”接着,東平野擔心事態無法控制,帶着命令的語氣說道:“我這就派人去接你們,你們待在現在的位置,千萬不要離開。”
白解三人都感覺到了東平野的焦急,雖然還不清楚那種物質具體是什麼,但是心裡已經隱隱察覺,它恐怕是種非常可怕的物質。
半個小時的功夫,足夠微型軍用月舟找到白解他們的位置。
登上月舟,流線外形的月舟展開一對銀色風翼,在高空中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天祿軍的駐地飛去。
印有特殊標誌的月舟不需要遵守城市交通規則,不到半個小時,月舟就飛入了天祿軍的駐地,一片隱藏在山丘之間的軍事基地。
從月舟上下來,站在不遠處的東平野迎面走來,他穿着筆挺的軍裝,一枚將星在肩上閃閃發光。
“臭小子!”東平野給了白解一個用力的擁抱,然後把身邊的人介紹給白解。
“這位是異種基因研究所的福所長,這位是高等物質研究所的張主任,這位是······”
站在東平野身邊的軍人,清一色都是軍方研究機構的負責人,年齡沒有低於四十歲的,帶着研究人員特有的審視目光,仔細打量着白解。
白解跟着東平野來到一個戒備森嚴的研究機構,光是淨化系統,就有五層之多,這讓白解身上的難聞氣味蕩然無存。
當衆人穿過錯綜複雜的高架走道,進入一間掛着骷髏標誌的實驗室,在完全隔離的儲存櫃裡,看到了那種墨黑色的粘稠物質。
帶着那封信到了董老爺子的院子,透過昏黃的窗戶紙,書房裡面仍然亮堂。
上前敲了敲。
“老爺子,是我。”
“進來吧。”
董老爺子的聲音仍然中氣十足,沒有一點疲色。
白解推門而入,帶進來的寒風讓燈燭微微抖動了幾下。
董老爺子正閉目仰靠在太公椅上,向來紅光滿臉的臉龐多了一絲疲色,歲月在眼眶周圍留下的溝壑,似乎變得更褶皺了一些,雖然董老爺子自己不想承認,但白解覺得,董老爺子還是難免步入衰老的臺階。
“自己呢?自己貌似已經不算正常的人類,壽命會不會受到影響······”
白解的遐想沒有繼續下去,因爲董老爺子已經張開虎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今天你有些冒失了,不該這樣去西平商隊。”董老爺子的話語中有些責怪之意,但語氣不是特別強烈。
白解淡然地接受了董老爺子的指責,然後拿出那封信,遞給了董老爺子。
“這是什麼······”董老爺子接到手中,剛看一眼,注意力就陷了進去,然後反覆地讀了兩遍。
“老爺子,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這‘封王虎符’和‘幽冥會’?”白解不經意地問道。
聽到白解的問題,董老爺子終於放下信紙,略顯滄桑的臉龐,浮出一抹複雜神色,裡面既有懷念,也有不解,還有一絲悲傷,最終變成了一道長長的嘆息。
“往事憶千年······沒想到臨老了,還會勾起過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