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公館。
楚煜正陪着老爺子下五子棋,他已經玩了一下午,從一開始的不會,到現在還知道悔棋,像模像樣的。
楚漠到的時候,正好在外面碰到了沈冰,兩個人便一起往屋裡走。
“你們想過再要個孩子嗎?”
沈冰先開了口,問的是長輩們都會關心的事情。
她現在已經認了,誰讓兒子這麼的固執呢,不認不行。
楚漠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目視前方,聲音淡淡的。
“媽,她的身體不好,沒有那麼容易受孕,你以後別再提這件事情。”
雖然已經在喝藥調理,但是要孩子什麼的,只能順其自然,有就是有,沒有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他們有了楚煜,也挺好的。
往後的日子,兩個人過二人世界,倒也是逍遙自在。
沈冰轉頭看向他,“你還在怨我?”
“沒什麼好怨的,事情已經發生,怨你也改變不了什麼。”
這話說的,看似通達,可實際上當真是對她埋怨不小的吧!
“媽,以你心高氣傲的性子,爲什麼會同胡紅菱當朋友?”楚漠漫不經心的問。
不是他要看輕胡紅菱什麼的,可他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連蕭夏瑾都看不上,還能看得上胡紅菱,當真是好笑得很。
沈冰眉頭微蹙,“你是覺得我很勢力?交她那樣的朋友很奇怪?”
楚漠如實說:“確實是挺奇怪的,畢竟這不符合你選擇朋友的標準。”
願意同另外一個人交朋友,有一部分原因是欣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志趣相投。
當然,在某些階層中,有許多是謀求利益的,利益共同體,很容易走進一個圈子裡成爲朋友。
像沈冰這樣出身的人,出身底層的胡紅菱且又當了第三者的人,沈冰應該是不屑一顧的。
成爲朋友,讓人覺得奇怪,也在情理之中。
沈冰淡淡的說:“她雖然是當了第三者沒錯,可她也沒有明着去破壞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蕭洵娶她……那是夏薇瀾讓他娶的,可見夏薇瀾對蕭洵,也不是真的那麼喜歡。”
楚漠錯愕,“你說小瑾的母親……讓她父親娶胡紅菱進門?”
他們都以爲是蕭洵出—軌,背叛了夏薇瀾,愛上了胡紅菱,纔在夏薇瀾死後的第二年就急急忙忙的娶了胡紅菱進門。
可誰能想到竟是夏薇瀾讓他娶的?
尤其是蕭洵的做法實在是太過,太讓人寒心,妻子剛去世沒多久,便娶回來另外一個女人,還帶回一個比小瑾小一歲的私—生女。
用莫凌遠曾經的話形容,這真的是人—渣。
楚漠被沈冰的話弄得有點糊塗,“那如果不是夏阿姨的遺願,蕭叔叔就不娶胡紅菱進門?”
沈冰右手搓着左手,冷風吹得有點涼涼的,她的神色淡漠如水,“不知道,可能會娶,可能不會娶,誰知道他怎麼想的呢!”
楚漠蹙着眉,“媽,你說夏阿姨沒那麼喜歡蕭叔叔是什麼意思?”
沈冰眼睛一眯,冷笑一聲,“你說是什麼意思?一個懷着別的男人的孩子嫁給蕭洵的女人,她嫁給蕭洵,不過就是爲了錢,爲了養活他們母子,哪裡來的什麼喜歡不喜歡可言,她心心念唸的,也只有那個男人而已。”
冷風吹着,人應該是清醒無比的,可沈冰的話,他越聽越覺得亂,“媽,這只是你單方面的理解,如果夏阿姨不喜歡蕭叔叔,她怎麼會給他生了個女兒。”
“說不定是愧疚呢!”沈冰淡聲說。
楚漠抿了抿脣,理了一下思緒,才說:“可你說的這些,能成爲你跟胡紅菱交朋友的理由嗎?好像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他母親應該是很不喜歡夏薇瀾的,所以纔會再說這話的時候,有那麼點嘲諷的意味,甚至偏幫胡紅菱。
沈冰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胡紅菱……跟她,其實也不算關係特別的好。
事實上從一開始,她對胡紅菱確實是有些輕蔑看不起的,大概是相對於胡紅菱而言,她更加的不喜歡夏薇瀾。
所以在後來的幾次見面,以及相處中,漸漸的改變了對胡紅菱的看法,甚至能夠跟她交上朋友。
說是朋友,但也不是無話不談的朋友,還是有所保留的。
畢竟人和人交往中,歸屬於朋友那一類的,有親—密無—間的,有面和心不和的,有能夠說得上話但也只限於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的,總之就是都有分等級的。
很快上了臺階,柔和的燈光打在沈冰的臉上,楚漠看着她,“媽,你同胡紅菱認識那麼長時間,你對她瞭解嗎?”
沈冰轉頭看向他,楚漠笑了一笑,“我覺得你們即便是看起來關係很好的樣子,但實際上也並不是那麼的好,不過是表面上的工夫而已,而且就算真的好,你也不見得多了解她,尤其是她的過去。”
……
楚漠吃過晚飯就準備離開,楚煜想跟他一起回家,被他給丟在南山公館。
楚煜憋着嘴看着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像是被拋棄的貓科動物。
“你媽又不在家,你回去幹嘛?明天她就回來的,等到她明天回來,再接你回家,”楚漠忍着笑。
“那我明天要去機場接媽媽!”楚煜抱臂看着他,哼哼。
“好,我明天來接你,”楚漠拍了拍他的腦袋。
楚煜總算是高興了,跑回去繼續跟楚北鈞玩五子棋。
出了屋子,楚漠給莫凌遠去了個電話,那人還沒告訴他在哪裡碰面。
莫凌遠在電話中給他報了個地址,楚漠擰了擰眉,隨後掛了電話。
……
燈光偏暗的包廂,能夠看清楚裡面的構造,不算很大,但也不小。
長沙發上坐着個人,正是一身深藍色西裝的莫凌遠,長腿交疊在一起,雙手手臂撐開,撐在沙發上,那姿勢,頗有幾分王者之勢的氣勢。
在他左手邊的沙發上坐着的是韓元琛,韓元琛面色嚴肅,坐姿相對來說是很端正的。
正前方跪着一人,低着頭,看不清楚面容,不過那姿勢,很顯然是有些畏懼這二人的。
楚漠無聲嗤笑,這哪裡像尋常的問話,怎麼像黑—道流—氓要打人的架勢呢!
不過看莫凌遠那渾身他是老大的氣質,倒也真是有那麼幾分相像。
正文卷 第374章 他確實沒動手揍我,就是拿刀子擱在我脖子上
楚漠不緊不慢的走過去,睨了莫凌遠一眼,擡腳就毫不留情的踹了他一下。
這一腳踹的着實有點重,以至於莫凌遠的身體直接倒在了沙發上。
楚漠脣角彎出淺淺的笑意,韓元琛抿着脣笑。
莫凌遠爬起來,眼神凌厲的掃向施施然坐下的楚漠。
“他怎麼這副樣子?你動手打他了?”楚漠無視莫凌遠的目光,看向跪在那裡的男人。
莫凌遠拍着褲腿,沒好氣的說:“誰動手打他,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楚漠眼角的餘光掃向他,那意思很明顯——你就是。
跪在那裡的人動了動,看向最後進來的那人,清了清嗓子,有那麼些委屈的說:“他確實沒動手揍我,就是拿刀子擱在我脖子上。”
這明顯比動手揍人更兇殘好不好!
楚漠似笑非笑的說:“那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的在這裡也是不容易,他玩刀子玩的非常的好,解—剖什麼的也是非常的在行。”
男人渾身抖了抖,看着莫凌遠的時候,眼睛裡滿是驚懼。
莫凌遠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輪嚇人什麼的,他當真是比不上楚漠有心機,不過不要把他說成是什麼醫學怪博士行不行,他明明看着就是一身正氣。
男人見莫凌遠盯着他看,身體又是一抖,轉而看向看起來比較和善的楚漠,“你們想知道什麼,我肯定什麼都告訴你們。”
他覺得自己最近太倒黴了一些,居然會碰到這些人,簡直要人命。
楚漠沒說話,倒是韓元琛拿了兩張照片出來,遞給他,“裡面這兩人,你認識吧?”
男人拿過照片,仔細看了看,連連點頭,“認識認識,兩個人都在我的酒吧裡工作過,一個是唱歌的,一個是賣酒的。”
莫凌遠抖着腿,“名字呢?”
男人聽見他的聲音就怕,嚥了咽口水,“唱歌的這位叫孟冬雪,她長得漂亮,聲音好聽,在我們酒吧還挺受歡迎的,至於胡紅菱,她能說會道的,賣酒賣的比一般人都多。”
莫凌遠又問,“兩個人的關係好嗎?”
男人將照片放在桌上,“關係挺好的,住在一起,又互相幫襯着。”
楚漠淡笑,“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你倒是記得清楚。”
男人嘿嘿笑了笑,“我這人沒別的本事,就是記性好。”
他十幾歲就開了那家酒吧,經營得不錯,賺了不少錢,要不是那場大火,他的酒吧肯定還在。
楚漠無聲的笑着,覺得這人看着他的眼神有點奇怪。
不過看他四十多歲的樣子,居然保養得看起來才三十,而且比一般的男人要白,總覺得他……
正胡思亂想着,旁邊的莫凌遠低笑出聲,“他這是看上你了吧!”
楚漠眉頭一蹙眉,這人還真是……
莫凌遠轉頭看向那視線在楚漠身上梭巡的不知死活的男人,好心的提醒他,“你別看他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他可比我狠得多,我習慣性的簡單粗暴的解決問題,而他,要是想你死,有一百種方法弄死你。”
男人原本有點心思活泛心猿意馬的,在聽見莫凌遠的話,頓時臉色大變,驚恐的看着楚漠。
楚漠沒說話,面無表情。
韓元琛輕咳一聲,“你再看看這幾張照片,認識裡面的人嗎?”
三張照片遞給了那男人,楚漠看不清楚照片裡的人是誰,想來不過是殷子游殷長峰以及蕭洵。
男人看了照片,眼神有點飄忽,沒有說話。
莫凌遠雙眸一眯,冷冷的看着他,“你別說你不認識啊,孟冬雪的情—人,胡紅菱的情—人,你能不認識?你剛纔可是說了你記性很好的,現在又想裝傻不記得?”
這話,直接提前斷了男人的退路。
男人咬着脣看着他們,“你們問這個做什麼?”
莫凌遠腳往面前的矮桌上一踩,身體往前一傾,眸光森森的看着他,“我的耐心不好,你別跟我廢話,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
男人當真是怕他,尤其是他冷不丁的從身側掏了把刀子出來,就放在腳邊。
泛着寒氣的冰冷的刀子,他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彷彿上面還殘留着冰冷的氣息。
“是,殷長峰很喜歡聽孟冬雪唱歌,是酒吧的常客,他看上了孟冬雪,強行跟他發生了關係,但他吧,是有家室的人,跟孟冬雪玩玩是可以的,沒想過要娶她,誰知道後來孟冬雪懷了孩子,還把孩子生下來了呢!”
莫凌遠神色緩了緩,“後來呢,孟冬雪怎麼死的?”
男人又吞了吞口水,不緊不慢的說:“酒吧起了一場大火,孟冬雪沒逃出來,被燒死了!”
這一點,莫凌遠和楚漠都查到了的,至於那場大火,說是意外。
莫凌遠看了韓元琛一眼,韓元琛會意,遞了張照片給他,“你看看這張照片,裡面的人是孟冬雪的兒子嗎?”
那是他們之前查到的一張合照。
男人點點頭,指了指其中一個男孩子。
韓元琛又問,“他旁邊那位呢?”
男人想了想,回憶了一下,“孟冬雪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來的,非要養着,她自己養個兒子已經夠不容易了,還要多養一個,不知道這女人在想什麼。”
楚漠瞭然,那人應該是趙筠沒錯,至於孟冬雪爲什麼要養着趙筠,還得再查。
莫凌遠挑了挑眉,“孟冬雪死後,殷長峰就把孩子接回去了?”
男人搖頭,“沒有!孟冬雪死了之後,那兩孩子就不見了,去了哪裡,我就不知道了,我的酒吧被一把火燒光了,我有點難過,去了另外一個城市,在那裡開了家民宿。”
他們自然不想聽這些廢話,楚漠淡聲說:“那胡紅菱呢,你說說她。”
男人表情變了一變,咬着脣,遲遲不開口。
之前談論孟冬雪的時候還能侃侃而談,現在卻猶豫着甚至是不開口,這就很有意思,且很值得玩味。
莫凌遠眯着眼睛笑,“這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一邊說着話,一邊漫不經心的拿起了那冰冷的刀子,右手拿刀,不疾不徐,懶懶散散的敲打着左手的手心。